這幾十年裡,夫子從來沒有出過手,以至於漸漸要被世間百姓所遺忘,甚至就連修行世界裡的人,也偶爾也忘記他的存在。
在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的那些傳說故事裡,夫子用的武器是一根棒子,寧缺以親自慘痛經歷確認,夫子的武器確實是一根棒子。
夫子不用劍,既然他要讓天空裡那名光明神將見識一下人間之劍,那麼他只有借劍,他伸手向南方,南方便飛來了一把劍。
那柄古意盎然的劍,來自南晉劍閣。
劍聖柳白,盤膝坐在潭畔,看着身前已經乾涸的潭水,想着先前破潭而出,疾飛而去的那柄古意,自沉默不語,神情複雜。
柳白很虛弱疲憊,他在潭畔靜思多年,就是爲了煉養一把真正的劍,那把劍上寄託着他所有的劍意與精神氣魄。
換句話來說,那把劍就是他自已,所以纔是人世間最強的劍,此時古劍離潭而去,他的劍意與精神氣魄也隨之而走,自然虛弱。
然而柳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憤怒神情,反而顯得有些惘然。
他是世間 第 695 章 墜落的數十萬塊光劍碎片,襲向黃金戰車,落在光明神將的臉上。
光明神將那張完美的臉上,多了一道極細微的劍痕,於是變得不再完美,無情無識漠然的面龐,因爲不再完美,無情無識便變得有些滑稽。
喀喀喀喀,一陣極細微的聲音響起,光明神將的臉面龐上多了無十萬道裂痕,那些裂痕蔓延至他偉岸的身軀,由昊天神輝凝成的盔甲,也開始迸裂。
光明神將就像座冰雕般,瞬間碎裂,變成無數透明的晶體,簌簌作響向着荒原地面墜落,如同下起了一陣冰雹,但聲音更像是暴雨擊打着雨檐。
那些細碎的透明晶體裡,依然蘊藏着威壓恐怖的光明神輝與神力,但卻再也無法合爲一體,對持着人間之劍的夫子形成任何威脅。
光明神將與光劍的碎片,不停落在荒原地面上,就像是一陣密集的隕石雨,拖着火尾墮落,濺起無數煙塵,燃起無數高溫熾烈的火焰。
荒原上,無數人在神輝之火裡痛苦地翻滾,然後死去,化爲青煙虛無。
前一刻漠然俯瞰人間的光明神將,此時也化爲了青煙虛無,就此死去。
夫子 第 695 章 ,袖動便有風起,看一眼便雨落,剎那之間暴雨降臨荒原,澆息那些天火,斂沒煙塵。
雨消風停,被光明與黑暗割裂的天空,回覆了正常,『露』出湛藍的碧空,碧空上飄着朵朵白雲,遠處甚至出現了像雲般的羊羣。
“日落沙明天倒開?還是不對。”
夫子看着碧空白雲搖了搖頭,隨意把手中的劍往南方一扔,然後負手於後,帶着寧缺和桑桑向黑『色』馬車走去。
刺眼恐怖的光明威壓消失,陰寒恐怖的黑夜消失,荒原上的數十萬人漸漸清醒過來,他們看到了那個高大的身影,看到了漸漸遠去的黑『色』馬車。
人們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卻不敢相信,因爲哪怕是最絕秘的教典和最褻瀆的黑暗史書裡,都沒有記過這樣的事情。
神國與人間的戰爭,最終以人間取勝而告終。
……
……
古意盎然的人間之劍,飛回到了南晉劍閣,自山腹洞口落下,安靜地『插』入乾涸見底的潭底,片刻後,潭水無由而生,把劍淹沒。
柳白看着身前的水潭,知道自已這輩子再也不能使用這把劍,哪怕這把劍是他親手所鑄,並且以精神氣魄煉養多年。
曾經滄海難爲水,這劍把夫子用過,與昊天的意志戰鬥過,又哪裡還會願意被俗人所用,還會願意在人間戰鬥?
柳白的臉上沒有任何失望頹敗的情緒,只有平靜以及敬畏,他整理身上衣着,捧潭水洗臉,然後向着北方荒原拜了下去。
他是世間第一強者,驕傲的劍聖柳白,此生從不敬人,更不畏人。
唯一生俯首拜夫子。
……
……
大唐書院院長夫子,是一個傳奇的名字。
雖然這個名字漸漸被世人,被很多修行者所遺忘,但在那些真正強大的修行者心目中,這個名字始終都是人間最強大的名字。
很多人都在猜,夫子究竟有多高。
知守觀觀主和懸空寺講經首座,曾經慘敗於夫子棒下,他們曾經以爲自已大概能推算出夫子有多高,然後他們發現自已錯了。
柳白因爲夫子多年不問世事,猜測夫子應該處於傳說中的清靜無爲境界,但今天他震撼地發現,原來自已還是錯了。
賀蘭城頭。
黃楊大師看着遠處的碧空白雲,感慨說道:“天啓十三年春天,書院開學,陛下在書院主持典禮,我與國師在道畔離亭裡下棋,我曾問他夫子究竟有多高。”
皇帝陛下問道:“青山如何答?”
“國師老師曾經說過,夫子有好幾層樓那麼高。我當時說,二層樓就已經很高了,夫子居然有好幾層樓那麼高,那可是真高……然而如今看來,我們還是錯了。”
“夫子究竟有多高?”
黃楊大師誠心讚道:“原來夫子有天那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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