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騙朕!當年父皇出宮便會有國師或黃楊大師隨侍,在宮中卻從來不擔心安全,便是因爲有驚神陣保護,根本沒有人能夠在宮裡刺殺我李姓子弟!”
李琿圓厲聲喝斥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麼殺我。”
看似冷靜自信,但說到最後,他的聲音終於開始顫抖起來。
徐崇山舉起右拳,面無表情說道:“殺死你很簡單,一拳就夠了。”
徐崇山一拳擊出,破風而至,然後重重落在一把黃紙傘上。
轟的一聲,黃紙傘深深下陷,卻沒有撕碎。
何明池一手持傘,一手緊緊抓着李琿圓,疾退十餘丈。
再往後一些,便是那座不起眼的小樓。
……
……
稍遠些的宮殿和宮牆上,蹲着很多隻石雕檐獸,當徐崇山擊出那一拳後,這些檐獸緩緩釋出極微渺的氣息。
徐崇山感覺到了那些氣息,臉色微白,卻並不在意。
他在皇宮裡當了數十年侍衛,從最普通的帶刀侍衛,到如今的侍衛大總管,要論及對皇宮陣法的瞭解,當世不做第二人想。
即便是奉顏瑟大師遺命執掌驚神陣的寧缺,在這方面都不如他。
他這時候更警惕於站在小樓前的何明池。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何明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微微蹙眉看着他,說道:“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一個魔宗餘孽,藏在皇宮中,而且藏了這麼多年。”
李琿圓聞言微怔,然後恨恨說道:“你果然是那個妖婦的手下!”
徐崇山理都不理他。看着何明池平靜說道:“這些年,你果然隱藏了不少修爲,遺憾的是,真實水平的你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就算你日後真的成爲大唐國師,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何明池看着他說道:“君乃魔宗強者,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有件事情,你的判斷出現了偏差。所以今天死的人肯定是你。”
徐崇山忽然感覺到,那些來自檐獸的氣息,驟然間變得強橫起來。
聯想到此人深夜出現在小樓前,不由想到某種不可思議的可能。他看着何明池震驚說道:“你居然敢下小樓!你居然能夠觸動陣眼!”
何明池看了一眼李琿圓,微笑說道:“這是陛下賜予我的特權,至於陣眼……我雖然沒有陣眼杵,但啓動宮中的殺陣卻還能做到。”
徐崇山悶哼一聲,臉色驟然蒼白。覺得胸口越來越悶,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快,快到要崩斷肋骨,直接噴出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行抵抗住驚神陣對自己的鎮壓,脣間迸出一聲厲嘯。強壯如山的身軀,轟然而前。出拳直擊何明池身畔的李琿圓。
何明池沒有想到在殺陣之下,這名魔宗強者竟然還有如此神威,面色驟然一凜,急持黃傘遮在身前,把李琿圓拉到身後。
徐崇山的右拳,甚至是整個身體,都重重地轟在黃紙傘上。
黃紙傘喀喇數聲,傘骨寸斷。
何明池噗的一聲吐出鮮血,向後重挫,又撞到李琿圓的身上。
李琿圓痛呼一聲,不知斷了幾根骨頭。
徐崇山如山般站立,握拳欲再擊下。
夜色中的御花園裡,響起一聲輕聲。
他的面色瞬間如雪,痛苦地捂胸彎腰,然後倒下。
他的心碎了。
……
……
夜色中的宮殿地面上,到處是被砸碎的精美瓷器,幾乎所有太監宮女的臉上都帶着掌印或是傷痕,還有驚恐不安的神情。
經過太醫診治,李琿圓傷勢終於穩定,他看了眼赤裸身上緊縛的繃帶,又看了眼臉色蒼白不停咳嗽的何明池,心中的餘悸盡數變成了憤怒。
何明池輕咳兩聲,說道:“陛下,這件事情應該馬上通知公主殿下。”
“不要驚動皇姐。”
不知道爲什麼,李琿圓現在很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姐,或者是不敢見到她,哪怕遇着這樣的危險,下意識裡也要封鎖消息。
他看着殿內的太監宮女,寒聲說道:“誰要敢多嘴,通通杖死!”
太監宮女們趕緊跪到地上。
李琿圓想着先前的危險,越想越憤怒,雙眼竟變得有些血紅,沒有受傷的右手微微顫抖,然後重重一拍案几,寒聲說道:“這些妖女的手下,果然還是不甘心,帝國將傾之時,居然還想搶走朕的皇位!”
何明池輕聲說道:“陛下慎怒,此事還需要謹慎行事。”
李琿圓大怒斥道:“還需要什麼謹慎?你和皇姐總讓朕忍耐!讓朕以大局爲重!但你看現在那些人做了些什麼!他們要殺朕!朕還怎麼忍!”
一抹陰鶩冷酷的表情,在這位登基不久的年輕皇帝臉上浮現,他盯着何明池的眼睛,說道:“我不想再忍了,把他們全部殺死!”
……
……
諸葛無仁,在家裡等待着宮裡傳來的好消息,很有耐心。
在他看來,徐崇山在皇宮裡隱藏身份這麼多年,穩重可靠至極,只要出手,新帝李琿圓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能夠再活下來。
然而他沒有等到新帝暴斃的消息,卻等到了數名黑衣人,諸葛無仁根本不來及說話求饒,便被這些極有可能是他曾經的下屬殺死。
緊接着,禮部尚書府和太常寺卿府中,都出現了刺客。
今夜的長安城,謠言亂飛,殺聲震天,民衆大亂,又有誰趁亂放火,人羣中不斷出現莫名的衝突和死亡,混亂的局面越演越烈。
皇后一派的官員,遭受到了極爲殘酷的打擊,死傷慘重,這些大臣府中也都養着強悍的家丁,然而又哪裡能夠擋得住修行者。
曾經的大學士府,如今早已門庭冷落的曾府,今夜門前也變得重新嘈雜緊張起來,管事懸在牆上的燈籠,早已被人用棍棒敲落,在石階下燃燒。不知從哪裡圍過來的人羣,拼命地呼喊着,試圖衝進府中。
轟的一聲,曾府大門終於被人羣推倒,不知多少人涌了進來,見人便打,見東西便砸,府裡的管事家丁拿着兵器,人數相對太少,連連敗退,而剛剛趕過來的數名青衣漢子,還沒有來得及動手,便被夜色裡的一抹寒芒殺死。
管事和家丁受傷流血,漸漸被打亂,人羣向着曾府後宅涌去,或者憤怒或者興奮地大聲喊道:“找到妖女的父母,把他們用石頭砸死!”
後宅花園裡,曾靜與夫人聽着前院傳來的喊打喊殺聲,看着秋日裡早已不再結果的菜地,相看沉默不語,雙手緩緩合在一處。
“自從女兒出事之後,我便退了下來,不再理朝政之事,即便後來發生了這麼多變故,新帝登基,娘娘那邊的邀約,我也是從來不去,我本以爲自已已經足夠老實低調,沒有想到宮裡那對姐弟,仍然沒有忘記我。”
曾靜看着妻子和聲說道:“只是拖累了你,真是抱歉。”
曾靜夫人眼淚漣漣說道:“能與老爺一道去死,倒也真沒有什麼害怕的,只是想着我們那苦命的女兒,再也見不到我們,不知她該有多傷心。”
“如果不是那丫頭,我們何至於……”曾靜停了停,然後嘆息說道:“罷罷罷,不說此事了,這大概就是我們的命吧。”
此時那些情緒已然近乎癲狂的暴民,終於衝進了曾府後宅,曾靜看着那些人手裡拿着的染血的桌腿和石頭,把妻子摟進懷裡,不再說話。
便在這時,何明池腋下夾着黃油紙傘,出現在菜地旁。
他看着人羣裡領頭那個中年男子,微微皺眉。
……
……
憤怒而癲狂的人羣,漸漸散去。
曾府後園重新回覆安靜。
曾靜夫婦來不及去看府中管事家丁的傷情,看着何明池,生出很多疑問。
如果不是此人,今夜他們夫婦定然會遭毒手。
但很明顯,此人便是今夜長安之亂的元兇,不然爲何先前那些暴民,還有那個首領會因爲他的眼神,便悻悻然退走?
“聽說你會成爲大唐國師。”曾靜說道。
何明池微微一笑說道:“應該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曾靜聲音微寒說道:“你做出如此血腥之事,當然沒有資格。”
何明池說的是機會,他說的是資格,表達的是不一樣的意思。
“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已是個好人。”
何明池看着他說道:“所以曾大人不用教訓我,你也不用問我,爲什麼今夜我會放過曾府,因爲……我自已也想不明白。”
“你們明明是冥女的生身父母,爲什麼卻不能死呢?”
何明池自言自語道,看來真的很困惑,只不過他也想不出什麼因果,搖了搖頭,便離開了曾府。
人羣離開,曾府大門卻已被撞破,在這個混亂的夜晚,顯得非常不安全,更麻煩的是,前院不知被誰點了一把火,現在火勢變得越來越大。
曾靜夫婦還有那些互相攙扶着的受傷家人,依次走出府門,等着馬車套好後,便去雁鳴湖畔,在女婿的那片院子裡藏一夜。
便在這個時候,數十名青衣青褲的漢子,拿着短刀跑了過來,其中爲首的那個頭目,看着曾靜夫婦無恙,不由大鬆了口氣。
“大人,齊四爺讓小的接諸位去春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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