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然看見葉昊出現在咖啡廳的門口時，着實驚了一下，不過也僅僅是那麼一瞬而已，呵，她可沒有忘記，一年前他給自己的撂下的狠話。
李然坐在卡座上上巋然不動，“想不到，葉總會親自過來。”說話的時候，視線是從尤悠的臉上掃過，那是一抹明顯的不悅。
葉昊讓尤悠落座，而後坐在她的身側，眼神都不給一個李然，神色淡淡的說道：“我想樑太太應該會記住我說過的話，不過還是不太放心她自己過來。”
李然臉上的笑容一僵，她當然不會忘記他說過的話！那天他擰脫臼了她的手腕，說了一句：這一次，只是脫臼，下一回，可不會這麼幸運。
尤悠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對於這種啞謎有些惘然，李然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我要的東西呢？”
葉昊將一個U盤丟在她面前，“都在這裡。”李然低頭，勾脣冷笑，“我怎麼知道你還有沒有備份？”
尤悠真的很難適應李然這樣違和的臉，明明就是看着無害的女人，笑起來竟會冷的毛骨悚然，就好像是，她是一匹真正的狼，而非一直綿羊，這樣的表裡不一，讓人很難接受。
“除了相信，你別無選擇。”葉昊漠漠的說道。
李然拿着U盤，用力一握，是的，除了相信，她已經別無選擇，她又將視線落在尤悠的身上，“尤悠，我希望你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我不會食言。”尤悠蹙眉。
“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李然已經站起來，葉昊靠在卡座上，一手自然而然從尤悠的脖子後方伸去，搭在椅脊上，呈現一個保護的狀態，“樑太太，我希望，你和他都可以回到本該待的地方。”
李然驀地挺住腳步，臉色變幻着，最後什麼都不說，消失在咖啡廳大門處。
尤悠疑惑的望着葉昊，“爲什麼，我覺得你跟她打過交道？葉昊，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麼？”
葉昊挑眉，側目勾脣淡笑着，“老婆，我對別人的衣服不感興趣，你放心。”
“你這是說女人如衣服了？”她的大眼危險的眯起。葉昊搭在椅脊上的手瞬間滑落，扶住她的腰，將她輕易勾到自己的懷裡，他低頭，脣貼着她的耳朵吐息，“我的老婆是我的貼心肝寶貝。”
尤悠的臉，騰一下灼燒起來，這男人怎麼敢在這種公共場合撩-拔自己！
“葉昊！你不要那麼噁心！”
“呵呵——”看見她羞憤難當的緋色，他愉悅的笑了出來。
**
回來以後，尤悠沒有見過樑北川，一來還要處理和葉昊之間的問題，二來是她也不知道如何聯繫上他。
接到他電話的瞬間，尤悠是意外的。
“悠悠。我們見一面吧。”
尤悠握着手機，看着窗外的藍天，“一中鋼琴房，我等你。”
她掛了電話，站在窗邊半響，然後出門。
有些話，有些事情，總是需要說清楚，纔可以徹底解決。
尤悠看着那金色的校園門口上“南城第一中學”字樣，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流淌過心間，一中的門衛還是當年的大叔，尤悠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嘿，大叔。”她微微笑着，秋日的陽光映照着她光彩照人的臉，那般的柔軟。門衛大叔楞了一下，隨後忽然大笑起來，“哈哈！你不是當年那個整天翻牆的丫頭嗎！？哎呀，都長得這麼漂亮了！”
尤悠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的紅了臉，當年因爲愛逃課，大門又出不去，她總是在後門那邊翻牆，還經常被這門衛大叔給抓包，一來二去，兩人就混熟了。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晃就是十年的光景，十年前，她不過是高一新生，開學第一天逃課翻牆被當場抓住，一時轟動高一年級，從此成了名人。
“沒想到您還認得我。”尤悠想起當年的事情，也是格外的好笑。
“我當然認得你，我在這裡當了幾十年的門衛了，你還是第一個翻牆逃課的女生，還經常被我抓！”門衛大叔說起來也是好氣又好笑，這小姑娘那麼笨，每次都是在一個地方翻牆，不被抓纔怪，“我還記得你當時帶着一個很帥氣的男孩子跟我
介紹說是你男朋友來着，怎麼樣？你們還在一起啊？”
尤悠的笑一陣的尷尬，這件事她都忘記了，這麼被提起來，她纔想起，確實是那麼一回事，那時候她在倒追着樑北川，有一天放學的時候，她在校門口強行拉着樑北川，就那樣不管不顧的吊在他脖子上親了一下他的脣，那也不能說是親，最後還磕破了脣，也就是那時，被門衛大叔瞧見了，她就興沖沖的對門衛大叔說：“這是我男朋友哦，怎麼樣？是不是很帥！？”
後來也有很多次，她都是強行握着樑北川的手在大門進進出出，門衛大叔還會時常調侃兩句她。
“沒一起在，那時候小，不懂事。”尤悠也有些不好意思，“大叔，今天我有事要進去一趟，麻煩你行個方便。”
“哈哈，進去吧進去吧，我哪敢攔住你啊！”門衛大叔也是知道尤悠的身份不簡單，不然當年抓到那麼多回翻牆的她，學校怎麼可能都會置之不理呢？
走了進去，熟悉的穿梭在林蔭道上，她慢慢的走着，一路走到了當年的教學樓，這時候正是上課時間，安靜中只聽得見老師在課堂上講解的聲音，隱隱約約從裡面傳出。她爬上樓梯直接朝教學樓南面的鋼琴房走去。
鋼琴房的門還是深咖色的木門，因爲時間的推移，油漆有些脫落，不復當年的完好，她伸手推開門。
裡面只有一個人，他坐在窗邊的鋼琴位置上，一襲白衣如雪，墨發柔亮，那一張俊美的側臉，就那樣在明晃晃的陽光中勾勒出屬於他一貫特有的高貴冷意。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他還是她當年遇見的樑北川，淡漠清冷拒人千里之外，他安靜的坐在那裡，宛如遺世獨立的神明，令人無法靠近。
樑北川回首，就看見了背光站在門口的尤悠，長髮如瀑，披散而下，瞧不清臉上的色彩，她穿着白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又瘦又高的她，身材無疑是令人欣羨的，尤其是那一雙修長筆直的腿，最爲引人注目。
“你來了。”他清冷的嗓音，一如這琴房裡的孤寂。
“嗯。”尤悠邁步，走了過去，落在他的面前，陽光灑落鋪散在她的臉上，樑北川這才清清楚楚看見她消瘦的輪廓。
“你瘦了。”
尤悠淡淡的一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樑北川，我們談談吧。”她直視他的眼睛，臉上已經收起了笑意，只剩下嚴肅。
“悠悠，我跟她離婚了。”
尤悠錯愕了幾秒，僅僅是幾秒，又釋然了，“我今天來，只想跟你說一件事情。”她頓了頓，“樑北川，不要再來找我了，如果你真的爲我好，就請尊重我的選擇，退出我的生活。”
樑北川抿着脣，臉上的冷意更濃，一雙清冷的眼睛，森寒一片，“悠悠，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可能！”尤悠不假思索的說出口，“樑北川，不要讓我連曾經最後的一絲記憶都被你消磨了，我喜歡過你，但是，我愛葉昊。”尤悠說完，自己也楞了一下，她對着葉昊無法出說口的愛，竟然就在樑北川的面前如此坦然的承認。
樑北川的身體，明顯的晃了一下，她說喜歡過你，但是愛葉昊……他望着正襟危坐的她，心口那一道裂縫愈來愈大。
“既然無法給我一輩子，當初爲何要來招惹我？”他啞聲質問，眼底是尤悠看不清楚的複雜，尤悠一時語塞，喉嚨乾澀難受，“樑北川，早在當年，我對自己劃下那一刀開始，我就已經還清了對你所有的情分，是你將我丟給了別人的，不是我拋棄你。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都不再可能了。”
“樑北川，就這樣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尤悠說完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坐在鋼琴前，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趴在門口的少女，她有一頭短髮，一雙大大的眼睛澄澈無垢，笑起來的時候，連陽光都黯淡下去。
就是那純淨的笑靨，衝進了他晦暗的世界，從此讓他看見了光明。
“喂，我喜歡你！”
“喂，我說我喜歡你，你怎麼不說話？”
“做我男朋友，我就放手。”
尤悠，還真的是，做了你的男朋友，你就會
放手……
如果我知道那一年的離開，會讓你陷入絕望，又怎麼會捨得離開，我知道你會堅強，你會勇敢，可是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會這般絕情，也會在轉身以後，愛上另一個男人。
又是秋天。
五年前，是他離開，五年後，是她離開。
原來，離開，是從五年前就已經開始，從此沒有回頭路。
**
李然打開房門看見樑北川坐在沙發上的時候，驀地愣住，他那天晚上離開了公寓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忽然出現，令她意外。
她換了鞋子走進來，平靜的坐在了樑北川的對面。
“離婚協議爲何不簽字。”樑北川吸了一口煙，冷眸射向了李然。
“樑北川，我懷孕了。”李然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扔下一個手榴彈。
他拿煙的手一頓，內心涌動着莫名的情緒，他的眸光一沉，震驚的望着一臉淡然的李然。
“多久了。”樑北川發現自己的手有些顫抖，喉嚨乾澀，心口也是酸酸澀澀的滋味，一時不懂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已經三個月。”李然說話的時候，表情都是柔和的，與以往那種嬌弱不一樣的柔和，讓樑北川一時看走了神。
“所以，我們不要離婚了，行嗎？我們離開這裡，好好生活，好不好？”李然幾近哀求的望着樑北川，此時的她，是軟弱無助可憐的女人，而不是尤悠面前那個冷然滿是心機的女人。
樑北川目光散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李然的心一點點寒下去，即使自己懷孕，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了嗎？
“李然。”忽然，樑北川開口，“我無法給你，你想要的感情。即使這樣，你也願意和我一起？”
“我以爲，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心甘情願跟你結婚的。”李然笑得苦澀，她怎麼會不知道呢，他心裡有個人，藏得很深，她從一開始就明白了，但是沒關係啊，她相信他會慢慢習慣她的存在，然後接受她的好，即使他忘不了那個人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的。
“我們回英國吧。”終於，樑北川發言，李然卻是震驚了，“不離婚了？”
“你要離婚？”
“不！”李然不知道他爲何會改變主意不離婚，還要求回英國的，什麼願意他都不介意，只要他願意讓她留在身邊，就足夠！
“我會對你和孩子好。”這大概，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了，他已經無法對心中的那個女孩兒好了，她已經不需要自己了。
“好。”這一刻，李然眼睛溼潤，內心，卻是一片平和。
***
樑北川離開南城飛英國那天，給尤悠發了一條信息。
悠悠，我走了，再見。
尤悠看着手機上這一行短短的告別，內心無限的惆悵，當年他離開，若是能夠好好跟自己說再見，那麼他們多不會走到如今的這般。
“在發什麼呆？”葉昊忽然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沒，就是有些感慨。”尤悠收起手機，側頭望着葉昊，忽然開口，“葉昊。”
“嗯。”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過了很久，都沒有得到迴應，尤悠不禁疑惑的轉頭，睨着他俊朗剛毅的臉，“怎麼不說話？”
“很久。”
“很久是多久？”她不死心追問。
“忘記了。”他閉上眼，含糊回答。
“這算什麼回答？”
葉昊低笑一聲，抱着她，將她的身體轉過來面對自己，低頭吻上她的脣。
很久，久到忘記何時喜歡上。
不知道是你被抱出產房時，那皺巴巴的醜陋模樣，一雙無辜的大眼望着我的時候，還是你跌跌撞撞學行抱着我的腿笑得眉眼彎彎的時候，還是你上學第一天哭得眼淚鼻涕一把蹭我校服上的時候，又或者，是那天你在沉睡，我偷親你開始……
誰會知道，三歲的記憶，我全然已經忘記，卻奇怪的記得，你出生的模樣。
或許，是從你一出生開始，我就已經註定喜歡你。
因爲太久，所以已經記不起，何時愛上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