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躺下不久,將近睡着時聽到廟外有腳步聲,他也不管許多,待要沉沉睡去時,卻聽到破廟的殘破不堪的木門被推動,他變睜開眼睛,瞧了瞧。藉着火光,看到進來的是一少年,約莫十六七歲,頭包羅巾,一身青衣。衣裳倒是很乾淨。雖是男兒身材,面目卻十分清秀漂亮,似女孩兒一般,尤其是眼睛,細長明亮。
林音瞧了一眼,也不管來人,又翻身睡下,卻聽那人說道:“小兄弟打擾了,我也是路過這裡,想在這裡借住一宿,還請行個方便。”聲音也是清清脆脆,十分動聽。
林音沒有回頭,說道:“這個破廟也不是我的,你住就是拉,沒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又道:“我看你衣服乾乾淨淨的,不像沒錢住客棧的樣子,怎麼會到這裡來?”
那少年一邊整理地面,一邊說道:“我出門時,是帶了些錢的,但使用無度,現在錢已經用光了。”又嘆道:“唉,不止剩下幾百里路,該怎麼走。”林音笑了一聲,說道:“沒什麼要緊的,我一文錢都沒有,也走了很久。”少年找了塊木板坐下,說道:“那你是怎麼過來的?一路乞討麼!”林音答道:“是啊,如果在山裡,還可以打打獵,爪鞋小獸小鳥,烤熟充飢。可惜現在冬天,樹上野果少了許多,山裡鳥獸也多數躲了起來。”說完還故意嘆了口氣。
少年呵呵一笑,說道:“我不會打獵,也不知道怎麼乞討,看來明天要捱餓了。”說完在身邊包裹裡摸了摸,又道:“還好我還有些乾糧,應該還能支撐幾日,幾日後不知該如何是好。”林音大不以爲然,也懶得說話。
那少年又對林音說道:“小兄弟,我這裡還有些乾糧,你要不要吃一些。”林音正欲拒絕,但乾糧二字已經入耳,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只得起身,呵呵笑道:“那你有多餘的,我就吃一點點吧。不過你放心,明天我要到了食物,一定還你。”
那少年分出一塊麪餅遞給林音,笑道:“區區小事,何必計較,你吃就是了,我還有很多。”林音接過餅,又看了一眼少年,微微覺得此人有些眼熟,也不多想,說道:“不行,你也沒有錢了,又不會找吃食,要還的。”
少年換了句話,說道:“兄弟,你這是要去哪裡呀?”林音邊吃邊說道:“我去華山,你呢?”少年稍驚訝,說道:“我去長安,我們是否順路?”林音答道:“是的,我也聽說從這裡去長安,再轉道華山會更近方便一些。”便問道:“我們不要一直兄弟兄弟的稱呼,我叫林音,你呢?叫什麼名字?”
少年站起身來,說道:“在下李豬兒。”“李珠兒?呵呵,你的名字比我的還娘氣哈。”李豬兒聽了也不氣,笑道:“此豬非彼珠,我的是豬羊狗雞的豬,見笑了。”
林音聽到李豬兒解釋,忍不住笑出聲來,知道不好,連忙忍住,說道:“豬大…,李大哥你別生氣,其實名字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你喜歡,叫我林狗也行。”又想到:“以前認識個船家叫李魚,這裡又有個李豬,看來姓李的都喜歡肉食啊。只是可惜那李魚大哥……”李豬兒其實並未有絲毫動氣,說道:“正是如此,名字乃父母長輩所贈,叫什麼並不重要。”林音連連附和。
李豬兒見林音衣衫單薄破舊,問道:“林兄弟,你不冷嗎?”林音揪了下衣服下襬,說道:“冷倒是不冷,不過衣服有些破了,皮肉快漏出來了。”
“哦,我聽說過學過武功的人,內力深厚到一定程度,便可不畏寒暑,林兄可是習武之人?”
林音擡頭看了李豬兒一眼,說道:“是學過一些,不過內力肯定是不深厚,不冷是因爲我從小不怕冷吧。”又問李豬兒:“李大哥也是我們武林中人吧。”林音習武時間短,身邊也無習武人士,但是特別喜歡以武林中人自稱,見遇到一同齡武人,忙將“武林中人”四字往自己身上套去。
李豬兒略一思索便知其意,笑道:“在下隨家中武師學過些醋牽拳腳,勉強算是吧。”林音思索着:“兩個武林人士在一起,該做些什麼纔好呢?”又想:“任大哥和那些壞武林人士在一起,總是打來打去的,要不就是切磋,自己要不要和這個李豬兒切磋切磋。”剛出了這個念頭,便知不好,他從前在鄉里雖然經常與些二流青年廝混,卻並不好鬥,切磋的念頭實是因爲不知該如何繼續和李豬兒交談,才閃現出來。
見林音不說話,李豬兒又道:“林兄,明日我們就出城,往北,你看可好?”
林音已經重新躺下,也沒起來,答道:“明天嗎?我還想多討些銀錢乾糧,好做盤纏呢,不然我們路上可不好弄吃喝。”
聽此,李豬兒笑道:“那我們就明天再待一天,後天出發可好。”林音想了想,說道:“好啊,明天我要多討要一些,要夠我們倆幾日吃用才行。”李豬兒笑笑不語。
第二天一早,林音便要趕去白龍寺,李豬兒卻說有事要辦,便和林音分開,約好晚上再在此處見面。
三泉縣雖不大,但廟會人衆實不少,林音從未見過這個陣勢,各種店鋪攤位,售賣貨物琳琅滿目,使得他應接不暇,連乞討都忘了。直到過了中午,纔想起自己不是來逛廟會的,急急忙忙找了一個人流稍多的角落做下,擺上一個破碗閉目養神。
可惜午後人流漸少,且多數行色匆匆往回家趕,少有注意到角落裡的年輕乞丐,因此到傍晚時分,林音才討得數個銅板,幾塊硬饃。待天色快黑時,才收起銅錢,破碗也不要了就往破廟趕。
剛起身不久,忽聽有人叫到:“小兄弟,可是第一天來這裡。”
林音轉身,看一中年跛足乞丐像自己拐過來,問道:“來了有幾天了,什麼事?”
那乞丐不答,笑道:“我叫胡桌,是丐幫三泉分舵的弟子,不知道小兄弟有沒有興趣入我丐幫?”
“丐幫?就是要飯的幫派嗎?”林音又尋思:“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要飯竟然也有組團的。”又想起,當日大林寺與任成交手的,也有一個是丐幫的,好像還是個“長老”,其實長的並不老。
“正是,我丐幫弟子千千萬,只要入了我丐幫,我們千千萬萬兄弟就是一家,以後不管在哪裡,只要亮出我丐幫的信物,如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助,各兄弟自是不遺餘力相幫。”胡桌說道。
林音想,自己並非要做一輩子乞丐,這個丐幫不能亂入,便說道:“謝謝啦,我明天就走,就不入了吧。”胡桌笑道:“如我剛纔所說,我丐幫並非只此一處,天下之大,只要有乞丐的地方,便有我丐幫分部,小兄弟入我丐幫,絕對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林音有點不耐煩,這人怎麼一直嘰歪不清,便說道:“抱歉,我真的沒有興趣,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就要離開。
見此情形,胡桌冷笑道:“看來小兄弟還是有很多規矩不明白,可知道乞討也是分地盤的,小兄弟今天就在我三泉縣丐幫地盤行乞一天,念你初來乍到,也不與你計較。又好心勸你入幫,可不要不知好歹。”
林音冷笑一聲,正想發作,又念自己人生地不熟,加之自己武功低位,恐怕吃虧忍道:“我明天就離開這裡,不會再破壞你們的規矩。”便不管胡桌,拔腿離開。
待回到破廟,已是繁星點點。林音遠遠的看到破廟中有火光,知那李豬兒已經回來了。待進廟裡,李豬兒果然已經在裡面,面前攤放着許多肉食,還有一瓶酒。
見林音進來,李豬兒站起來道:“林兄弟辛苦了,我買了些酒菜回來,坐下吃點吧。”林音不解,問道:“李兄拿裡來的錢買這些東西。”李豬兒說道:“我把身上的一塊玉佩當了幾十兩銀子,作路上盤纏,應該也差不多少了。”林音見過第一筆“鉅款”便是當時胡節成所蹭,怕有上百兩之多,可惜那些銀錢在嘉陵江邊連包裹皮一起被收走了,以致於自己如今身無分文,又想一塊玉佩居然值這麼多錢,看來這李豬兒家裡必定非富即貴。
林音也不客氣,坐下道:“我還真有點餓了,就不客氣啦。”說完就撕下一塊雞腿,塞進嘴裡。近月來,一直風餐露宿,吃的不是冷的就是生的,哪裡吃過這麼香還帶着熱氣的雞腿。於是就狼吞虎嚥毫不留情,只恨嘴巴不夠大。終於吃了兩根雞腿,又次了幾塊豬肉脯,才覺自己吃相十分難看,嘿嘿笑兩聲,擡頭看了看李豬兒,奇道:“李兄你怎麼不吃,是怕不夠嗎?放心,這麼多我一個人吃不完,放到明天涼了就不好吃了。”
李豬兒笑道:“不是不是,只是我不沾葷腥好多年了,怕吃了不好。”林音又已經在努力的啃一大塊烤羊腿,含糊不清的說道:“不沾葷腥,你是和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