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偏頭白了徐新華的背影兩眼，冷哼一聲，重重把菸蒂扔地上滋成粉末。
沒一會小丫頭抱了幾個盒子出來擺在桌上。這裡邊都是曾經宮裡邊而流出來的首飾，質量那是槓槓的，價格同樣是槓槓的。
金鋒卻是一揮手示意拿回去。這一幕出來一幫人都不敢吭氣，暗地裡深深嘆息。
一上午的功夫，金鋒就在鑑定修復中心詳詳細細列出幾十上百條的計劃，交給小丫頭金男讓她背下來。
“用得了這麼多？”
“嗯。我不在，你就按照上面寫的挨着通知人叫他們做。”
“你以前都從來沒有寫過。”
“這次不一樣。很多事我不能出面。”
亭亭玉立的小丫頭俏生生的看着只比自己高出一個腦袋的金鋒，輕聲說道。
“師父。我不明白。你爲什麼現在這樣心慈手軟？按照以前的法子，弄死他們不就完了。”
金鋒臉色一沉，擡眼一瞥。
忽然間，金鋒怔了怔。眼前的小丫頭已經竄長了老大一頭，都快平齊自己的肩膀。
而曾經那污垢滿臉雙手髒髒的醜小鴨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絕美的美人坯子。
只是，她的那靈動耀眼的眼睛裡，還有對這個世界濃烈的憤恨。
到了脣邊的斥責硬生生的收了回來，金鋒擡手夾住一片飄落的樹葉遞到小丫頭身邊：“秋天到了，樹要落葉。”
“這是天地的法則。也是自然的規則。”
小丫頭直直的看着金鋒，輕聲說道：“爲什麼就要一定遵循天地自然規則。武則天可以讓百花在冬日齊放。她們是不是都違背了自然的規則？”
金鋒靜靜說道：“其他花都開了，牡丹沒開！”
“那就把牡丹被全部連根拔起丟了就是。”
金鋒輕聲說道：“但牡丹沒死絕。在東都又重新開放。而且開得比起更豔麗。”
小丫頭頓時一滯，清澈的眼瞳中夾着些許的困惑。
“這就是規則。”
“武則天一紙詔書燒下去可以命令百花冬日齊開。她是女皇，她就是法則。”
“牡丹不開同樣遵循了自然的規則。她被剷除卻沒絕種，同樣也是自然的規則。”
“天地法則和自然規則並不衝突。”
小丫頭怔怔看着金鋒，眼睛裡的迷惘有了些清亮。
金鋒又復輕聲說道：“我們既然變了人，就要遵從人類的規則。在規則下做事，在規則下合理打敗敵人。讓他們死得無話可說。”
小丫頭默默矗立了良久輕輕眨動睫毛，雙手接過金鋒手中的落葉，以默認結束了這場談話。
等到金鋒轉身的時候，小丫頭忽然間開口說道：“師父。你一輩子都要在規則下做事嗎？”
金鋒靜默幾秒靜靜說道：“在你沒有成爲規則制定者之前，你就必須按照規則做事。”
小丫頭驀然轉身過來凝望金鋒背影，大聲說道：“那規則要壓死你呢？”
金鋒低着頭的慢慢昂起：“當你感覺到規則已經快要壓死你的時候，就是你即將超越規則的時候。”
“怎麼超越？”
“打破它！”
一上午修復鑑定中心也沒有一個生意上門，一幫人也不在乎。古玩行這塊本身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特殊行當。
別說不掙錢，就算是金鋒的所有產業都沒了，這個鑑定修復中心也不會撤銷。
因爲，這是一個民族文明的傳承。
離開帽兒衚衕，金鋒驅車去什剎海包家的老宅子找陳樑商量他的工作和部署。
車開到一半，黃冠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電話那頭黃冠養直接泣不成聲的悲拗哭嚎。
“小鋒，你快來，你快來……”
剛剛斷了電話，聶建、沈玉鳴、王曉歆、葉布依的電話接踵而至，接得金鋒陣陣心慌。
迅速掉頭殺進二環主路，目標直奔夏鼎的親王府。
眼前的一幕景象看得金鋒目瞪口呆。
夏鼎的親王府門口左右兩邊排出了出足足七八百米的長隊。
而在大宅門的門口則是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大片看得人驚心動魄。
快步衝了過去，金鋒也是被眼前的洶涌人潮給嚇得不輕。
試了幾次想要擠進去都以失敗告終，急得金鋒渾身冒汗。看着身邊那些個人，再看着那些人手裡拿着的票據，金鋒更是氣得握緊了拳頭。
這當口電話響起，金鋒速度撤退回到對面。
黃冠養拉住金鋒的手老淚縱橫，不住搖頭。一邊的沈玉鳴則拽着金鋒的手快步往一家士兵站崗的單位裡疾走。
上了這家單位的三樓進了房間直衝到落地窗前，聶建默默站起來把望遠鏡遞給金鋒，面色悽苦無奈不住搖頭。
金鋒拿起望遠鏡衝着對面的夏鼎親王府定眼一看，腦子一下子炸開！
親王府大門口石獅子的右邊掛着一長排十好幾塊的長銅牌，在正午的陽光下刺金金鋒的雙眼，如烈火般灼燒。
那些長銅牌上分別寫着天都城古建築文化研究與發展保護中心，明清建築文化研究中心，神州園林保護和研究中心，明清文化研究協會，漢文化研究協會，兩岸故博交流協會，國粹研究中心……
最顯眼的是兩塊招牌。
神州社科院文物鑑定和修復中心。
夏鼎文物鑑定和修復中心。
在左邊那個三百年的石獅子的後面同樣掛着七八個大長的銅牌。
神州國學保護和發展研究會。
神州夏鼎書協學會！
神州夏鼎畫院學會！
神州夏鼎玉石協會！
神州夏鼎夏商周斷代工程學會！
神州夏鼎易學學會！
神州夏鼎戲劇學會！
其中第一個最爲刺眼：“夏鼎生平研究協會。”
另外一個則是最具份量的：“夏鼎學術對外交流協會。”
在那寬大的大宅門的上面赫然掛着一個大牌子，上面赫然寫着四個飄逸的楷書大字。
“夏鼎故居！”
字體勻衡瘦硬，斬釘截鐵，點畫爽利挺秀，骨力遒勁,筆勢恍如飛鴻戲海，生動之致。
一看就是出自名家的手筆。
再看落款，竟然是夏玉周！
夏玉周親自給自己老宅寫的老爹故居。
看到這裡，金鋒血都在往眼睛衝出來。
左邊的院牆還開了個窗口，上面同樣是夏玉周的筆跡，寫的是售票處。旁邊還有微信和支付寶的二維碼！
你媽的個狗逼！
金鋒牙齒咬着滋滋作響，眼瞳一片赤紅，火都飆起八丈高。
夏玉周這個狗雜種，竟然，竟然幹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毫無疑問，毫無疑問——
這個狗雜種已經通過袁延濤搭上了共濟會的線，搭上了諾曼大鐵頭的線，兩幫子人聯手了。
這個畜生啊畜生！
他爲了對付自己，竟然跟共濟會的合夥，把自己老爹的親王府改成了這些烏七八糟的狗逼研究學會。
這個雜種！
這個狗雜種！
港島大戰，這個畜生把親王府和夏鼎一干遺物全部抵押出去換來了那不中用的殘篇連山易，還故作大方把連山易給捐給國家。
自己花了足足四倍的價格贖回那些個夏鼎遺物，更是用足了手段才把共濟會的白手套宋清佑給趕出神州。
原本想着騰出手來就收拾新接任親王府的歐陽烈，今天卻是出了這麼一個大意外。
諾曼大鐵頭出親王府，夏玉周出人出力，兩幫子人聯合起來，把親王府改成了涉及到各個文化領域的各種學術機構和學會協會。
這一招——
這一招，連金鋒都沒有想到。
太狠，太毒，太出乎人預料！
這下完了！
而且這些協會前綴還帶的是神州兩個字。這種協會那都是有掛靠的單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