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伴着鏘響,一場生存之戰在濃霧中爆發。
儘管場地濃霧繚繞,這場戰鬥卻是金光閃耀,可謂璀璨至極,其原因在於戰鬥雙方一個是手持寶劍,不斷劈出金色劍氣的青衫少年,另一個卻是通體金羽,雙翼更如真金般璀璨的長足怪鳥,寶劍與金翼都銳不可當,能將大石輕易切成兩半,戰起來自然石破天驚,濺溢的凌厲之氣橫掃四周,不知將多少樹木割裂,驚散蟲鳥無數。
大戰許久,途中割裂的大石樹木數不勝數,雙方皆被銳氣撕開身軀,血液直流,不禁正視對手實力,怪鳥猛地長鳴,微微後退,威猛強悍的它竟萌生退意。
少年沒有追擊,卻望着怪鳥微微點頭,也退了一步示意,怪鳥一聲長鳴,揮動劍刃般雙翼連退數步,猛地轉身消失在迷霧之中。
直到徹底聽不到怪鳥的鳴叫,少年才輕呼一口氣。
“裂蟒鶴修煉成這模樣,也算長見識了。”凌青雲這麼說着,也慶幸對手主動退去,雖然真戰起來他有自信將對手斬殺,但勢必消耗甚大,而在這隨時有可能遭遇危險的迷霧,每一分體力與真氣都是生命的保障。
“青雲哥歇歇,先將藥敷上再說。”金萱萱則捧着搗爛的草藥直往凌青雲傷口塗抹,動作很輕,很用心。
“傷勢倒還好,休息一陣就好,只是這劍……”凌青雲輕撫愛劍,指尖觸及裂痕有些痛心,這柄青鋒由學長牛磊打造,可謂玄鐵器中的極品,他從初入石魄境用到現在已有深厚感情,這柄劍隨他出生入死,產生過不知多少裂痕,斷裂的情況都不少見,所幸都完成修補。
但在這密林深處,並非鍛造師,也沒有材料的他想要修補裂痕實在很難,他只能小心地使用一些保養技巧,並將劍上的器符文重組激活,暫時將就着,但要是這種級別的戰鬥多來幾場這把劍非斷不可。
“實在不行,我這把劍還可一用,只是品質不及青雲哥的。”金萱萱道。
“那你就沒法自保了。”凌青雲皺眉:“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得看看能否找到玄鐵等材料,實在不行就用獸骨、鐵檀將就……”
當然,那樣修復的劍勢必存在很大缺陷,無法將他的劍法與真氣威力完全發揮,但都到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總之,青雲哥有需要我的地方,無論什麼我都會做的。”金萱萱抿着紅脣,輕柔的聲音透着驚人的堅定。
“我也是如此,走吧,找個能休息的地方。”凌青雲牽起少女的手掌,保持着警惕在迷霧中繼續前進。
本來,凌青雲是打算與金萱萱找一處安全之地,熬過迷霧時期,在無法確定方向的情況下沒頭蒼蠅般亂撞是非所願,然而找到一處安全地域的他們卻在兩日內連續遭受妖獸襲擊,換了一處地方也是如此,甚至來襲的妖獸越來越強,凌青雲只拉着金萱萱無奈上路。
“按森州某部傳說,迷霧乃是自然之神降下的懲罰,無論是誰陷入迷霧都要承受生死考驗。”凌青雲回憶並思考着:“因此想要躲在某處安全度過只會惹怒自然,招致更大禍患……”
“難不成真有自然或神明的懲罰?”凌青雲不太相信,他知道神明是真實存在的,有山神、河神、沙漠神等神明受人祭祀,有時顯化神蹟,但他知道那種神明只是汲取信仰之力成就的特殊生命,力量取決於信仰,而想頻繁造就如此規模的迷霧,只怕得有空靈境實力,當世都沒有這麼強大的神明。
他更傾向迷霧是一種自然現象,符合天地規律,並非某一意識掌控,自然也不存在考驗與懲罰,如此一來連續遭受襲擊卻需要解釋。
“或許是長期停留在某一區域導致氣味積累,被妖獸視作領地之主,從而頻繁挑戰欲取而代之?連續斬殺妖獸反倒產生血腥氣進一步激發兇性?”這種解釋凌青雲自己都不太相信,反覆思考找不出合理解釋的他只得感慨那些傳說卻有其理,雖然歸結於自然神明,至少這解釋聽起來說得通。
心事重重地行了半個時辰,凌青雲與金萱萱終於找到一處適合落腳之地,檢查確定沒有危險後他們取出路上收集的獸肉、獸牙、樹葉、藥草、石塊等物進行加工,製備食物,修補衣服,研磨製藥,打磨暗器,每一樣都是技術活,一場場歷練的訓練成果徹底派上用場。
“已經……應該是第七天了……”縫補衣服的金萱萱忽然喃喃,有些迷惘地擡頭:那是枝葉繁茂,乃至被濃霧籠罩,看不見太陽、月亮與星辰的灰色天空,這種環境不僅錯亂空間感,也錯亂了時間感。
“是啊,第七天了。”凌青雲有些沉重地答道,隨後兩人都不言語。
七日不算久,用於修煉稍縱即逝,用欣賞森州風景,品嚐美食也嫌短暫,但迷霧中的七日無疑是煎熬,這七日他們在充滿未知的森林跋涉,每天都會遭受至少三次襲擊,曾誤食毒果,遭遇瘴氣,陷入沼澤,與聞所未聞的妖獸羣死戰……
凌青雲終究是南明第一天驕,能令其他石魄境死上十次的強敵奈何不了他,但每一次戰鬥都是體力與精神的消耗,有時中毒、傷重、消耗過大卻不敢使用丹藥,只能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運功化解,因爲每一枚丹藥都意味着生還的一分希望。
他們可以確定自己已經走入神秘莫測的荒木森林,不然不至於遇上這麼多毒蟲猛獸與危險,比這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卻是這七日他們就沒遇到過其他人類——至多是屍體。
每到這個時候,凌青雲都會慶幸自己與金萱萱同行,不然這孤獨唯有自己承受,而現在他們卻能相濡以沫,爲彼此打氣,但就算二人同行,這種生活還是難以忍受,要知道迷霧持續的時間最短也有一個月……
“在深山險地磨礪一個月甚至幾個月也不罕見,但這迷霧……”凌青雲暗歎,若非親臨,他根本無法想象沒有直接殺傷力的霧氣能將人逼到這個地步,單論戰鬥的兇險,這幾日倒不如當初明月島的經歷,但在明月島他還知道方向,只要一直走向島嶼外圍終能脫困,在這迷霧他卻不知東南西北,森林深淺,只能日復一日逃離自己原先的駐地,隨時提防來自迷霧的突襲,併爲同族的屍骨唏噓心寒。
他有些質疑自己,他的精神什麼時候如此脆弱了?連這小小困境都無力面對?
“你並不脆弱!”心中有一道聲音嚴肅而堅定:“迷霧本身就是異常的,它致幻,誘人恐懼與瘋狂,當日發狂慘死的修士不計其數,而你始終鎮定,至今沒有陷入幻境。”
這是月靈的聲音,凌青雲無奈地傳回一道意念:“倘若我目前所見都是一場幻夢呢?”
月靈微微沉默:“無法驗證,無法否認,但即便一切都是幻境也該在幻境中堅持着活下去。”
“你說得對。”凌青雲迴應,並有些後怕,他竟在否定自己,否定現實,萌生死志?事實上那種念頭只有一絲,卻像是被什麼影響般渲染擴大……
“你究竟是什麼……”凌青雲忽然自語,將金萱萱嚇了一跳。
“青雲哥?”
“沒什麼,我在想這迷霧從何而來,荒木森林何以產生這種現象,它又具有什麼意義。”凌青雲道,接着自嘲地笑笑:“倒是魔怔了,如今保命最重要,想這麼多幹什麼?”
“我倒是想都不敢想。”金萱萱輕輕一嘆,想得越深入說明對這一事物越執着、着魔,繼續下去甚至會成爲夢魘,令人瘋狂。
“我的心境波動太大,我太煩躁了,這場迷霧竟成了魔障。”凌青雲不禁想到:“我何必將迷霧視爲敵人?”
“不對,修煉與天鬥,天、迷霧皆可作敵,戰法與取勝之道又有千差萬別。”凌青雲皺緊眉頭,自己似乎陷入死循環,在臆想中與對手戰鬥全部落空,想要發泄這激烈情緒!
停下!他在心中怒吼,隨後渾身一震,驚出一身冷汗。
“……青雲哥?”金萱萱看凌青雲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中似有雷火閃耀,爲此萬分擔憂。
“不要緊,我緩過來了。”凌青雲大口喘氣,面帶餘悸:“這迷霧着實恐怖,想憑我的驕傲將我誘入發狂,兇險程度勝過記載,堪比傳說。”
“有些傳說或許是真的,還得更警惕些,這迷霧比我們想象得還要深。”說到這裡,凌青雲意識到自己失言。
“沒關係。”像是讀懂凌青雲的想法般,金萱萱輕輕搖頭,帶着微笑:“青雲哥將這些事情告知反倒讓我踏實了不少,如果一直被矇在鼓裡,那纔可憐呢。”
“是該如此。”凌青雲點頭,有些驚訝地發現金萱萱似乎走出陰影,展露笑顏,正在恢復自信與風采。
在迷霧與迷茫中,這種自信比丹藥還要珍貴,凌青雲忍不住輕笑,他的心也踏實了許多。
沒過多久,不遠處有獸吼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聲呼喊,陌生卻令人感到親切,這是人類的喊叫!
“有人!”凌青雲與金萱萱對視一眼,頓時振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