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韓夜一心想救出被青鸞鬥傘所困的薛燕時,卻見有個纖俏的水藍身影自毒煙中穿出,輕盈而又快捷地躍動了幾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到了青鸞鬥傘之旁,一把抓住那傘,收起傘來,落回地上。
“這傘放絕招的時候就收不回去,是吧?”薛燕說着,俏生生地將收起的傘靠到肩上,一手按着纖腰,扭頭向一臉驚訝的綠衣女子道:“你的套路啊,早就被本姑娘摸透了。”
“燕兒。”雲夢望着風中倚傘的那俏姑娘,收攏的眉頭輕輕展開,她再無半點擔憂,而一旁的韓夜也不再焦慮,恢復了以往的冷淡表情。
“居然……居然有這樣的事?”綠衣女子心驚過後,卻又有些欣慰了,她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看出門道的?”
“在你第一次用這招把我打傷的時候啊。”薛燕甩了甩隨風的長髮與天藍飾帶,手持青鸞鬥傘,俏生生地衝綠衣女子眨了下右眼,笑道:“這招如此精妙,如果不在傘下硬接那些暗器,我又怎麼能記清楚它們的攻擊路數呢?你的內功如此深厚,如果不逼你用出這招,我又怎麼從你手裡搶到它呢?”
“好聰明的姑娘。”清元嘆道。
“嗯。”淨寧也在一旁點頭應和,三分嫉妒七分感嘆地道:“如此冰雪聰明,也難怪韓大哥視她爲知己。”
見衆人紛紛誇讚,韓玉也甚是高興,這時,薛燕身前的綠衣女子卻忽而朝天頂跪下,虔誠地雙掌合十,道:“水碧娘娘在上,弟子何雯爲護鎮宮之寶,受妖邪迫害,身死傘前,魂歸傘內,苦苦在塔內等候了上百年,今日終見同門後輩,遂將傘送出,以了心願!”
“你叫何雯嗎?”薛燕走上前去,一手握傘,一手欲將何雯扶起,卻如伸入流水一般,碰觸不到她的身體,薛燕不禁美眸一驚,表情愕然。
“我是鬼,你碰不到我的身體,好妹子。”何雯靜靜而又帶些激動地道:“我原爲碧水宮鎮宮之寶青鸞鬥傘的守護者,百年前有妖物慾奪寶傘,我以死護傘,死後的魂魄便依附在這傘上,雖然如此,那妖物卻仍奪走了寶傘。後來這傘跟着那妖物一同被蜀山道士收入鎖妖塔,妖物爲化妖水所化,我卻與傘一同落在了此處。我天天盼着能再見到自己的同門姐妹,將傘歸還門內,今日終於蒼天有眼,讓我遇上了你!”
“這樣啊……”薛燕睜着明眸想了想,又向她道:“你要我挑戰你,是想試試我的身手嗎?”
何雯搖了搖頭,文靜地道:“本門有個規矩,護傘者只能將傘傳給能打敗她的同門弟子,這樣纔不至於流失聖物,我不願壞了這個規矩,因此纔要與你動手。”
“原來如此。”薛燕纖眉一展,道:“我入門並不久,不知道咱們碧水宮還有這等厲害的武器,茹兒姐姐若是得知此事,指不定有多高興呢!嘿嘿。”
“入門不久便有這般本事?”何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三分欣然七分驚訝,她笑道:“妹子,你如此機敏過人、天資聰慧,必能將我派發揚光大,這把傘今後就託你好好照看了。”
說着,何雯便簡略地教了薛燕此傘的用法, 薛燕素來學得快,牢牢記住了,而後何雯才道:“好了,我該走了。”
“你要走了?”薛燕略顯憂心地道:“你不跟着我出塔嗎?”
“不了,我心願已了,可以投胎往生了。”何雯向薛燕微微一笑,倩影化作點點粉塵、散落空中。
“我見你夥伴對你挺好的,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切吧,水碧娘娘的聖靈會一直守護着你的,我的姐妹!”
薛燕聽着何雯消逝前的最後一段話,左手輕輕觸過那風中消散的遊靈,右手緊握寶傘,心道:“嗯,保重了,何雯前輩,我會好好珍惜,直到我離開的那一天……”
感慨過後,薛燕便找了條繩帶,學韓夜的樣子把青鸞鬥傘綁在身後,那傘換了主人似乎更爲興奮,傘蓋上的青鸞圖案愈加明豔顯眼,它被薛燕秀美的長髮輕輕護着,漸漸褪去其上遍佈的塵埃。
韓夜見薛燕那春風得意的模樣,不免冷淡笑道:“哼,這次讓你出盡風頭了,滿意了吧?”
“本姑娘很滿意。”薛燕高興地笑着,心裡卻又泛起陣陣漣漪,想道:“想不到在塔裡還能遇上同門姐妹,得到這麼好的武器,這樣,我和呆瓜就能更好地並肩作戰了,也能更好地保護雲夢那個大傻瓜了。”
過了何雯所在的橋,剩下的皆是通途,衆人一口氣便從金光法陣下到了第六層。
第六層是一片遼闊的水陸相間之地。水,當然只有化妖水,陸上則由許許多多石板鋪蓋堆砌成路,不少石板還由巨大鐵索連着,石板路、鐵索、化妖水,三者構成了第六層之景象。
此層關着的妖物也比上幾層的妖物要強上許多,空中有死氣沉沉飛着的冰晶女鬼和蟲妖,地上有懶洋洋趴着的熊妖、虎精、豹怪以及一些水陸兩生的妖類,他們大都受不了這種潮溼而帶有化妖之氣的環境,皆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見生人到此也不想搭理,全然沒有了往日害人時的猙獰模樣。
玄陽跟在衆人之後東張西望,撓頭道:“這裡的妖看起來都挺老實的嘛。”
“嗯。”淨寧望着那些無精打采的妖類,對一旁的淨真柔和地道:“看來,他們的妖力都被化妖水化得所剩無幾了。”
淨真略點了點頭,茫然望着前方,向帶隊的清元道:“清元師兄,當務之急,我們還須找到下去的路。”
清元一摸鬍鬚,甚爲贊同,道:“接下來的地形或許會越來越複雜,我們需要找些妖類問清楚路。”
韓玉聞言,連忙攔下了空中飄過的一隻冰晶女鬼,見她瑟瑟發抖的樣子,韓玉便溫和地道:“你不要害怕,我們無心傷你,只是想問一問去下一層的路怎麼走。”
冰晶女鬼身着一襲少得可憐的白衣,周身閃爍着點點寒光,她戰戰兢兢地擺手道:“不!不要再折磨我了!我知道錯了,我發誓以後再不害人了,放我走吧,我不想被煉化在這裡啊~嗚嗚嗚~”
姑娘們見女鬼一臉驚恐的模樣,多半動了惻隱之心,這時,雲夢肩上的花斑鼠卻跳起來,不悅地道:“哭什麼哭!把你煉化了就一定是壞事嗎?你說你害過人,反正到陰間也要入地獄受折磨,倒不如在此洗盡罪孽,早入輪迴,來世再做好人!”
冰晶女鬼愁眉苦臉地搖了搖頭,恐懼地道:“可……看着那麼多同類的軀殼化爲妖水,我怕啊!”
“害人的時候沒見你怕,現在關進來才知道怕!”清業皺眉道:“鎖妖塔再大也是有限度的啊,聽太師叔說,以前雖然蜀山曾亂抓過妖,現在沒犯重過的都不抓進來了,不然你以爲誰想抓你啊?”
“是。”清元證明道:“很久以前蜀山已經另立門規,入塔之妖須審定過錯,抓來的妖若無大奸大惡,非但不能入塔,抓妖者更要受到責罰。”
衆人聽清元說完,又望向冰晶女,冰晶女嘆道:“我是因爲窮苦而活活凍死在街頭的,化作厲鬼後只想報復人類,現在想來,確實不對……”說罷,她擡頭看向花斑鼠,急切地問道:“您連陰間輪迴的事都知道,怕是位修行高深的鼠仙大人吧?您說在這裡被煉化的妖,真的可以直接投胎往生,不用去地獄受苦嗎?”
“應該沒錯。”花斑鼠道:“但有時也有特殊情況,比如外力影響、魂飛魄散之類的。”說着,花斑鼠倚在雲夢白嫩凝香的脖子上,道:“再有不懂的問問我老大吧。”
“我?”雲夢見衆人望着她,微微睜大了玉眸,而後才柔聲對肩頭的老鼠道:“小鼠,你分明知道的比我多得多,不用問我了。”
清元見冰晶女還有疑惑,便耐心解釋道:“此塔的化妖水爲神界所贈,用以清除妖邪體內的怨氣與戾氣,在這裡淨化過的妖精鬼怪,就相當於被佛門超度過一般,可以不帶一絲痛苦地投胎往生了。”
“是這樣嗎?”冰晶女這才大喜,她虔誠地向天禱告,念道:“諸神在上,小女子昔日罪孽深重,只求早日煉化贖過,來世做個安寧的凡人,與世無爭。”
“行了。”薛燕雙手背到身後,纖眉一揚道:“你現在不擔心自己的事,總該告訴我們如何下去了吧?幫人一把也可減免罪過哦!”
冰晶女拼命頷首,卻又忽而搖頭道:“不行啊,忘了告訴你們,最近有個很兇的妖怪守在下層入口,我擔心他不讓你們過去。”
“還有這樣的事?”清穆一聽有妖物如此放肆,頓時來了神,他對冰晶女道:“那傢伙在哪?敢在鎖妖塔裡欺負弱小,快帶我去,我要好好收拾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說着,清穆已握緊了咯咯作響的拳頭。
“我想在往生前少受點苦,不想惹惱於他。”冰晶女猶豫了一會兒,見衆人一直盯着她看,她又只好嘆氣道:“好、好吧,我帶你們去啊,可別對他說是我帶的路。他是近幾個月才被收進來的,妖力尚有八九分,脾氣大得很呢!我們這些沒什麼妖力的妖鬼只有被他欺負的份了。”
薛燕把雙手環於身前,道:“有趣,本姑娘倒想看看是何方妖孽,如此囂張。”
很快,冰晶女便帶着衆人到了金光法陣之前,卻見一條數丈來長的巨鱷橫臥於路前,甚是得意地正張着巨嘴、扭着尾巴。
冰晶女有些恐懼地偷偷指着那巨鱷,向衆人小聲道:“就是他。”
雲夢看那模樣,便將素袖放到胸前,訝然道:“是他?”
韓夜則嘴角一彎,冷笑道:“也對,蒼月前輩降伏了他,理當送到這裡來。”
“哼。”薛燕不屑一顧地環抱雙臂,道:“我道是誰呢?死性不改的傢伙,又爬來這地方當惡棍了!”
“怎麼?”韓玉在一旁問道:“哥哥,你們認識他嗎?”
“當然認識。”薛燕沒好氣地望着遠處那自鳴得意的鼉妖,道:“這傢伙在揚州興風作浪,被你哥和雲夢打得半死,他還使詐,後來蒼月女俠來了,就把他收拾了。”
清元道:“原來這就是蒼月師叔送交蜀山的那鼉妖啊?”
“上次我沒學什麼本領,讓雲夢孤軍奮戰了。”薛燕很是自信地握了握粉拳,狠狠笑道:“這次終於有機會好好治一治他了。”
冰晶女見衆人個個不把那鼉妖放在眼裡,心知遇了救星,膽子也大了些,便順勢道:“求各位道長俠士替我們做主,別再讓這惡棍欺辱我們了!”
這時,那鼉妖正好看向這邊,他見冰晶女和一羣人在一起,還沒細看便道:“那個誰!又把什麼人帶來了?鼉爺我現在很不開心,快把他們送給我吃,不然有你好受!”鼉妖說着說着,卻在人羣中見到了幾張熟臉,尤其是當他看到雲夢後,馬上便把巨首貼到地上,尾巴對向衆人,畏畏縮縮,不再言語。
“哦,原來你還認得人啊!”薛燕睜着水靈靈的眼眸挖苦道:“好些日子不見,又威風了許多啊。”
鼉妖把頭埋在地上,聽着薛燕的話,真是又氣又惱,一想到是冰晶女帶他們道這裡來的,不由動怒了,口中聚起一股水力,忽而轉過身來,張嘴朝冰晶女的方向噴出一口粗大的水柱。
冰晶女面色駭然,這時,離她不遠的淨寧趕緊衝到她身前,藍袖一揮,如蔥般的食指朝前一點,那水柱登時便化作一堆冰柱,掉到地上,碎作冰屑。
“不用害怕。”淨真也趕來勸慰冰晶女道:“蜀山之人素來言而有信,我們自會保護周全。”
“畜生,還敢撒野!”清穆怒喝一聲,以手作劍在空中畫了個圓,漸漸地,空中化出一個氣劍之圈,但見清穆把手朝鼉妖一指,無數飛劍脫圈而出,直刺鼉妖,鼉妖雖有堅固鱷皮,卻也被刺得生疼,連忙討饒。
鼉妖對於這招百氣連環劍算是印象深刻,上次蒼月拿這招打得他哭爹喊娘,這次雖然威力沒那麼大,但他心裡總是害怕,於是便對清穆連連討饒。
“吃軟怕硬的孽畜。”清穆見這傢伙根本沒什麼交戰的意思,不禁鬱悶,便收劍回鞘。
“本姑娘還沒完呢!”薛燕見清穆不想打,便自己衝上前,撥出背後的青鸞鬥傘,傘尖一指鼉妖,機關一按,登時便有數十根飛針從傘尖處發出,直打鼉妖。鼉妖起初還挺害怕,但飛針打到身上只有些發癢,他心中暗喜,便狡黠地向衆人趴着,眼淚直流,道:“哇啊啊啊~!別打我了,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薛燕倒不考慮鼉妖這次是不是在使詐,她走到鱷魚頭前,一手抓着青鸞鬥傘個,一手握着粉拳,狠狠地踹了一腳鼉妖受過傷的鼻子,纖眉一挑,道:“叫你以後欺負弱小,知道錯了就快給本姑娘讓道,我們要趕路!聽到沒有!”
“是是!”鼉妖說着,讓開一條路來,卻見他身後五丈處正有一個金光法陣。
“請各位道長大俠過去吧。”鼉妖趴在路旁恭敬地道。
“走吧。”薛燕把傘收回背後,牽着雲夢的手,韓夜清元等人便帶着隊伍直往那金光法陣走去。
鼉妖趴在一旁,等衆人結隊走過來,靜靜地等着,看到了被薛燕牽着的雲夢,忽而目露兇光,張開大嘴,一口咬了過去!
雲夢當時正由薛燕牽着手,心裡兀自高興,突然感覺身旁一陣惡臭腥風吹來,掀動了她的盈香飛瀑和繞臂素帶,她轉頭一看,卻見一張血盆大口朝着吞噬而來!
“啊?”雲夢望着那巨大的身影,睜大流波般的玉眸,驚愕不止,衆人也來不及反應,眼看這美人就要做了鼉妖的口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