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聞言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你太小看花魁這個頭銜給我所帶來的利益了。這並不是我要賣身的原因,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將剩下的欠款全部付清,只是那個所謂的高人留下的犀牛角已經將要用盡。而那個高人突然間也變得不知所蹤,正當我恍然不知所措之時,他找到了我。”
“你說的他是誰,白轍。”
“不是。他怎麼可能來見我?你又不是不知,從小到大,他的眼中只有你,何時有過別的人。”稍稍頓了一頓,繼續道:“是白雍,白雍找上了我,他說,白轍想見你一面,而能讓他見到你的只有我。”
“真是荒唐!三娘啊三娘,枉費你一世聰明,竟看看不出從墨引哥哥被絕了氣息那一刻起,你便已經入了別人爲你設下的圈套嗎。”我不禁苦笑,所謂的愛情,真的只是讓人變得癡傻不已的毒藥。
“我知道,可我別無選擇!爲了能把墨引哥哥留在我身邊,我什麼都願意做。他們說,按照你的行程,應該已經到了蘇鎮,所以,我就在那晚設下賣身之局,我知道,做爲我童年發小的你,是絕不會坐視不管的。我利用你對我的友情,將你引進我所居住的小院,你那晚是不是睡得很好呢。”覃三娘笑着,笑得淒涼。“因爲我在你的房間的安神香里加了一點迷香,我知道你學過醫術,所以我加的計量並不是很大,只是爲了讓你能夠熟睡而已,這樣,我便有了充足的時間去通風報信,爲接下來的計劃做準備。”
“三娘,爲了將一具屍體留在身邊,你竟然不惜將我推入火坑嗎。”我輕輕按住太陽穴,覺得頭腦一陣暈眩,彷彿已經有些站立不住。
“住口。”覃三娘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從小到大,你什麼都比我好,我沒有一樣東西能贏得過你,唯一一樣,便是得到了墨引全部的愛。但是即便只有這一樣,我也就知足了。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老天如此的不公,連我最後的意思依靠也要將他奪走。”
三娘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抓住我的肩,瘋狂的搖着我搖搖欲墜的身子。“莫清歡,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幸,所有的不甘,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憤怒的眼神沒有絲毫遮掩的吞噬着我,在一瞬間又沉浸了下去,神不守舍的放開我的肩,失去了支撐力的我,像極盛後枯萎的花朵,無力的癱軟了下去。
三娘也神情木然的坐了下來,轉過頭面對着我,她在笑,眸中卻沒有一絲生氣。“清歡,你知道嗎?其實我是有猶豫過的,但是你看他。”她指着不遠處渾身沾滿鮮血的李瑾,眼裡流露出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恨,“你有沒有覺得他跟墨引好像,一樣的睿智,一樣的俊雅,一樣的溫柔。你看他多麼的呵護着你啊,寸步不離的。原本我也有一個這樣的人的,可是,他不在了,而你呢?他還在爲了你而掙扎着,即便他是那麼的厭惡鮮血,可是依舊讓那些污濁的東西濺慢了他的全身。我的他呢?卻因爲你的另一個愛慕者爲了得到你,而成了一個不堪入目的犧牲品!憑什麼?啊?你憑什麼。”
“愛慕者?他是這樣給你說的?三娘,失去了墨引哥哥對你的打擊竟如此之大嗎?讓你變得是非不分黑白混餚?這樣不堪一擊的謊言,你也會相信?他若是愛我,會用滅我全族的方式?他若是愛我,會處處置我欲死地?三娘啊三娘,你怎會如此糊塗。”
“不!不會的,我沒錯……是你的錯……我沒錯。”三孃的眼神越來越迷離,如同一個丟失了回家的路的孩子般,嘴裡喃喃的念着,始終不願承認。
“她說的沒錯,白帥怎麼會爲了愚蠢的兒
女之情,而做出這樣的事來。”也許是太過悲傷,失去了平日裡有過的敏銳。以至於身後有人靠得如此之近,我居然絲毫未曾發覺。
“不會的,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三娘已經完全的丟失了理智,竟然不顧危險的去靠近來者。
白雍不耐煩的將三娘一把推開,“愚蠢的女人。”不屑的神色像是在看芻狗一般。
“你不是來殺我的,你到底想要怎樣。”眼前的人身着一身灰色衣衫,看似平凡無奇的臉上,蘊含着一種掌控天下之姿,卻藏而不顯。這樣的人,由不得我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對,因爲從他的眼中我感覺不到殺氣,感覺不到慾望,平靜的像一潭死水,讓人害怕恐懼不安。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你。”白雍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手中的紙扇,笑得深邃。
“你若是要殺我,剛纔就可以悄無聲息的將我給殺掉,又何必出聲,讓我有所防範。”
“不錯,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力氣。”白雍一臉讚許道:“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實不相瞞,我的確是白轍派來殺你的,不過,剛剛我一直在暗中觀察你的表現,不得不說,你,還有你的情郎,都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突然覺得如果讓你們就這麼死了,這場戲就太沒吸引力了,而且,我覺得,你們的存在可以讓這齣戲更有看頭。所以,我臨時改變了主意,決定不殺你們了。”
我聞言,低聲一笑,這人着未免太過狂妄!“哦……你覺得就憑這些人,你能殺得了我們。”我示意他向身後看去,瑾哥哥和弄遙剛好把劍從最後一人的身體裡抽出,劍身上還流淌着新鮮的血液。
“歡兒。”瑾哥哥事了後,低低的出聲道,望向白雍的眼睛裡嗜滿了殘暴。
我無暇去理會,“怎麼樣?你還能說出方纔的那句話嗎。”脣間牽起一抹嘲諷。
不料,白雍的神色依舊不變,帶着掌握全局的自信,拍了拍手掌,無數的黑衣人有從四處涌了出來。“我既然決定不殺你,自然不會用盡全力,但戲碼還是得要做足,還有人等着要看呢。好了,今天就到此爲止了,下次再見到我時,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哦。你,還是跟着我走吧。”眨眼之間,連同地上的三娘都已消失不見。“莫清歡,你最大的弱點便是你的感情,有了她,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黑衣人也迅速的消失在密林裡,只有白雍最後的一句話還在耳邊不停的迴盪。一切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就像從未發生過,但眼前橫七豎八的屍體和消失不見的三娘,都證明了方纔這裡發生過一次激烈的殺伐。
我折轉回身,走進墨引哥哥所在的屋子,墨引哥哥還是一如先前那般,神情和姿勢都沒有一分一毫的改變。原來,真的已經於我們隔了一個世界,遙遠的都看不清曾經深愛過的人任由她變成現在這幅不堪的模樣。
瑾哥哥將找出來的裝有犀牛角的香爐遞給了我,我只是看了一眼,便將它放在了一邊,嘆了一聲道:“等三娘回來再做決定吧,你我都是局外人,無法介入這其中。”
“可是三娘已經被擄走了,如何還回得來,現在能讓墨引解脫的只有你。”瑾哥哥見我對着墨引哥哥發出這樣的喟嘆,只能勸道。
“解脫?你怎麼就知道墨引哥哥很痛苦呢。”我反問道,“若是你,讓你這樣陪在我身邊,或者獨自去尋找通往奈何橋的路,你會怎樣選擇呢?墨引哥哥對三娘用情之深,可絲毫不遜於你。”不知道是傷痛吞噬了我的理智,第一次,我對瑾哥哥這樣帶着諷刺道。
“我。”李瑾無言以對,半晌,纔出聲道:“我和弄遙去救三娘
吧。”
“不用了。”我無力的支撐疲憊的額頭,滿懷歉意道:“對不起,瑾哥哥。”
“沒有關係,我知道你現在很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吧,三孃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瑾哥哥,相信我,三娘今天一定會回來,我要在這裡等她。”
“歡兒,你別再自己騙自己了,你我都知道,那白雍的計謀和武功都在白轍之上,卻甘心爲白轍賣命,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這樣的一個人,連我們遇上都會倍感壓力,更何況是三娘。”瑾哥哥修長的手指輕撫我的臉,化不開的疼惜之色。“快去休息吧,好好的睡一覺,我會在一旁守護着你,當你醒來時,什麼事都過去了,好嗎。”
“不要,真真切切發生過得事,怎麼能說忘就忘?更何況,我相信三娘,她不會拋下墨引哥哥的。”
“誰。”正當我與瑾哥哥交談之際,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弄遙突然發出一聲警告。
“是三娘!一定是她。”我推開李瑾的懷抱,不顧一切的衝了出去。弄遙也沒想到我會這樣一反常態,來不及阻攔,只得緊緊得跟上我的腳步。當我衝進叢林中,腳步卻漸漸地緩了下來。
當我不在運轉輕功時,李瑾很快便跟了上來。“歡兒,怎麼了。”見我的步子越來越沉重,李瑾趕緊越過我,被遮擋住的視線在他的面前完全的暴露了出來。
本來已經被娥皇女英哭出的淚竹上,斑斑駁駁的淚跡又添了一道道血痕,紅衣女子扶着翠竹一步一步艱難的前行着,當看見我們時,還溢着鮮血的脣扯出一抹燦爛的微笑:“我回來了,清歡。”手終於無力再握緊,身子也順着竹慢慢的滑落下來。
李瑾趕緊衝上前去,將三娘攔腰抱起,經過我身邊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直衝我的味蕾,幾欲作嘔。
回到小築時,蓮依和凝碧早已在門前守候着,我們將奄奄一息的三娘抱進屋內,三娘卻搖頭不願,“清歡,幫我換一件衣服好嗎?我不想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在墨引的面前出現。”
“嗯。”
“我燒好了熱水,本來是要等大人你回來洗漱用的,我去把它拿來給三娘用吧。”凝碧聞言,如此說道。
很快,我們便已幫凝碧梳洗完畢,不過,換上的卻是紅色的新娘服,瑾哥哥也替墨引哥哥換上了新郎裝束。三娘說,她與墨引哥哥成親之時並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難得今日我們都在,她想要在我們的祝福中,與墨引哥哥舉行一次真正的婚禮。
是夜,白日裡還是屍骨遍地的小築,已經搭上了個個象徵着喜慶的紅燈籠,在漆黑的夜裡,閃爍着微弱的光。
三娘倚在牀沿上,身旁躺着已經失去知覺的墨引。我將三孃的要的香爐提了過來,三娘接過去,挑開爐蓋,仔細的一點一點的磨滅裡面燃着的犀牛角。臉上溢滿幸福的微笑。
“清歡,你能原諒我嗎。”沒有預兆的,三娘突然擡起頭問我。
“什麼?原諒什麼。”我有些吃驚,不知道三娘爲何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原諒我對你做的事,其實對於白轍和你的事,我是知道的。不過,我一直在欺騙我自己,不聽的麻痹自己去相信他,因爲只有這樣,我才能找到去恨你的理由,去傷害你的勇氣。”
聞言,我並沒有什麼感觸,只是坦然的笑笑:“可是我並沒有因此而受到什麼傷害啊,而且,若不是爲了我,你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你完全可以聽從白雍的安排,本本分分的做一個握在他們手裡可以傷害我的籌碼,可是你沒有,你選擇了自我了結,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