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主上。”剛毅的軍人單膝跪地,厚重的鐵衣碰撞出沉悶的樂章。
被行大禮的人緩緩轉身,稍稍低首道:“你這麼急着找本君,有何要事。”語速平緩卻始終帶着凌厲之感。
“據孟朝那邊傳來的情報,末將聽聞秦樂一行人已經回到孟朝的天闕,而顧玄燁竟加緊時間往邊境之地集中兵力。依末將之見,顧玄燁是想毀換寶之約。所以,末將特來請示主上,我國也需早些做好準備。”
“那寒魄將軍的看法呢。”赫連天將俊眉一挑,脣邊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轉動手中的酒樽,看似絲毫不在意寒魄所稟報的事實。
“末將不敢,末將只是認爲孟朝這次毀約在先,若我軍先行出兵,必能佔得先機,且師出有名。”熾熱的火光在年輕的將領眼中熊熊燃燒,孟朝十多年來的欺凌終於到頭了,自己的一身武藝也終將有了出頭之日。他拽緊的拳頭,碩大的骨節在握緊的瞬間咔嚓作響。渾身的抱負,只等一聲令下。
“哦……若是我說還不急呢。”赫連天笑笑,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發出酣暢的聲音。“果真還未到時候,酒的香醇遠遠不夠。”
“主上!玄燁的兵將還未屯齊,若是現在出發,我軍必能佔得先機,殺他個措手不及。”寒魄聞言焦急不已,顧不得上下尊卑,從地上一躍而起,擋在了赫連天的面前極力勸到,企圖能讓主上回心轉意。
“寒魄,你坐上這個位子已經多久了。”一旁的赫連鈺赫然開口問道。
看似一個不相關的話題,卻讓這個鐵血男兒頓時間顏色全失,急忙下跪惶恐道:“回公主,自主上將末將從看守扶桑之地調過來道現在,已有九個月零二十一天。”
“日子記得還挺清楚,只是卻忘記了自己的本分。”赫連鈺厲聲道,眸子裡的顏色又黑下來幾分。
“末將不敢,請主上公主恕罪。”寒魄將雙手抱拳舉過頭頂,朗聲謝罪道。
赫連鈺轉身看向自己的皇兄,他卻依舊揹負着雙手在思考些什麼,並未將這裡發生的事放在眼裡。迴轉過神,有些不耐的揮揮手道:“下去。”
“是。”鐵血的軍人帶着疑問步步走遠,桃花樹下,有隻剩下這對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兄妹,傲然卓立於世間,卻始終帶着悲傷寂寥的活着。
孟朝,天闕。
巨大的騰龍閣空蕩得只有高高在上的君王和妖冶嫵媚的女子在那裡,四周搖曳散落的燭火將整個大殿籠罩得如同白晝。
“皇上可知樂姐姐在南越所爲。”女子帶着笑意低聲詢問,燈火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乍一望去,竟與當年的樂貴妃有幾分相似,只是身上散發出的氣質卻大相庭徑。
“知道又如何。”高貴的君王冷冷開口道,眸子裡的光華又暗了幾分。
“當真知道?比如說樂姐姐與李大人之事。”女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提出疑問道,眼珠在眼眶中滴溜溜的一轉,復又開口道:“皇上真是大肚能容,若是隻在南越也就罷了,但如今影回了孟朝,再仍由他們繼續,恐怕這皇上的威儀,這皇室的顏面就。”故意頓了一頓道:“皇上對樂姐姐這般好,可好像人家並不怎麼領情啊。”
“住口。”多麼諷刺的語言,句句直戳堂堂一代君王的痛楚。玄燁猛地出聲喝止,伸出手指扣上女人纖細美麗的脖子,將女人的身體提離地面,女人的顏色霎時間變得慘白無比,卻並不反抗掙扎,就想風中的菖蒲,仍由他人的擺弄。“信不信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怒極的眼神讓雙目顯得有些突兀,脖頸上的青筋也如同條條蜿蜒的蛇,攀爬上原本冷峻的臉頰。“別以爲有你的兄長在,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惹怒了我,照樣讓你死無全屍。”猛地一甩,女子纖薄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被扔出老遠,身體撞落了燭臺,在桌上跌宕了幾回,方纔後腦着地。
女子艱難的扶住桌角緩緩的站立起來,晃了幾晃站穩後,胡亂的抹乾脣角沁出的一絲血液,繼續扯開嘴脣笑道:“皇上何必動怒?臣妾當然相信皇上有這個心意也有這個本事,讓臣妾與臣妾的兄長二人屍首不全。但是,難道皇上不想讓莫清歡回到你的身邊了嗎。”
“你這一點與你姐姐倒是有幾分相似,不過,你覺得朕是否還會相信你的話。”
“不信?要知道,我已經如約讓莫清歡提前返回了天闕。”
“可是她卻更加恨我了,埋怨我傷害了她的妹妹。”還未等女子說完,玄燁猛地打斷道,聲音接近怒吼。
暴怒之後,又平息了下來,一步一步的靠近女子,重新鉗住了女子姣好的下巴,饒有興趣的觀望着她有些痛苦扭曲的臉。“你說,我該不該殺了你呢?你讓她離我更遠了。”
聽聞姐姐二字,女子的眼睛裡閃過一抹仇恨的光芒,可是轉眼便被強行壓制了下去,換上一抹扯出的笑容,繼續道:“如若不是我們的計劃,只怕皇上到現在還在心心念念着她回來。”女子有些艱難的發出聲音,擡起頭,絲毫不畏懼此刻對面的人已經深不見底陰鬱,“就算皇上不以莫寶儀做爲挾持,你以爲莫清歡就會乖乖的回到你的身邊麼?如果他對皇上還殘存着一絲情誼,又怎會在南越與李瑾做出那等苟且之事來?計劃還得依舊我們原定的進行下去,所以,皇上是不會殺了我們的,對嗎。”婀娜性感的身軀悄悄的貼了上去,一隻柔荑輕輕勾住玄燁的脖頸,另一隻手鬆開鉗住自己的手指,看着男子逐漸迷離的眼神,俯身在他的耳畔,媚聲嬌笑,呵氣如蘭道:“今晚,臣妾甘願再做一回莫清歡。”
紅燭昏羅帳,春宵多苦短。
騰龍閣
,內溫軟如玉,美人帳下猶歌舞。鳳棲閣中,涼風有信,伊人望穿秋池水。本是一對夫妻,本應鸞鳳和鳴,何故至此?
“姐姐可有何頭緒。”身着明黃色繡火凰的華服女子淡淡開口。
“難不成你在這宮中許久,竟會不知這背後操手之人。”我冷聲道,揹着的火光將我的側臉打出一片陰影,讓人無法將我的表情看個真切。
“知道,可是那又能怎麼樣?皇上對她信任有加,而因爲你的關係而對我心存着芥蒂,這個皇后之名不過是個虛名罷了,我拿什麼來跟人家爭。”寶儀有些頹然,獨自一人走到院子裡,呆呆的看着天上皎潔的明月,許久無話。
我緊跟在她的身後出了去,踩碎了一地的落紅,嘆了一聲道:“你真的這樣以爲嗎。”
寶儀有些驚訝的回頭看向我,“如若不然呢?姐姐以爲如何。”
“憑着玄燁的本性,難道僅僅會因爲我,而屢次去縱容你一次又一次的觸碰她的逆鱗?他對你動了情,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曉。”說出這句話時,我覺得我的心裡像是有千斤的巨石砰然而落,擊得心底隱隱作痛。
“是嗎?姐姐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卻不這麼認爲,這一年裡,他對我怎樣,對你有如何思戀,這些都只有我才清楚的知道。而姐姐你遠在南越,僅僅憑着猜測如何能夠準確的判斷出。”寶儀的臉上浮出一抹苦笑,隱忍的樣子我的心也跟着抽搐起來。
寶儀沉默一陣後,忽地擡起頭來,帶着希冀起脣道:“姐姐還愛着他嗎?若是沒有這些事,或者是有一個圓滿的方式來解決你們之間的仇恨,姐姐是否會願意原諒他,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愛着又怎樣,不愛又怎樣?有些事既然發生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我沒有正面回答寶儀的話,因爲我知道自己還深愛着,只不過是被仇恨淹沒了而已,忽然聰明和寶儀的話中發覺出了什麼,心下一沉,慌忙起脣問道:“你是不是已經愛上了玄燁而無法自拔?你要放棄你的仇恨。”每每問出一個字,便能看見寶儀臉上的不自在多出一分,最後,竟直接背過身去,不敢再直視我逼問的眼神。看來已經不必問了,她的閃躲已經給出了我所不期望的答案。也許,寶儀本來就應該比我更容易得到幸福,只是我強加給她的包袱太重。浣姨,到了說出真相的時候了嗎?爲了寶儀的幸福,你在天有靈,不要怨我。
“你們都在。”身後不期然的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轉身望去,卻是玄燁。吟秋跟在男人的後面,似乎很是吃力,額上沁出了許多的汗珠。
“參見皇上。”我與寶儀齊齊俯身恭迎,寶儀有些驚詫,擡起頭有些埋怨的等着吟秋。吟秋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忽又看了看前面那副冷峻的背影,撇了撇嘴,嚇得趕緊又將要說的話給憋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