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依?我原本是想將她帶在我身邊的,可是那丫頭突然告訴我說,她不願意再踏入天闕,不管我怎麼勸說她就是不肯。後來想想也就算了,若是依照蓮依的性子,進了天闕也不一定對她是好事。畢竟她那麼恨玄燁,小孩子的心思可不像成人這般虛僞。”
“那倒也是,但爲什麼要將他送回南越呢。”凝碧頓了一頓,整理好語序繼續道:“我是說,娘娘完全可以將她送到師父那裡去,不是更加安全嗎?畢竟。”稍作沉吟緩緩道:“以後,恐怕連南越也會成爲我們的對手。”
“你是說蓮依會成爲南越用來牽制我們的力量。”我笑着問道。
“嗯。”
“但是你忘了,南越的皇帝也是我的師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麼脾性我可是清楚着呢?看得出他是真心將蓮依當做妹妹來疼的,一個哥哥又怎麼捨得傷害自己的妹妹。況且。”我扶着桌沿坐了下去,一手拿起桌上的茶盞看着上面的水紋因外力的牽動而滾動起波浪,就像師父那張老皺不堪的臉。沉默了許久,才緩緩吐出:“師父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卻始終因爲我的事而不停的耗費心力,小時候如此,長大了就更加變本加厲。師父他雖然嘴上抱怨,但心裡卻從未怪過我,甚至還在我的面前表現出他精力過剩的樣子。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忘了師父卸下醫鬼劍聖的外裝,其本質只是一個年過古稀的老叟罷了。”
“原來娘娘心裡這麼尊敬歐陽師父。”凝碧笑笑,很是羨慕。是啊,即便所有人都離我而去,但我有師父疼愛着。可是凝碧呢?焦遲上校在沫子叛變後,也跟着被玄燁賜死。
世事總是無常,如白雲蒼狗般變幻着,讓人看不清下一步的方向。潛心殿這邊風雨剛過,青鸞殿和鳳棲閣卻早已鬧得雞犬不寧。正當我與凝碧還在房間說笑之時,青鸞殿的阿嫦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說,皇后娘娘要賜死吟秋和翎貴妃,求我過去救救她的主子和姐妹。
我聞言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隨即詢問道:“你可知皇后娘娘爲何要殺翎貴妃和吟秋。”
“奴婢也不知,奴婢剛剛去浣衣局拿了衣服回來,路上就聽說皇后娘娘要賜死主子和吟秋。奴婢來不及多想,便直接向着娘娘這邊過來求救。奴婢求娘娘還是快些去吧,晚了可就來不及了。”阿嫦催促道,急得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我想也沒想就徑直朝着青鸞殿趕了過去。臨出門時,頓住了腳,又對着兩旁的奴婢道:“把阿嫦給我鎖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探視。”
我彷彿看到阿嫦驚詫恐懼的表情,身後傳來阿嫦的陣陣掙扎質問之聲,但是離着我的耳畔越來越遠。
很快,我帶着凝碧已至青鸞殿門外,可令人奇怪的是,裡面安靜得出奇,並無意料中那種呼天搶地的哭聲。難道是我猜錯了?連我自己也不自信起來。反正來都來了,進去看一下也好。收斂起心神,徑直朝着紅漆的大門走去。
“參見娘娘。”青鸞殿的看守侍衛見了我慌忙下跪迎接道。
我將手袖輕輕一擡,淡淡道:“起來吧,去稟報你的主子,就說故人來訪。”
“請娘娘恕罪,皇后娘娘現在在裡面處理要事,卑職實在不敢打擾。”侍衛推遲到面露難色。
“好大的膽子!你們不知道站在你們面前的是樂妃娘娘麼?真是吃了豹子膽了,連樂妃娘娘也敢攔。”還未等我開
口呵斥,便有一清脆的女聲從旁而入。吟香邁着細碎的步子,從宮外走了過來,至我身旁時行了一個大禮道:“請樂妃娘娘救救我家主子。”
“救?怎麼救?她可是皇后,而我不過是跟你家主子同等階位的妃嬪而已。”我冷笑一聲,“能救你家主子的不是隻有皇上嗎。”
“娘娘……其他人不知,可奴婢是知道的,皇后娘娘與皇上一樣,對娘娘可是敬重的,若是娘娘開口援救,此事定當馬到功成。”吟秋用一種怪異的眼神仰視着我,從那其中,我看到了一抹自信與得意。呵!真是不知死活。我繞過趴在低聲的女人,徑直上了最後一步臺階。侍衛見狀,紅色大門應聲而開。
“倒是好見識,看來我秦樂的名氣兒還不小嘛。”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衛們,侍衛們慌忙將頭低了下去,不願與我的目光對視。其中一人倒是有些膽量,在別人都噤聲之時,他不但不怕,還阿諛道:“娘娘說笑了,這天下人誰人不知女相秦樂的威名?就算是奴卑職這久居深宮之人也是對娘娘之名仰慕已久,一間大人一面爲榮,沒想到今日果真圓了卑職的夢,娘娘能入主一宮之主實在是這後宮之幸,天下人之幸。”
“大膽。”那侍衛的話頭剛落,便聞得凝碧一聲厲呵:“既知娘娘如今已貴爲貴妃,還敢直呼娘娘的閨名,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侍衛也沒想到這次竟然會把馬屁拍到馬腿上,不禁嚇得雙手開始不停的顫抖,跪在地上連連叩首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娘娘恕罪。”
我輕聲一笑,過去“好意。”將他扶起,關切道:“再磕這頭就快磕破了。”轉身又有些責備凝碧道:“好好地沒事嚇人家幹嘛?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有多兇殘呢,死丫頭,本宮的名聲早晚得毀在你的手裡。”
“奴婢知錯了。”凝碧低首一臉誠懇。
“多謝娘娘寬恕之恩,奴才感激不盡,若以後娘娘有什麼吩咐儘管交代奴才去做,奴才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趕緊擺了擺手道:“赴湯蹈火就不需要了,不過眼下卻是有一件事要你幫忙跑一趟。”
“啊。”侍衛有些啞然,這事怎麼來得這麼快,總感覺怪怪的,是哪裡不對又說不出來。
“怎麼,不願意。”
“不是不是。”侍衛連連擺手,換做諂媚道:“不知娘娘要我做何事。”
“去幫我把皇上給請過來。”
面前的人有些爲難了,猶猶豫豫地始終不肯走。
“怎麼?又什麼問題嗎。”
“娘娘有所不知,憑着奴才的職位恐怕是見不到皇上的。”
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轉身看向凝碧,凝碧很識趣的將身上的腰牌解了下來,這是當年玄燁爲了能夠及時知曉關於我的一切動向而專門給凝碧製作的腰牌,有了它便可直接面聖,不需經任何通傳。
侍衛得到腰牌後,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高興得手舞足蹈激動道:“多謝娘娘,奴才馬上就去。”說完一陣風似的不見了,看來這黑白臉配還真是管用啊。只是,一個不小心接收到了凝碧投來的憂鬱的眼神。
我繼續無視,淡定的踏了進去,卻又冰冷道:“還不快帶路。”跪在門外的人聞聲一怔,趕緊跟了進來。我以前雖也是住在青鸞殿,可這雖只是一宮,但也耗盡了成千上萬的勞動力才修建而成,這樣的宮殿是大
得出奇的,無一不彰顯了這個社會下王權掌控者的窮奢極欲。一路走來,不停的掃視着兩旁的景物,就是在這個地方我與玄燁如膠似漆。也是在這裡我與玄燁背道而馳越走越遠。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可眼下的情況卻容不得我在這裡慢慢地抒發舊地重遊的感慨,吟秋還生死不知,一念及此,腳下的步伐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方得入中院,便聽得裡面傳來一聲女人近似癲狂的大笑。“皇后娘娘,你可真是傻得天真,你還真的以爲我會把你當做什麼姐妹嗎?這後宮之中環肥燕瘦佳麗三千,何時又曾有過真正的友情?誰人不是見着好的便去巴結,暗地裡使不完的絆子?這樣的規矩自有了帝皇以來,何時改變過。”翎貴妃面露不屑,殷紅的嘴脣帶着一股道不完的風情。“這世間有哪個女人願意將自己的男人讓給別的女人,讓他擁住別的女人入眠,而自己只能黯然空對月,一支紅燭道天明。”她的腳向前邁出兩步,身體彷彿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面上的不屑也轉變成憤怒。
有些踉蹌晃悠的到了寶儀的面前,雙眼佈滿血紅的絲狀物,嚇得寶儀有些不穩的向後退出一步。“娘娘小心。”吟秋見狀迅速的擋在了寶儀的前面,將寶儀與翎貴妃隔開。“翎貴妃的神智好像已經不清楚了。”吟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翎貴妃,小聲嘀咕道:“奇怪,這個人挺抗壓的啊,怎麼心智會這麼脆弱呢。”
“她雖然頭腦已經不太清楚了,可是我看有些人的頭腦也太好使了些。”寶儀一手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些陰陽怪氣道。
吟秋聞言並未做聲,也不想去爲自己爭辯什麼,反正自己在乎的也不過那麼幾個人,除了他們,別人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她可沒心思去管,只是想着吧師姐交代的任務完成便好。
“可是你們呢?你和你姐姐都是一樣的蠢貨!別以爲得到了皇上的寵愛,你們就可以爲所欲爲!總有一天,你也會老去變成蒼山暮雪被他遺棄。而我不過是想幫你們將那樣的日子提前了而已。”翎貴妃絲毫未曾理會寶儀與吟秋之間的對話,彷彿那樣的事根本就與她無關,繼續道:“你是不是現在很想殺了我?你殺啊?殺啊。”最後一聲卻是不顧形象的吼了出來,暴戾之後,便是無助的哭泣。
“我不會殺你的。”寶儀嘆了一口氣道:“雖然你與吟秋合謀想要陷害我,你可以對我不仁對我不義,可我不怪你。皇帝?夫妻?呵呵。”說到此處,寶儀苦笑一聲,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道:“帝王之妻算什麼?以前有白璃,後有姐姐,現在是我?我們都曾將他視作生命的全部,可是他呢?在他的心裡,誰能比得過江山?江山纔是……美人,不過是江山背後附帶的玩樂之物罷了。”
“少在這裡給我惺惺作態,皇上不在這兒,你演給誰看。”翎貴妃粗暴的打斷寶儀的話,用一種極其嘲弄的語氣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想把我的命給留着,讓我親眼看着你們兩姐妹如何去魅惑君王,如何將我的皇上玩弄於鼓掌之間,好讓我痛不欲生?只可惜我早就看穿了你玩的小把戲,不會如你所願的。”翎貴妃說到此處,脣角上揚冷言道:“你不殺我,難道不想爲你的兒子報仇了。”
“娘娘去哦求你別再說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娘娘。”剛剛領着我從門外踏進來的吟香聞言,瘋了似的跑過去捂上翎貴妃的嘴,全然忘記了尊卑禮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