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星河面色漸漸恢復正常,體內真氣自行運轉恢復傷勢。
“多謝青弟,我已經沒事了。”
“嗯。”葉青點點頭,收手靜心吐納,“我們再多等一會兒,先讓無提他們熬湯吧,昨晚你卻是沒口福了。”
東方星河啞然失笑,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這裡是我家,招待客人,我也要出一份力的,你在這安心恢復吧。”
說完東方星河收刀走向小屋前的篝火旁。
驚月在原地看了一會,見葉青真的無事,也就悄聲離去幫着燃起篝火。
見衆人接連離去,在原地怔怔出神的天舞回過神來,拍了拍胸口讓自己平心靜氣,鼓起勇氣道:
“那……那個,謝謝。”天舞聲若蚊吶,竟是罕見的神態扭捏,面色緋紅地小聲說道。
“謝我什麼?”葉青望着她訝然問道,面色似有不解。
“謝……救……”天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瞬間漲紅了臉,急得跺了跺腳恨聲道,“別得意,我會還回來的。”
說完逃也似的溜掉了。
葉青啞然失笑,不知她想說什麼,心裡卻是暗想你別抓着爲難我還錢就好了。
葉青靜心吐納,不一會兒消耗的內力已經恢復如初。
適才東方星河那一刀確有可怕的威力,倉促間葉青唯有盡出全力纔有把握無傷攔下,那是一招隱約融入信念與生命的一刀,威力極強,但是又缺少了些什麼。
葉青垂目看着身前的地面,回味着先前刀劍氣芒的強絕碰撞,怔怔出神。
臉上忽然傳來毛茸茸的觸感,葉青回過神來,定睛一望,不由失笑:
“鹿兄,不用擔心。”葉青撫摸着伸頭過來在他臉上摩挲的白鹿,“走吧,去吃些東西。”
說完葉青站起身來,與白鹿一同來到小木屋前的篝火旁。
衆人合力幫手之下,很快一碗靈芝湯就熬好了。
無提取碗盛湯,葉青忽然起身。
“青弟不喝嗎?”無提訝然問道,他見葉青起身一副要走開的樣子。
“嗯,你們先喝吧,我去小石村看看。”葉青回道,目光看了看衆人,湯水的效果對葉青是可有可無的。“我去去就回。”
無提點了點頭,驚月和東方星河也看着他微微頷首,天舞和雙燕一臉茫然——她們還不知道小石村是什麼地方。
葉青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卻見一旁興味索然的白鹿一躍而起,圍着葉青刨蹄揚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哈,鹿兄也想去嗎?”葉青看着它一副幼稚歡悅的逗趣模樣,頗爲可愛,不由失笑,“那我們一道走吧。”
一縷微風拂過,葉青和白鹿已失去蹤影。
“小石村是什麼?”天舞忍不住悄聲問向身側的驚月。
“就是一個普通的小村子,葉青在那裡收了兩個小徒弟。”雙燕也低聲答道。
天舞聞言,表情有些訝異,擡頭看了看葉青消失的地方:
“真是個怪人……”天舞口中碎碎念道。
…………
旭日高升,陽光普照。
葉青帶着白鹿在高空中極速遨遊,在雲霧縹緲間留下了極淡的尾光。
地面上飛速劃過諸多山巒谷地、青翠平原。
片刻後,葉青與白鹿雙雙止住身形,在高空雲層間停頓,彷彿踏雲而立。
白鹿偏頭望了望葉青,見他似乎並不準備立刻下去,也只好耐心在空中等候,白鹿學着葉青的樣子,俯首向下望去。
葉青一身衣袂飄飄,目光專注地從雲間落下,視線前方正是小石村。
兩個化爲黑點的身影在空地上縱橫交錯,葉青放開五感,目中清晰地映出在下方持劍對練的石安與石寧。
兩個小徒弟此刻身影矯健更勝往昔,以一手幽明劍法配合些隨心而發的基礎劍招,劍式銜接已經頗有些行雲流水的意味,劍影霍霍,身隨劍走,頗具氣象。
葉青不覺微微點頭,目光有幾分欣賞,也有幾分驚訝。
心下思索片刻,已然知曉緣由。
“沒想到靈芝湯藥對普通人的效果這麼好……”
兩個小徒弟此刻的表現不吝於脫胎換骨,現今他們的身體經由湯藥洗禮,將他們的學習能力大大提升,開發了他們此前未曾掌握的潛能,是以學習起劍法來效率頗爲驚人。
兩兄妹服過湯水後沉沉地睡了一覺,直至次日正午才悠悠醒轉,醒來之後發覺身體產生了十分奇妙的變化,只覺得四肢百骸氣力充沛,耳清目明,神思竟也變得敏捷異常。
他們自年幼起一直缺衣少糧,哥哥石安小小年紀已經吃了不少苦,妹妹石寧體弱多病,靈芝湯水滋潤他們瘦弱的身體,帶來充沛的營養,甚至在無形中提升他們的武學資質。
兩個小傢伙反應速度此刻已經是今非昔比,眼力也大大提升,彷彿目中所見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只覺得手中的木劍彷彿有一種習練多年的默契,對葉青所授的劍法有了更多的體悟。
最難得的是二人對於習劍有一種持之以恆、如癡如醉的堅韌毅力。
兄妹兩個只覺得隨着不斷的拆招練劍,身體並不像以往很快就會感到疲累,反而越練越精神,體內似乎隱隱有暖流彷彿憑空而生,那是湯藥中的殘餘藥力被二人於練劍中緩緩引出。
兄妹倆內力尚欠火候,無法有效地運功引化藥力,卻在誤打誤撞中通過練劍變向激發。
石安低聲輕喝,一劍平平遞向妹妹,石寧彷彿已有所預料,巧妙地運劍一帶,隨勢一劍反攻向石安。
劍速迅快,木劍在空氣中發出清越的破空聲。
石安側身避開,縱身躍起,翻過妹妹頭頂,一劍削向她肩膀。
妹妹身影轉換,一劍畫圓反削向落地的石安,秀目隨之轉頭捕捉石安的身影。
妹妹石寧轉身的一剎那,眼角餘光掃過,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不知何時,旁邊靜靜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還有一隻大白鹿。
“師父!”石寧一聲驚呼脫口而出,手中的劍停在半空。
石安聞言一驚,定睛一看,果然是師父忽然出現在一旁。
“師父!”兄妹倆縱身來到葉青面前,低頭致禮,石安擡頭看着目光閃閃、靈動神異的白鹿,也忍不住笑道,“鹿大哥,你也來啦!”
白鹿似模似樣地點點頭,兄妹倆不由失笑,一臉天真爛漫。
葉青也被兄妹倆純真的笑容感染,微笑着摸了摸他們的頭:
“你們兩個練的不錯,繼續努力。”
“是!”二人高聲應道。
“爲師今天教你們一些新東西,要認真看仔細了。”葉青緩聲說道,躍向空地中央,回身望向兄妹二人,“這套輕功步法也是學自你們鹿大哥哦,你們可要努力感悟了。”
二人見葉青語氣鄭重,心下又是興奮又是忐忑,凝神以待,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小臉漲的通紅,目光灼灼地盯着葉青。
葉青看着二人的渴望態度,也十分滿意。當下將白鹿的踏空凌虛步法緩緩拆解一一向二人施展出來。
兄妹二人只見葉青身影似緩實快,仿若輕煙雲霧般在離地飄舞,兩雙清澈漆黑的瞳孔倒映着葉青瀟灑飄逸的身法,幼小的心靈感到強烈至極的震撼,如癡如醉地望着葉青,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地方。
葉青分心留意二徒的狀態,見他們額頭冒汗,小臉上眉頭不自覺地緊皺,顯然正在全神記憶領悟中。
這套頗爲神妙的步法難度遠勝於幽明劍法,葉青也正是看二徒十分努力,這纔想讓他們挑戰嘗試一下,若他們能記憶領悟下來,必定會獲益匪淺。
望着兩個小傢伙聚精會神的努力模樣,葉青忽生一計,於冥冥中生出一縷奇思妙想,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驚月的琴音幻術施展媒介是聲音,而天舞的魔舞幻術施展媒介是什麼呢?
是瞳術!
葉青心念電轉,迅速回憶一遍,隨着紅衣少女宛若秋水的雙瞳在記憶裡重放。
也許目光並不是少女幻術的唯一媒介,其中必然還有更多的奧秘,但是目光必然是極爲重要的一環。
葉青知道了施術之法其中之一是目光,忽然間就捕捉到了一絲有些莫名而生的心緒。
這個念頭很奇妙,有些像是你看到了一物,沒來由的想到了與此毫不相關的另一事物。
葉青雙目微凝,定睛望向兩個小徒弟,眸中隱有月華流轉。
白鹿也一直望着葉青,此刻忽然覺得有些異常,它不會說話,也不大理解所生的莫名感受爲何,只是呆呆地望着。
石安和石寧一眨不眨地緊緊望着葉青的一舉一動,二人眉頭緊鎖,小臉上一片肅然凝重之色,但是他們面上神情卻忽然間一鬆。
石安彷彿在無聲無息間進入一個奇異的夢境裡,自己卻毫無所覺。
這裡一無所有,只有面前的葉青一遍遍反覆演練神妙的輕功步法……
現實中,兩個小徒弟不自覺地盤坐在地,閉目神遊天外,渾身自然放鬆,在他們腦海中此刻正在於神念幻象中記憶學習。
葉青飄然落在二徒面前,伸掌輕撫他們頭頂,內力徐徐貫入他們體內,助他們身體自然記憶內氣運行路線。
過了盞茶功夫,一縷落葉輕輕隨風飄揚,緩緩在葉青身前落下,葉青睜開雙目,收回雙手。
兩個小徒弟此刻還未回過神來,卻已經神態自然。貌似十分愜意,身體放鬆,嘴角不覺浮現隱約笑意,顯然已有所得。
葉青起身悄聲來到白鹿身旁,微笑着撫了撫它若有所思的腦袋,伸手無聲指了指天空。
白鹿點頭表示明白,一人一鹿無聲躍空而去。
…………
葉青一邊御風回程,一邊在心下凝神思索自己施展出的幻術。
感覺十分奇妙,有些像是誤打誤撞卻僥倖成功。
只感覺在一瞬間,確實具備了掌控別人思想的能力,葉青心下想了想,若是幻術練到極致,可能會有更多神妙可怕的效果。
它的威力雖然不同於劍道,但是詭異莫測卻勝過許多,而且頗爲令人防不勝防。以目前的一些瞭解,魔教對幻術有相當的理解造詣,其中也許不乏能在瞬息間取人性命的強者,若要與魔教相爭,勢必不能掉以輕心,甚至對幻術要有更爲深刻的瞭解。
而且要有足以針對、可以保全自身的方法,才能放心。
葉青一路出神思索,忽然回神極目望去,荒山已經現出隱約的輪廓。
這一刻,葉青忽然想到了東方星河的無名古卷,那副自己唯一有所感應的入靜篇內力路線。
那既然是出自魔教,而且其凝神入靜,守禦心神的效果,似乎天然就是爲了免疫幻術影響而創的,葉青只是稍加習練,還摸不到繼續精進的法門。
也許那需要配合幻術一起修習才行,葉青驀然產生這個想法。
是或不是,找個機會實驗一下吧,這一趟小石村看見了兩個認真努力的小徒弟,葉青的心情也非常愉快,而且更是對幻術有了些隱約入門的苗頭,更是意外之喜。
葉青來到荒山上空,遠遠看到了衆人仍在運功轉化藥力。
衆人有所感應,先後徐徐睜開雙眼。
葉青和白鹿同時悄然落地。
“這麼快?”天舞訝然問道。
葉青在方纔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
“嗯,小石村很近的,那邊也沒什麼事,就趕回來啦。”
“哦。”天舞小聲應了一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葉青歪了歪頭,不解地問道,“你還需要去買東西嗎?”
天舞聞言有些驚慌地擺了擺手:
“不用了……”
她似乎面色有些不太自然,葉青這才注意到她的頭髮已經用一條紫色頭繩隨意紮起來了。
葉青不置可否,和對面的驚月交換了個眼神。
驚月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頭繩必然是她的了,不知怎的天舞忽然變得有些通情達理起來。
“其實我也有點想出去玩玩的。”葉青微笑着說出自己心血來潮的想法,“說實話,我還幾乎沒怎麼去過別的地方。”
“是嗎?”天舞一臉疑惑的表情,“你難道一直住在山上?”
葉青有些尷尬地輕笑出聲,目光不由地投向東方星河:
“對也不對,一直在山上做野人的是星河纔對,我雖然跟師父也從小在山上生活,但也是下過幾次山的。”
葉青說的煞有其事,已經差不多能騙過自己了。
東方星河聞言無奈地抗議道:
“我也下山過很多次的啊。”
“說起遊玩的地方,確實有不少景色優美之地。”無提雙掌合十,神色微肅,目光微微投向天舞,“但眼下還有個緊要之事需要鄭重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