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悶響,一個身影從空中跌落了下來,砸在了地上。
“咦,這是哪裡?”
凌風剛從地上爬起來,身子便劇烈地搖晃了起來,好不容易勉強維持住了平衡,沒有直接倒到地上去。
他的聲音發出,連自身都聽不分明,嘴巴里,耳朵中,都被灌滿了風,只有風的咆哮怒吼聲音。
極目遠眺,周遭一片空曠,唯有狂風在呼嘯着,迎面撲來,如刀,如水,如山……
“喝!”
凌風大喝一聲,真元下行,整個人如被高山壓在了背上,一隻手插入地上,這纔在狂風中穩住身子,不再被吹得東倒西歪。
“好可怕的風!”
“這是什麼風?”
凌風心中駭然,腦子裡卻是閃現出了片刻前的一個景象。
當時,他與安唐、嚴晴語三人踏出了落雷絕地。
隨即,毫無徵兆地,一個個氣旋驀然浮現出來,將他們捲入其中。
氣旋猶如過山風一般,飛速地膨脹了起來,倏忽之間,就帶着他們跨越了不知道多少距離,當那氣旋消散,凌風從空中跌落下來時候,就是眼前這情況了。
三人,分散。
想來其他人,在踏出落雷區域時候,十之**也是一般無二的遭遇。
“分散開來了嗎?”
凌風在狂風中,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心中道:“也好,不然惜花公子他們四個聯起手來,倒也不好對付。”
“只是安胖子,晴語,你們兩個就自求多福吧,我卻是照顧不得你們了。”
心中念頭閃過,他迎着狂風,終於重新站得筆直。
一身衣袍,在狂風的吹拂下,彷彿身後無數只小手在拉扯着,向後扯得直挺挺的。
“吱吱吱~~~”
凌風的衣袖中,傳來聲聲怪叫聲,旋即一個黑影滑了出來,被狂風一吹,整個飄飛了出去。
“啼魂!”
凌風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啼魂的尾巴,把它拉了回來。
“吱~~”~
啼魂被尾巴在凌風的手臂上一纏,四肢環抱住胳膊,渾身都在發抖。
那一下子險些給吹上天去的感覺,讓這小傢伙給嚇得夠嗆。
“這小東西……”
凌風捏着它脖子後面的皮,將它整個提溜了起來,放在眼前看着其小臉上驚恐無比的表情,一陣無語,“這還是那頭能從懸崖上躍下來跟我空戰一場的龍魔金剛猿身軀嗎?”
“老虎身子綿羊心,果然是要不得啊!”
“你這小傢伙,欠操練!”
凌風臉上現出了一抹笑容,對啼魂道:“小傢伙,這一陣,就交給你了。”
啼魂先是疑惑不解,繼而滿臉驚恐,它本能地感覺到凌風不懷好意。
還沒等它做出什麼動作來呢,凌風一振腰間的墨蕭,以音殺功法驅動,霎時間一聲尖銳刺耳,直刺靈魂深處的蕭聲傳了出來。
受此一激,啼魂再保持不住身軀,一團黑影在身上若隱若現,似隨時可能被震得離體而出。
在這個關口上,凌風將啼魂的身子迎着狂風一拋。
“嘭~”
扔出去的時候,還是一個小不點兒;落下來之際,已然是一個小山般的龐然大物。
“轟隆隆~~”
龍魔金剛猿那龐大的身軀特別的招風,一瞬間承受到的風力不知道是凌風的幾倍,又是猝不及防下,直接給吹得仰面砸到了地上,濺起碎石無數。
掙扎了半天,啼魂這才掙扎着爬了起來,還沒等它做什麼呢,便覺得肩上一沉,竟是凌風藉着風力飄飛了起來,隨後拉着它身上的
毛髮,落足到了其肩膀上。
“前進!”
凌風抽出墨蕭,在手上把玩着,隨口吩咐道。
啼魂試探着邁了一步,只覺得沉重無比,壓力巨大,待要罷工哭訴吧,腦袋一側,眼角餘光就瞄到凌風把玩墨蕭的動作忽然加快,風聲穿透了墨蕭的孔洞,發出了聲聲嗚咽。
它直接一股寒意從尾椎骨冒了起來,一句廢話都不敢說,咬着牙頂風前進。
“這才乖嘛!”
凌風在啼魂的肩膀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仰望着一片灰濛濛地天際,看着一片雲彩飄過來,瞬間被罡風吹成了無數絲絛,消融不見。
久久地凝視着,凌風不覺間有些癡了。
這般詭異的天象,彷彿是一個準確的預言,在預告着迷神天的未來一般。
在往後的歲月裡,是一個風起雲涌的大時代。
然而,在那大時代的浪潮剛剛達到巔峰的時候,一陣罡風從天外呼呼地吹來,瞬間吹散了層雲,破碎了浪潮,將一切打成了虛空。
漫隨着心意,任由着心中念頭發散,凌風將墨蕭湊到了嘴邊,吹起了悠揚的曲調。
蕭聲傳來的時候,那聲聲嗚咽,帶着悲壯與淒涼,頓時讓啼魂打了一個寒顫。它還以爲凌風對其速度不滿意呢,連忙拍打着胸脯發出“嘭嘭嘭”的聲音表示強壯與忠心,隨後苦着一張臉,大踏步地前進着。
同一時間,在這個狂風主宰的天地裡,惜花公子、逆天邪等人,一個個不住地催動着護體,死命地運轉着真元,頂着狂風走得艱難。
與他們相比,悠閒地吹着墨蕭,躺在啼魂肩膀上的凌風,自是輕鬆到了極點。
這輕鬆,一直維持了小半個時辰。
小半個時辰過後,啼魂忽然抖動了一下肩膀。
“嗯?”
凌風放下了墨蕭,坐直了身子。
從啼魂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眺望了過去,他很快就發現了啼魂提醒他的緣故。
在離他們差不多有百來丈的地方,隔着昏黃的風,凌風依稀能看到一座斑駁的石碑,上面有古老的,風化得差不多的兩個大字:罡風!
“原來此處叫做罡風。”
凌風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四絕:罡風!”
“怪不得這風這麼邪乎,似乎可以透過血肉,直接吹散了真元,繼而再吹散神魂一般。”
凌風的臉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在浮動着,哪怕是安坐於啼魂的身上,他依然在時刻不停地運轉着紫極金身訣,爲的就是這罡風的特異之處。
得知這裡就是四絕地之一,他反倒是不奇怪了。
啼魂扭動了一下身子,緊接着伸出一隻爪子,向着遠處比劃着,口中“吱吱”有聲,好像在說着什麼。
“咦?”
凌風循着啼魂的指引望去,那迷迷濛濛,遮天蔽日的罡風遮擋了九成九的視野,他窮極了目力,也只能看到不到平時十分之一的距離。
差不多就在他視力的極限處,凌風模模糊糊地看到,似有一個小黑點在不斷地掙扎着,走三步,退兩步。
“有人?!”
凌風沉吟了一下,還是伸手在啼魂的肩膀上一拍,整個人飛躍而下。
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他還不想將啼魂的真面目顯露在他人的面前。
用得好,在關鍵時刻,這小傢伙就能給他帶來天大的助力。
啼魂受了凌風的指示,如逢大赦一般,身子急劇地縮小,重新化作了小猴子模樣,心安理得地“蹭”地一下躥到了凌風的肩膀上,愜意地窩了起來。
凌風哭笑不得地看着這小猴頭躺着窩着還不滿意,扯着凌風的一縷頭髮過來,在肚子上一圍,天知道它是拿這當被子蓋呢,還是怕一不留神被風給吹跑了。
“這傢伙懶的……”
小傢伙還不知道凌風心裡面有動了有機會就操練它一番的念頭,愜意地翻了個身子,恨不得能睡過去。
凌風也沒心思再跟這小東西較勁,只是在心裡面記上了一筆,隨後催動了紫極金身訣,臉上一抹紫氣閃過,頂着罡風向着前方那個身影處走去。
漸漸靠近了,故而視線爲狂風所矇蔽,氣息有命符遮掩,聲音被罡風所掩蓋,凌風還是從那個熟悉的背影,大致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竟然是她?”
“看她的模樣……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凌風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去,前面那個身影“嘭”的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對方的狀況顯然是差到了極點,不太可能發現凌風的蹤跡,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就是兩個選擇,一個是走過去,一個是當做沒看到,繞過去。
猶豫了一下,凌風還是徑直朝着那個所在的方向走去。
數十息上下過去。
在這段時間裡,凌風步步靠近,那人一直在努力地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卻不能夠。
“難道只能到此爲止嗎?”
“我不甘心!!!”
一個佔滿了塵埃的臉從地上拔了出來,罡風一吹,臉上塵埃盡去,露出了粉雕玉琢,魅惑無雙的臉龐。
赫然是——陰陽公子玄牝。
她的臉上現出了一抹怨毒之色,眼前恍惚間又閃現出了逆天邪不僅不出手相助,還推了她一把入深淵的情景,一股力量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支撐着她勉強撐起了半邊身子。
要不是在這絕地罡風,換成在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無論是黃泉門內外,玄牝要是做出這麼一個動作,怕是能引起尖叫聲一片,無數人色授魂與,無論男女。
此時,玄牝經過了落雷煎熬,又受罡風侵蝕,一身衣物幾乎灰飛煙滅,壓根掩蓋不住她的身軀。
只是一個支撐上半身起來的動作,露出了胸前波濤洶涌,不盡春色。
隨着她的動作,不僅僅是整個上半身挺了起來,就是下半身也脫離了地面。
眼看着,困惑了後世不知道多少人的玄牝性別問題就要有了答案了,恰在此時,一隻腳進入了玄牝的視線範圍,落在了她的身邊。
“啊~”
玄牝吃了一驚,身上的力量落潮般地褪去,整個人重新趴伏了下去。
要是安唐在此,定然惋惜得捶胸頓足,恨不得殷勤地將人家給拉起來。
“是你。”
玄牝從地面上仰起頭來,視線上移,目光經過腿、胸前,最終落到了來人的臉上,“凌風少帝!”
凌風沉默不語,沒有人知道他心中長出了一口氣。
走到了玄牝的面前,他才發現那個尷尬的情況,幸好玄牝支撐不住重新落了回去,不然的話……
“我可一點都不想知道她的性別。”
凌風鬆了一口氣,慶幸沒有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至於玄牝胸前的宏偉,凌風倒是不介意掃視一眼,心中暗贊:名不虛傳。
“你也來看我笑話嗎?”
玄牝的臉上,露出了悽美的慘笑,這種落魄模樣,想來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出現過,何況落入他人的眼中。
“這場比試,你的功法受到剋制,非戰之罪。”
凌風淡淡地說道:“你還是退出吧,繼續下去,不僅僅不可能贏,縱然是不死,怕也會傷到了根本。”
他這番話說完,落入此時心中滿是偏激怨毒的玄牝耳中,不知道被曲解到了哪裡去,玄牝臉上閃過一抹厲色,正要說什麼呢,眼前忽然一黑。
玄牝心中大驚,還以爲凌風突然對她出手呢,連忙伸手握向命符。
命符保命自是不錯,但要是出手時候足夠突然,連讓對方運轉真元震碎命符的時間都沒有,也未嘗殺不得人。
玄牝就是以爲凌風起了這麼一個念頭。
然而,當她將手伸向了命符後,卻頓在了那裡,沒有捏碎。
因爲,這時候她已經發現,籠罩下來的黑影並不是凌風對她出手,而是柔軟的一襲披風。
“披風……”
玄牝一口氣鬆了下來,最後的心力也隨之消散,欲振無力,真的是無法繼續下去了。
她掀開披風,遙遙望去,勉強能分辨出凌風渾身金光透體而出的背影,漸行漸遠。
玄牝的臉上現出了一抹複雜之色,將披風緊緊地裹在了身上,遮住了要害,隨後最後凝望了一眼凌風遠去的方向,一把捏碎了命符。
霎時間,彷彿亙古就吹拂不止的罡風撲在玄牝的身上,撞得轟然破碎,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其籠罩。
隨後,天地色變,恍若是油鍋中混入了一滴水般,激起了激烈的反應。
玄牝只覺得天旋地轉,強大的排斥力作用在她的身上,整個世界都在飛速地倒退,化作了斑斕的圖景朦朧。
“嘭~”~
一聲悶響,玄牝從空中跌落了下來,沒有了論道崖上無形作用在身上的威壓,她輕易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數裡之外,論道崖孤傲地聳立着,直指蒼天。
“真的被傳送出了數裡之遙。”
玄牝判斷了一下方向,出奇地沒有爲命符的神奇功效而太過驚奇詫異,只是裹緊了披風,向着論道崖下走去。
……
論道崖下,淨衣丐、金算盤商坐、齊白雲同時神色一動,隱隱好像感覺到了什麼。
“天地排斥。”
淨衣丐豁然站了起來,眺望向了一個方向,“有人捏碎命符出來了。”
商坐和齊白雲緊隨其後,望向了同一個方向。
“不要是我們四御門下……”
“不要是我黃泉門下……”
“不要是我武院門下……”
三人面上不顯,心中都在祈禱着,,這名號可不好聽。
當玄牝裹着披風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的視線當中時候,一個臉色一沉,兩個面露曖昧,箇中複雜,無法言述。
……
凌風並不曉得他一時心軟送出去的披風還能引來那個結果,此時,他正站在一道寬廣無垠的大河前,面露難色。
在河岸白沙上,一塊白色砂岩構成的石碑矗立着,上面兩個大字:
“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