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弟啊，你說我們有多少年不見了？”
聲音的源頭處，一個青衣中年男子負手而立
凌風循聲望去的時候，這個青衣中年男子正灑脫地微微欠身，含笑地看着對面。
這個中年男子容貌清雋，長鬚優雅，頭髮斑駁，身上還帶着股書卷氣，一身粗布青衣，倒穿出了儒雅風流的味道來。
“舉止灑脫，矯矯不羣。”
凌風心中暗贊，知道此人絕非尋常之輩，又是出現在此處，決計小覷不得。
在這個青衣中年人的對面，三個熟悉的人影進入了凌風的視線。
石軒！
曹玉書！
玄陰子！
石軒正緩緩收回點出的手指，另外一手揹負在身後，望向青衣中年人的目光中滿是凝重之色。
在他的後面，曹玉書渾身染血，一手如畫江山摺扇殘破，扇骨上全是刀劍之痕，顯然是經過了一場苦戰；另外一手扶着一個全無意識的老者，正是他們此行的目標玄陰子。
這兩人的情況，堪稱狼狽。
在他們幾個人的周圍，一圈子的屍體橫陳着，呈扇形排列。
這些屍體或在胸口，或在四肢……都有一個手指粗細的血洞。
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幾乎全無傷痕，一個小小的血洞，甚至不在要害部位，也沒有出多少血，就能致他們於死地，顯然是出自石軒七情劫指的手筆了。
一指之下，七情皆傷，五臟齊碎，迴天無術。
凌風的武學之雜之博都遠在石軒之上，但論及對這七情劫指的專精，卻是膛乎其後。
那些死者顯而易見與那個青衣中年人是一夥的，然而他們的服飾則迥異。
死者們的身上，都是身着統一的火紅色衣袍，衣角卻還綴着一個火焰燃燒的圖案。
“拜火教！”
凌風神色一動，想起了今世與石師重逢於荒原之中後，第一撥出現的敵人，正是拜火教。
“這麼說，這個人是……”
想到這裡，凌風再看向那個青衣中年人的目光頓時就不同了。
仔細觀察下，他果然在那個青衣人的衣角處，看到一個精細的火焰圖案。
不同的是，青衣中年人身上的火焰圖案下，還有八枚交叉的令牌架着，彷彿是篝火下的薪材。
“果然是他！”
“拜火教主，烈玄霸！”
拜火教與其教主烈玄霸，既是一時風雲人物，也是日後俠聖白鐵衣傳說中的一個重要註腳，恰是因爲這個原因，在拜火教煙消雲散，烈玄霸身死道消後，他們猶自能被天下人所謹記，着實是讓人不知道是當悲呢，還是當喜呢？
拜火教以火焰爲尊，拜火爲神，行事肆無忌憚，最終犯了衆怒，其教派聖地爲夷爲平地，號稱萬世不滅的聖火也一朝熄滅。
那一役中，唯一大放異彩的就是拜火教主——烈玄霸！
由於其人深居簡出，向來少爲人所重，圍剿拜火教的強者們準備不足，不曾想玄霸不僅僅是拜火教主，還是教中實質上的第一強者，一身拜火魔功霸道絕倫，修爲更是穩穩地站在先天第五重之上，實際戰力猶有過之。
在那一役中，死在烈玄霸手下的強者不知凡幾，單單先天強者就有兩人，這還沒留下他來，硬是被他殺出了重圍。
此後綿延數年的追殺，最終還是由俠聖白鐵衣出手，才滅殺了此獠。
也正是那一戰，讓白鐵衣正是走入了天下人的視線，成爲了大時代開啓的開端。
拜火教主烈玄霸，俠聖白鐵衣，這兩個同樣站在大時代門檻上的人物，因爲那一戰的勝負生死，命運自此截然不同。
“十年……”
“那是十年後的事情了！”
凌風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稍稍放下了心來。
若是現在的烈玄霸，就有了當初讓天下不知道多少強者爲之束手的強大實力，那下面的戰鬥即便是加上他凌風，一樣沒有翻盤的可能。
全盛時期的烈玄霸，遠遠不是初出茅廬的血神長恨可比的。即便是面對血神長恨，凌風也是用盡了手段，藉着天時地利人心，才搏了一個險勝。
“現在距離天下羣雄剿滅拜火教還有十年，十年後的烈玄霸是先天第五重的強者，現在應當還遠不到那個地步。”
凌風做出判斷的同時，下方的對話還在繼續。
“應該有十餘年了吧。”
石軒淡淡地迴應道：“這些年來石某深居簡出，烈兄身居高位，足跡不出拜火教，我們自是沒有見面的機會。”
他的語氣、神態，皆是平靜，一如往日溫和，完全看不出異常，更看不出在片刻前他還出手力抗了拜火教除了烈玄霸外的所有高手，將其盡數搏殺的酷烈。
一切的一切，彷彿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對石軒沒有任何影響，只是在與老朋友敘舊，語氣中似乎還帶着埋怨，怪對方多年不曾出來走動。
也只有凌風居高臨下能看到，石軒負在身後的那隻手藉着說話的時候，在不住地顫動着。
看到這個情況，凌風心中就是一沉，顯然石軒對付拜火教的那些人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輕鬆，這些猶自如此，況乎一直在看好戲般任由手下戰死當場的烈玄霸。
“哈哈哈~~”
烈玄霸聞言忽然大笑出聲，“石兄啊石兄，這麼多年來，我們也不算是白過的。”
“你，終於破了自己的心障，成就了先天，還將七情劫指推演到第八指的地步，原來七情之外，竟是慚愧，佩服，烈某着實佩服。”
烈玄霸一邊說着，一邊露出陶醉回味般的表情，似石軒此前的迭出辣手，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一般。
石軒搖了搖頭，嘆息道：“還是不如烈兄啊。”
“十餘年不見，烈兄竟是已經臻至了先天第三重的地步，着實可怖可畏，兄年尚不到知天命之年，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更進一步。”
石軒這番話也是源出真心，當年與他不過伯仲之間的人，現在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須知修行之道，越是往後越是艱難，烈玄霸這些年的進步，堪稱是突飛猛進了。
“沒想到還是沒有能瞞過石兄，石兄法眼無差，一如當年。”
烈玄霸氣度儼然，淡淡地笑着。
話音落下，恰好岩漿沸騰，如漲潮般漫過了他腳下的漆黑浮島般岩石。
烈玄霸一邊說着話，一邊稍稍提氣，整個人浮空而起，讓過了暴漲的岩漿。
當他落下時候，岩漿隨之回落，重新落在了原本地方。
整個動作做下來全無一絲煙火氣息，上方的凌風和對面的石軒得見，臉上皆是帶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無限接近先天第四重。”
石軒負在身後的手掌猛地握住了拳頭。
“三重天巔峰，悟得操縱天地元氣之法，只要修爲到了，就能立足先天第四重天之上！”
凌風倒抽了一口涼氣，“此人的修爲，竟是直追四太保追風！”
“怪不得十年之後，大時代裡的各大高手未出，天下之大，竟是沒有幾個人能奈何得了他之人。”
“只是，爲什麼十年過去……”
凌風心中閃過一個疑問，還沒等他細想呢，下面的烈玄霸一振衣袖，笑道：“石兄，這些年來烈某猶自記得，你我當初並肩作戰時候的酣暢淋漓。”
“再想到教中盡是這些愚笨乏味之輩，只能命令之，卻無法與其共語，着實無趣。”
“不如這樣，石兄你入我拜火教，烈某封你爲副教主，教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我攜手，一如當年，豈不快哉？！”
“石兄，你覺得如何？”
這烈玄霸不愧是一方梟雄，手下屍骨未寒，他就能輕描淡寫地稱之爲豬狗一般，又全然不計前嫌地招攬石軒。
他說出這番話時候，語氣之誠懇，態度之明確，讓人心中無法生出懷疑來。
“哦。”
石軒不置可否地應了一下，道：“不知烈兄如此優待石某，可有什麼要求？”
“有！”
烈玄霸的眼中閃出紅光來，一指身後的火晶石壁，道：“先將你那師弟交給我，讓烈某以其一身精血，生祭古神，以表石兄之誠。”
“古神？”
“古神！”
前後，分別是石軒和凌風的反應，前者是疑惑不解，後者心道：果然如此。
“烈玄霸果然是知道古神龍魔的存在，或者說，他這一來，就是衝着古神龍魔來的。”
凌風心念電轉：“只是，前世爲何沒有關於此的消息流傳出來，拜火教的滅亡，更是在古神龍魔出世之前。”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凌風百思不得其解的東西，烈玄霸卻全然不在意地隨口道出來，以爲拉攏石軒的籌碼。
“石兄，古神你或許沒有聽說過，但烈某先祖所立的拜火教中，卻是有完整的記載。”
烈玄霸毫不介意地以背對石軒，望着那面火晶石壁，狂熱地說道：“我拜火教中那萬世不滅的聖火，便是火晶石壁中的那位存在所留下的，他號稱——古神：龍魔！”
“烈某先祖，是古神龍魔座下一個僕從，創立拜火教，本就是爲了復甦古神，以及在古神臨世時候，成爲其手下助力。”
石軒雖然還是沒有明白古神到底是什麼，但還是從烈玄霸的敘述中明瞭了一些東西，臉色瞬間大變：“烈玄霸，你要復甦古神，爲禍人間？！”
這一刻，他連與烈玄霸虛以委蛇，趁機恢復實力的念頭都沒有了，聲色俱厲。
“石兄誤會了。”
烈玄霸不怒反笑，傲然道：“烈某雖然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卻也知道，我人族纔是天地之主宰，豈有屈身投靠所謂神魔的道理？！”
傲氣，豪氣，驕傲，自負……
不管是怎樣也好，拜火教主烈玄霸，亦是一方梟雄，豈會屈膝以事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