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贏了……”
“好險！”
凌風先是一隻手，接着上半身，整個身子，爬了出來，癱軟在落葉層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在論道崖巔上，出手之時，凌風心中空靈一片，渾然若無所覺。
等到塵埃落定，他從山崖上跌落下來，方纔擺脫了那種意境，從渾然忘我中清醒了過來。
這一清醒，凌風心中頓時充滿了濃濃的心有餘悸之感。
追風的箭術，的確是站到了整個迷神天的巔峰，所謂的手中無箭，心中亦無箭，不過是凌風用來心戰的說法罷了。
事實上，不論是箭術，還是劍道，或者是其他的什麼，這樣的境界，都近乎是不可能達到的傳說。
興許，只有武神風狂的拳頭，勉強能達到這一境界。
追風之強，凌風在那生死一線間，是真的領教了。
此刻，他拄着人皇劍，艱難地爬了起來，倚靠在一株彎曲如虯龍般的崖底怪樹上，緩緩地平復着呼吸，腦海中猶自充斥着那生死一線時刻的場景。
在最後一擊出手前，兩人一番糾纏試探，可說是鬥了一個平手，甚至追風憑藉着更高的修爲境界，還算是佔到了上風。
轉折與變數，出現在兩人各自佔據一處石筍，恢復體力與真元，要做最後一擊的時候。
在那個時間點上，凌風習慣性地運轉着呼吸天地秘法，生生以更弱一籌的修爲，強先回氣完畢，赫然搶先出手：“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追風仍然信心滿滿，以追風一箭相迎。
結果，最後一擊，兩人擦肩而過，凌風只是快了一線，肉眼都無法分辨的一線，先行將人皇劍刺入了追風的體內，劍氣全力爆發。
同一時間，追風的追風一箭威能也全面迸發了出來，轟入了凌風體內。
要不是那一線之差，讓追風在最後時刻先一步爲劍氣絞碎了體內五臟，散去了一身真元，只要晚上片刻，凌風現在也不可能站在這裡了。
凌風與追風，兩人的巔峰一戰，最後決定勝負的，卻是呼吸天地這個輔助性的呼吸法門。
“想必，一直到死，追風都弄不明白他是怎麼輸的吧？”
凌風想笑，卻牽動了體內傷勢，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呼~~”
“追風一箭，果然厲害，沒有個十天半個月的調養，我絕對沒法跟人動手。”
那一口淤血噴出後，凌風覺得身體輕快了一些，拄着人皇劍站了起來。
輕快了一些的不僅僅是身體，凌風更覺得隨着與追風的一戰抵定，頭頂上的陰雲彷彿都散盡了一般，明明置身於陰暗潮溼的山崖底部，感覺卻好像沐浴在融融陽光當中溫暖。
“血神長恨，血神子。”
“古神龍魔，烈玄霸。”
“迷神谷四太保，追風！”
這幾個名號，放在哪裡都能金光閃閃，此後悠悠歲月裡，它們的出現，便只能烘托出凌風的閃耀來。
在這一天前，他們如同三座大山，三層鉛雲，壓在凌風的頭頂，他的心頭上。
現在，三戰結束，三層鉛雲散盡，三座大山搬空，凌風頓時生出了天大地大的自在感覺。
更何況，在這三戰中，凌風收穫巨大，一管墨蕭神曲，一劍巔峰劍術，這些還只是旁枝末節，真正的大收穫是他隱隱地突破了瓶頸，想來用不了太長的時間，他就能突破到先天第四重去。
先天第四重，先天境界中的第一個分水嶺。
只要踏過了這一步，從此便能御空飛行，天上天下，任由縱橫，獲得人類自古夢想——飛翔的權力。
雖然不是第一次踏入那個境界，凌風思之仍不免悠然而神往。
“本以爲需要水磨個一段時間，沒想到這三戰的收穫如此之大，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凌風臉上帶着笑容，身處在陰暗潮溼，不辨方向的山崖底部，他卻全然無擔憂之色，拄着劍四顧左右，尋思着要尋找一條道路，向外而去。
蹣跚而行，正因行動緩慢，凌風反而有機會，看清楚周遭的情況。
這論道崖底，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了人跡。
有古樹竭力地伸長了脖子，扭曲了姿勢，只是爲了多沾染上一點陽光的味道；
有絨絨的苔蘚，爬滿了樹身上，青石上，山壁上，入目所及的任何一個角落；
有高大的蕨類，外界同類所沒有的高大身軀，遮天蔽日一樣。
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習慣了陰暗潮溼的小動物，在以警惕的目光望過來……
……
凌風一腳高一腳低地行走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異響，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前方不遠處，多出了兩個人。
凌風自然知道，石軒、郭鐵劍、杜無名等人會下來尋找於他，只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出現在面前的會是這樣兩個人。
一個披着灰衣，披散頭髮，只是簡單地在那一站，就有雄霸天下，莫敢不從霸氣的男子；
一個癡癡呆呆，怔怔出神，好像神都爲什麼給奪走了一樣的少年。
石軒等人，現在要是出現在這裡，竟然會驚呼出聲：“武神風狂！”
上一刻，這個天下第一人，還出現在論道崖上，讓石軒他們驚駭欲絕，生怕他對凌風不利；
下一刻，石軒他們不過是剛剛踏下論道崖之巔，風狂竟然就已經站在了凌風的面前。
凌風並不知道論道崖巔上，還曾發生過那樣的一幕，但他的反應比起石軒等人，卻並不比他們來得小。
在看到那個灰衣人背影的一瞬間，凌風豁然止步，瞳孔驟縮，肌肉繃緊，呼吸摒住，心臟停跳，全身竅穴毛孔也塞住。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恍惚間，凌風似乎重新回到了前世那個夕陽西下的時候，古神之役下，迷神天強者損失殆盡，域外強者破空而來……
那個時候，武神風狂眼見獨木難支，無力迴天，大笑着衝向了域外強者，一拳之下，天地失色。
那個背影，那種沖天豪氣，凌風前世，今生，都不會忘卻。
凌風的到來，自然無法瞞過武神風狂，剛剛一停步，花崗岩一般的聲音就從那個灰衣背影處傳了過來：
“你不錯！”
凌風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說道：“尊駕面前，幾人能稱得上‘不錯’？”
“你見過我？”
“是！”
“哪裡？”
凌風到口的話，生生的咬住了，重新嚥了下去，恍如夢醒。
前世，他的確是見過武神風狂，但前世之事，如何能言？
武神風狂突然出現，以及他那霸絕天下的氣勢影響下，凌風心神恍惚下，險些露出了他最大的秘密。
頓了一頓，凌風緩緩開口：“天山腳下，晚輩曾見過武神背影，一道拳意，重傷了玄龜。”
“說來，晚輩還欠着尊駕一個大人情。”
臨時間，凌風只能以這個理由爲迴應，今生今世，也只有那個時候，他才與武神風狂有過交集。
“是嗎？”
武神風狂淡淡地說着，他是信，還是不信，除了他自己，沒有別人能知道了。
這麼片刻功夫，凌風已然從前世今生交錯的震撼，武神風狂的氣勢下襬脫了出來，重新恢復了那種灑然自若的味道。
即便是重傷在身，即便是面對天下第一人，凌風舉手投足間，依然帶出了那種灑脫與自然。
武神風狂好像察覺到了這一點，微微頷首，再次重複道：“你，不錯！”
“那頭老龜，之前歷任迷神天第一人並不是沒有實力除去他，只是礙於一個人的面子，不好下手罷了。”
凌風一怔，他卻是不知道，那頭萬年玄龜的存在，背後竟然似乎還隱藏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