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頭散髮,衣衫襤褸,從房中走出來的人擡起頭來,目光在衆人臉上掃過。
霎時間,呼喚聲戛然而止。
“砰~~砰~~~”
凌風的心臟砰然跳動,神色不變,眼中目光愈發銳利,沒有人注意得到他掩蓋在襤褸衣物下的肌肉繃緊,隨時準備暴起,嗯,奪路而逃。
外面最前面,站着一名年長者,年紀約莫在四五十歲,身上穿着獸皮,腰間纏着一根蛇皮,臉上塗滿油彩,頭髮上裝飾着各色的獸骨,圓珠,石塊。
凌風剛走出房間第一眼就看到了老者,隨後目光轉動,落在五六十丈開外,那裡還聚集着百來人,一個個身披獸皮,手中拿着樹根,樹藤,獸骨,而有些人的身上,則是穿着戰甲,在最前面一字排開。
身在最前面,距離凌風只有幾丈之外的那名年長者,在凌風的身影剛剛出現之時,手掌一抖,手中的獸骨開始不斷搖晃起來。
“恭迎蒙武大人!”
響聲震天,如雷鳴呼嘯,在這座大殿外響徹不休,轟鳴不止。
“呼!”
凌風長出一口氣,“果然!”
“他們只敢在外面呼喚,不敢靠近,可見對野人敬畏。”
“野人披頭散髮,又是瘋狂恐怖,他的面目怕是非親近者都沒有印象。”
“剛剛仔細看過,若是清洗過的話,與我相貌相差並不是很大,以野人的特殊狀態來說,當能矇混過關!”
“果然!”
凌風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最艱難的一關,度過了。
若是被當場識破,那一場苦戰就免不了了,以他現在的狀態,想要脫身怕是難了。
現在,凌風贏得了足夠的喘息時間,回頭若有機會,脫身而去便是。
至少在這個時候,他就是打着這個算盤。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呢?又要做什麼?”
凌風心中一定,擡頭望向他們。
那名年長者手掌又是一動,手中獸骨再是一揮,緊接着遠處的那一羣人開始齊齊踏步,蓋過之前那一聲高喝,地面都因此而震動起來。
咚,咚,咚——
接連三聲巨響,地面震動更甚,隨着腳步急踏,濺起漫天灰塵,如烏雲降臨,籠罩在這片空間。
“有請蒙武大人回族!”
前方老者手中獸骨又變,伴隨着一壓,那羣人直接單膝跪地,同時間比之前更加嘹亮的低吼聲傳開。
做完這些之後,站在凌風幾丈開外的那名老者方向一轉,直面凌風而來,在他的身前不遠處停住,而後聲音也隨之傳開:
“天佑我蒙族,今大秦百族會盟,是我蒙族崛起之日。”
“今日,我等便來請蒙武大人回去,代表我蒙族,前往大秦百族會盟。”
這一系列的變化,都在幾個呼吸間完成,空氣中還瀰漫着厚重的灰塵,隨着陣陣微風,而開始不斷飄蕩而開。
直至老者上前,在不遠處停住開口的時候,凌風纔有些回過神來。
“蒙武,蒙族,大秦百族會盟?”這幾個詞語,在凌風的腦海之中組合,繼而開始一點點地匯聚,最終,凌風低頭沉思。
“這麼說,剛剛被我殺死的野人,便是蒙武了。”
“他們果然沒能認出我來,把我當成蒙武了。”
“只是……大秦……大秦……”
凌風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念頭,有**碑刻,有八荒**獨尊功,更有天池中所見的獨眼石人像,紛繁無數,一時連他自己都理之不清。
只知道,他來這個地方果然沒有錯。
這裡,果然與他有着切身的關係。
凌風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塗滿油彩、污穢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但這副模樣落在那老者眼中,卻多了幾分不安。
“蒙武大人…”
“我是蒙族族長,蒙已啊!”
“今日蒙族前往大秦百族會盟,必須要請您前往,萬望不要推辭。”
看到凌風的這副反應,老者心中一顫,繼而又是上前數步,靠近凌風,低聲開口說道。
“今日是我率領族中年輕高手前來,爲的便是請蒙武大人回族。”
凌風依舊站在那裡默默不語,心中卻是根據着那族長蒙已的一句句話,開始在分析起來。
蒙已的反應,還有先前野人的動作,神態,狀若瘋魔。
“或許,這野人由於某種原因,而脫離了這個蒙族,獨自在外面。”
“現在蒙族有事,族長就率衆前來邀請了。”
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但凌風卻在腦中不斷回憶,分析起來。
“呼……”
凌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開始有些緩和了起來。
緊接着,他突然伸出手,抓向蒙己。
蒙已見狀心中一顫,當下腳步急退數步,嘴裡也開始驚叫出聲。
“蒙武大人,蒙武大人息怒。”
“只是事態緊急,迫不得已…”
蒙已腳步連連後退,同時口中也在連連大叫出聲,不斷的安慰着,唯恐將凌風給惹怒。
“哼……”
凌風一聲輕哼落下,重重傳開,落在衆人耳中就仿若驚天炸雷,甚至於連族長蒙已都顫顫巍巍,不敢出聲。
“你們這樣,是來迎接我回去嗎?”
“沒有軟轎,沒有食物,沒有服飾,沒有獸骨裝飾。”
“這些最基本的,你們都沒準備好,就來迎接我?”
“……”
凌風上前幾步,族長就連退幾步,生怕被他給怎樣了。
“你們去做一頂軟轎,你們去準備食物,你們去獵殺野獸。”
“你,去監督。”
凌風手指朝着人羣隨意指過,將那百來人都分成一羣羣,最後手指不遠處的蒙已,聲音變得更加響亮起來。
下方那些人一個個噤若寒蟬,靜靜地站在那裡,絲毫不敢上前。
“還不去準備?”
“準備好東西,迎接蒙武大人。”
衆人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凌風的神色都帶着幾分疑惑,但隨着族長蒙已的一聲底喝,當下那些人都開始移動起來,朝着遠處急行而去,按照凌風的吩咐開始準備了。
“你,也去!”
手指着不遠處的蒙已,凌風底喝一聲,聲音響亮無比。
“是,是,是……”
族長蒙已連忙應道,暗暗抹了一把冷汗,緊接着腳步後移,朝着遠處退去。
一邊退去,蒙已暗暗觀察着凌風,心中多了幾分安慰。
“蒙武將軍的性子,現在正常多了。”
看着凌風轉身進了大門,蒙已蒼老的臉龐露出幾分驚喜之色,喃喃自語道。
緊接着,蒙已大步邁開,朝着遠處快步而去。
“嘭~~”
大門關上,發出一聲巨響,在大殿內迴盪不休。
“呼……”
將大殿的大門關上之後,凌風方纔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先前的那一幕,還真是有些驚魂未定。
“這些高手,雖然不及這野人強悍,但一個個也極難對付。”
“現在可不是好時候。”
“還是抓緊將藥方先配出來再說。”
大殿內,背靠在門上,凌風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幾聲,方纔是有些緩過神來。
視線掃過,落在那地面上的野人屍體上,凌風腳步邁開,突然朝着前方走去。
之前外面有人在呼喊,情急之下,凌風只來得及將野人身上的衣服換過來,至於其他的東西,卻根本沒去注意。
這時候,凌風開始回過來仔細地翻找着野人留下來的東西。
許久之後,當確定已經完全找遍後,凌風長呼一聲。
“一張獸皮古圖,一些草藥,還有一本,嗯……《上造冊》。”
凌風將野人留下的東西都翻找遍了,卻只出現這三樣東西。而看着最後這一本上造冊,卻多了幾分疑惑。
“這是什麼東西?”
書籍並不厚,約莫只有一百頁左右,握在手中輕飄飄的一本。
但眼下當務之急,卻是尋找到療傷的草藥,因此凌風也不停留,將那上造冊給收起來,放在懷中。
“明楊草,朱華果,天冥根……”
“配置黃明丹,還有霧繁藤,流靜花……”
在一個個的瓶瓶罐罐間翻找,凌風視線快速掃過。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藥香味,凌風伸手在那些草藥,殘渣之間翻找,辨別。
先前野人在調配草藥,凌風在遠處看着,心中也在一點點的默記下來。此刻根據着一個個瓶瓶罐罐,開始在一點點記憶起來。
野人擺放的東西極爲雜亂,那些草藥,藥渣也在隨處擺放,凌亂無比。
過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外面開始傳來一陣陣的呼喊,此起彼伏,聽起來極爲急促。
“差不多也找到了。”
“不過這草藥,卻需要自己調配,也是一個麻煩啊!”
將手中的一團藥渣放在鼻子間嗅了嗅,一股相對較爲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讓凌風眉頭微皺。
這個味道,正是之前野人讓自己喝下那個湯藥的味道。
“啪!”
大門打開,凌風緩緩踱步而出。
“蒙武大人…”
在凌風剛剛走出房門之時,原先早早等候在一旁的蒙已,卻是上前幾步,站在凌風身後,低聲說道。
“嗯。”凌風視線掃過前方,輕輕應了一聲,而後一股輕哼響起。“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都好了……”
“有請蒙武大人!”
蒙已在旁邊陪笑,上下打量着凌風,神態恭敬無比。
隨着蒙已的示意,年輕的少年上來,將手中的一串獸骨戴在凌風脖子上,還有在頭上也裝飾了一些。
不遠處,是一頂由樹藤纏繞組成的大轎,足足需要四個人擡,兩根樹木足有三尺大小,看起來極爲粗壯。在旁邊,還站着四名彪形大漢。
“走吧!”
凌風略一擡頭,看着不遠處的軟轎後,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淡淡然地說道。
話音落下,凌風腳步邁開,直接朝着前方走去。
“快,快點!”
“動作麻利點……”
見到凌風這個反應,遠處的蒙已臉上也開始浮現出幾分驚喜之意,急忙快步上前,跟在凌風的後面。
隨着凌風上前,坐在軟轎上面的時候,旁邊的族人也開始發出一聲聲驚喜的叫聲,在這片空間中迴盪而開。
伴隨着族長蒙已一聲令下,那四個彪形大漢同時蹲下,齊力將這座軟轎給擡了起來。
嘎吱,嘎吱,嘎吱……
四名大漢,擡着凌風開始走出這片區域,朝着遠處的叢林中走去,軟轎上樹木與樹藤的相互摩擦,發出一陣陣的響聲,在遠遠傳開。
坐在那一頂軟轎上,凌風眼睛微闔,臉上滿是享受。
雖然身受重傷,體內的傷勢更是惡化不少,跟剛剛出來的時候一樣。但相比於來時被野人扛着,此刻的待遇卻是好了無數倍。
衆星拱月般的軟轎上,凌風靜靜坐在那裡,片刻後,自懷中掏出了那本書,開始細細觀看。
“上造冊。”
翻開封面,裡面的內容立馬呈現在眼前。
裡面內容森羅萬象,其中內含武學,拳法,功法,療傷,運氣,煉藥……
“這上造冊,還真是實用。”
“不過,其中包含的東西,卻並不那麼深奧。”
“這些都僅僅只是基礎罷了。”
很快,凌風便將這一本上造冊都給翻遍了。其中包含的東西雖然多,但一樣樣卻都是極爲粗淺的,好像這些都只是基礎罷了。
“呼……”
軟轎上,隨着衆人衆星拱月般的擡過去,也漸漸進入到森林裡面。
“被這些人圍住,我根本就沒有離去的機會。”
看向四周,前後都是人,而且那族長蒙已更是在旁邊候着,隨時緊跟着。
不過觀察了片刻之後,凌風便徹底放棄了這一個打算。
旁邊足有一百多號的人,再加上自己身受重傷,逃跑根本沒有機會。
嘩啦,嘩啦……
一陣陣的響聲傳來,在耳邊不斷迴盪起來。
這時候凌風發現,面前的這些族人,隨着行走,身上的戰甲竟然發出一陣陣明亮的光芒,隨着戰甲互相碰撞,響聲更甚,一陣陣嘩嘩的震動,在不斷傳開。
“這是,戰陣之術!”
“深藏在叢林深處的蒙族,裝備上竟然帶着戰陣之術?”
“……”
半躺在軟轎上細細觀察,很快凌風卻驚呼出聲。
前面在進入叢林之時,還遇到一些妖獸襲擊,但是蒙族的高手,卻直接一步上前,任憑那些妖獸轟擊在身上,那些族人卻不躲不閃,直接將那些攻擊硬抗下來。
這戰甲,絕對不尋常!
茂密的叢林中,衆人健步如飛,縱然是擡着凌風的那四個彪形大漢,也根本沒感覺到任何吃力。腳步在地面上輕點而過,身體便直接爆射而去,朝着遠處急行而去。
崎嶇不平的山道,卻根本抵擋不住衆人的腳步。
“停,停下。”
突然,隨着凌風的一聲底喝,衆人的腳步開始慢了下來。
“蒙武大人,怎麼了?”在一旁緊緊跟隨過來的蒙已,在凌風這句話落下之後,眼中也帶着幾分疑惑。
“快,將那株草藥給我採來。”
凌風指向身後大概幾丈外的那一株草藥上,對着蒙已說道。
旁邊的那些族人,一個個也都疑惑不已。
“動作快點。”
“蒙武大人的話,難道沒聽到?”
就在衆人愣神間,卻聽到蒙已猛的一聲爆喝響起。
衆人噤若寒蟬,立馬就有幾個人開始動了起來,朝着那一株草藥走去。
茫茫叢林中,入目之處皆是參天古樹,隱隱還有妖獸的低吼,在此起彼伏地響起。
接下來的時間,往往是前進一段距離,卻都會停下來,凌風就指使着那些族人採摘草藥。
衆人雖然很不解,但是一想到蒙武將軍癡迷煉藥,心中也都是恍然,縱然被凌風頤指氣使,卻沒有一絲抱怨。
接連三日,在叢林之中急速穿行,而凌風也被衆人擡在軟轎上,一路行到這裡。
“三天了。”
“在這森林裡,沿途所看見的草藥,都被我採來。”
“而且,先前野人留下的草藥,也都被我拿來。”
配置療傷的草藥極爲難得,一路下來,卻還只差了三樣。
前方遠處一片明亮,原先陽光遮蔽暗暗沉沉的情景,被破空而來的陽光取代。
經過了三天時間的急行,蒙族衆人擡着凌風,出了這片叢林。
這三天來,凌風心中一直在想:
“一直以來,都覺得這些人身上的戰甲極爲眼熟。”
“現在,終於想到了!”
天池上,獨眼巨人的雕像,身上的戰甲,其中的輪廓,裝飾,都跟他們身上的戰甲極爲相似。雖然蒙族族人身上的這些戰甲簡陋了許多,但隱隱間還是能夠看出一些輪廓。
這些族人身上的戰陣之術,是怎麼雕刻出來的?用在麒麟臂上,是否有同樣的效果?
就在凌風一路回想,腦中在細細思索着遇到的這一系列事情的時候,突然身上的五仙壺一動,腦海之中響起了蛤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