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和揚雲年紀相仿的少年，禮節雖然表現得對那長者頗爲恭敬，但回答問題時的神態，卻是有些心不在焉。
“看這個樣子，元蒙帝國的神靖軍應該還沒來，你這就去問問情況吧！”
“是，師叔。”
少年貌似“恭敬”地答應着，一個瀟灑地翻身下馬，果然是風度翩躚，俊秀異常。只見他混不在意地朝沉家村人羣中看了幾下，又帶着幾分厭惡之意掃了揚雲一眼，便欲向村裡走去，剛走出了一步，便突然渾身一震！
“這個時間，恰好就是每年清霽劍派人，來沉家村挑選入門弟子的時候。而這兩匹馬還真是極難得的良駒，來人身份地位定然不低，只怕就是清霽劍派的吧？只不過我還在這個村子的那幾年，來者都是長者，鮮有年紀輕輕的少年……”
揚雲瞟了他們一眼，正心中疑慮的時候，也是突然渾身一個激靈，腦海裡猛地浮現出一個永生難忘的名字：
沉風！
兩個人雖然形貌身材着裝都有變化，但是，那各自與衆不同的氣質，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而且，兩人各自在對方心中的位置，也不是時間可以磨滅的！
揚雲、沉風，這兩人只要相遇，都會認出對方！
幾乎在同一個瞬間，揚雲和沉風都猛地回過來頭，也不言語，只是互相死死盯着。
察覺到兩人的異樣，不少村民又都圍了上來。沉疆走在人羣最前，先是認出了沉風，看着揚雲與沉風對視的模樣，稍微感到有些驚訝的同時，心裡也隱隱約約地，猜到了揚雲的身份：“這個少年，就是去年離村，並與沉風結仇，原本是風雲雙星之一的——揚雲？”
心念及此，沉疆便欲上前確認一下，問道：“沉風，你認識這位少俠麼？”
一邊說着，沉疆的目光向揚雲望去。
“這位少俠？”
沉風先是一愣，眼光卻毫不挪開，只是冷笑道，“豈止是認識，簡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嗯？”
沉疆本來就對揚雲的身份頗有懷疑，此時聽得沉風如此言語，心下又確定了幾分，試着轉頭對揚雲道“你就是揚雲！？”
沒有出聲回答，揚雲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神情絲毫不變，彷彿剛纔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般。
饒是如此，沉疆和那些村民看見他點頭的瞬間，心裡在一番震動的時候，更多的情緒，卻是愧疚：“當年別人受欺辱時，自己在一邊袖手旁觀，如今自己村子快要受元蒙軍隊侮辱時，卻是別人來給解圍……”
“唉，總的說起來，還是我們沉家村對你不住，今日你又幫了我們這麼一個大忙，我沉疆真是無地自容啊。”
沉疆既身爲村長，便不似其他村民那般十分在意沉風的感受，這番話說完，還不忘瞪了沉風一眼。這一舉動，意思也很明顯：責怪沉風在當初，實在是逼得揚雲太狠了。
“沉疆伯伯言重了，我揚雲若不是得你家相救，早就去了陰曹地府報道，如此大恩萬萬不敢忘卻。今日見沉家村有難，揚雲盡己之力相幫，原也是義不容辭之舉。”
揚雲對沉疆一家還是頗有好感，雖然其迫於沉風家的壓力，給予他的幫助實屬有限，但終究還是與他有恩，是以語氣中對沉疆還是極爲尊敬。
衆村民見他愈是感恩，言語中更是毫不提到當年的事情，心下也就愈是慚愧。此時一個個紅着臉低着頭。當年的風雲雙星，是他們向鄰村人吹噓的資本，可一想到他們卻在自己的間接作用下，給弄得反目成仇，這時人人心下的感覺，都實在不是個滋味。
沉疆也是不好意思開口，來詢問揚雲這一年的經歷，便轉過頭，語氣嚴厲地對沉風道：“沉風，當年的事情我們心知肚明，你還不去給揚雲道歉！至於什麼約戰的事兒，也就算當初少年一時衝動，就此撇清不談也罷！”
“哼哼！”
沉風臉上盡是不屑之色，像是遇見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語氣中竟滿是嘲諷之意，道：“我給他道歉？不可能！至於約戰一事，只要他敢來，我又有何懼！？”
衆村民看向沉風的眼神中，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立刻充滿了怨怒和鄙夷，沉疆亦是氣得虎鬚一揚，雙目圓睜，剛欲大聲斥責，卻被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搶先。
“沉風師侄，你說說到底是何事，爲何與這位……這個……小兄弟如此？”
說話人正是沉風口中的師叔，這番話看似是責問，但語氣溫和，幾乎與平常的詢問無異。
沉疆既與清霽劍派掌門有深交，雖然知道這人是天下六大派之一——清霽劍派的人，仍是對着他毫不客氣地道：“你是何人！？”
沉疆語氣中的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你……在下清霽劍派卓非凡，見過沉老爺子。”
卓非凡自他師父逝世後，身爲清霽劍派長老之一的他，就連師兄秦齊飛對他也是禮遇有佳，自然很少聽到語氣如此不善的質問，剛欲發作，便記起了師兄臨走時的叮囑：“必須對沉疆以禮相待”。無奈之下，卓非凡只好不冷不熱地回答了。
“是。”
沉風說話時轉身面朝向卓非凡，卻不是對着沉疆，使得後者怒氣更盛，“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小孩子的時候，爲一個女孩子爭風吃醋，有了點摩擦罷了。”
卓非凡見沉風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心下自然不信是所謂的“一點小摩擦”，但既然不知其中原委到底如何，也不好再說什麼。
“沉風師侄是本派資質上佳的人物，一向頗得掌門秦師兄賞識。他要是在掌門面前，說了幾句不怎麼好聽的話兒，在掌門一人掌握大權的清霽劍派，我今後的日子必然也不怎麼好過。對方既然是個小娃子，穿着又如此破爛，想必也沒什麼背景，我還是幫着沉風師侄多說幾句好話爲妙……”
卓非凡心中斟酌一番之後，也就作出了決定。
“如此芝麻般大的小事，我看這件事而，還是大事兒化小，小事兒化了爲好，大家就當誰也不認識誰，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放屁！今天沉風要是不道歉，老頭子我第一個不答應！”
沉疆並沒有給卓非凡半點兒面子，弄得後者是臉色鐵青，極爲難看。
沉財在這個時候，原本也是想替兒子說幾句話的，可一想到今天一時驚慌失措之下，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爲免得觸犯衆怒，只得強自按捺着。
揚雲聽得沉疆這麼維護自己，心中也是暖流陣陣，自己雖然也不懼沉風，但沉疆的一番心意，還是能感受得到的。
揚雲暗暗告誡自己：“沉疆伯父今日滴水之恩，他日必當涌泉相報！”
卓非凡心中氣急，可又偏偏不能發作，見沉疆軟的不吃，正情急之下，忽然心中一動：軟的不吃，就來硬的！
“在下和沉風師侄從靈清山下來，除了照例來挑選兩個入門弟子之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兒……”
說到這兒，卓非凡稍微停頓一下，等着沉疆或其他人來問：“敢問這件重要事情，具體是什麼？”
不過卓非凡沒想到的是，眼下沉家村幾乎所有的人，都對揚雲抱有感激之情，如何會接他這個話茬？再重要的事情，也不會大過被元蒙軍隊屠村！
卓非凡見沉家村的衆人毫不搭理自己，不由更是尷尬，心道：“我這張老臉，今天算是他孃的丟光了！”
“嘿嘿！另一件重要的事兒，就是元蒙帝國的精銳——神靖軍不日將會前來沉家村，這潛龍山腳下，沉家村周邊的幾個村子，可都已經被屠戮乾淨了……”
卓非凡陰着臉，好不容易將這番話說完，心中只道：“有元蒙軍隊威脅，看看你們還求不求我，來保護一下你們村子！只要你們開口相求，沉風師侄的事兒，你也就不再好意思再開口了……”
可是一番等待之後，沉家村依舊無人接他這個話茬。
“沉疆伯父，多謝你的好意！不過，當年說過的話，即使衝動也好，但畢竟是從我揚雲口中所出！既然如此，我揚雲必定說到做到！”
揚雲此時心中的情緒，也不像初時那般激動，而是逐漸冷靜下來：沉風身旁還有個師叔，沉風現在的實力如何，自己尚不清楚，且不說自己是否能把擊敗，就算勝了，料得也不可能把他殺死。
“嘿嘿！還真是狂妄！你若有膽，兩年之後就試試罷！”
沉風現下已經恢復了傲然的神態，語氣之中挑釁的意味兒頗濃，彷彿勝券在握，當年慘敗的恥辱不再一般。
“兩年後，必斬沉風於靈清山！”
揚雲淡淡吐出這十來個字，即轉過身，再不回頭，徑向村外走去，那堅毅的身影逐漸融入了夕陽的餘暉裡，終於消失不見。
“只怕兩年後，你連清霽劍派內堂都進不了。”
沉風望着揚雲已經遠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一年之前，或許你還可以和我並稱風雲雙星，但是現在的話，你給我提鞋都不配！神靖軍的拓拔羽麼？也就是拿來讓我練劍的而已！”
沉風本是滿臉輕鬆的神態，剎那間忽然變得有些堅定，轉而又對卓非凡道：“卓師叔，請你跟我師父說下，下個月起我去龍炎谷修煉。”
“龍炎谷！？”
卓非凡一驚，滿臉駭然道：“去那兒修煉，可是一種非人的折磨啊！”
“當年他給我生平未有過的奇恥大辱，一年後我就要像踩螞蟻般，把他給狠狠踩在他腳下！把他的那點兒驕傲心思踐踏得一文不值！”
沉風的神色，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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