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衆人的談話之中七拼八湊,李淳大概知道了河神招親的始末。
確確實實跟赤水之神相關,不過並不是赤水之神本人——他跟廢老頭一樣,成神的時候就已經是個糟老頭,要是想在凡人之中找個媳婦就未免有些爲老不尊。
招親的是河神的女兒。
這本來是件大好事,其實神祗與凡人偷偷結親的也並不是沒有,很多都留下了美好浪漫的傳說。
不過天規森嚴,人神不能真正的通婚,河神的女兒比較不幸,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因爲老爹得到,雞犬升天,結果也成了神祗。
這種神的婚姻是比較難搞的。
神祗之中,或有婚姻,但一般都是爲了聯盟,赤水之神地位崇高,按說也應該有不少神祗願意做他的女婿,以結下善緣。
但偏偏又因爲赤水主凶煞,本身又不善交際,千年間,也未曾有神祗與之提親,再加上河神之女生性浪蕩,時常化身勾引凡人,名聲又不太好,結果就壓根兒嫁不出去。
沒法嫁給神祗,又不能嫁給凡人,河神就爲這女兒操碎了心,若是放任她在赤水附近遊蕩,也不知她會闖出什麼禍來,可是要把她禁錮在河底,她又要尋死覓活,河神心中不忍。
於是就想出來這麼一個折衷的主意。
每過二三十年,河神就會招親一次,以女兒許配凡人,得一夕之歡。到了清晨,就將那人送回,多送金銀寶物,將此事了結。
——後來河神的女兒嫌棄普通人太弱,不能滿足於他,更喜歡強壯的劍客,於是這百年來,招親的對象都成了劍客。而事後的報酬,除了金銀寶物之外,還有許多厲害的絕招劍譜。
所以此事雖然不堪,卻也有不少劍客趨之若鶩,事先得到消息的,都到這桃葉渡來等待。
——修者是絕對不允許的,神祗與修者交合,違背天條,很容易被發現。所以來此的劍客,最高也不過就是十級。
李淳聽清楚以後,不由得啼笑皆非。連帶着對那些大廳中的劍客就頗有幾分瞧不起。
這不就是拿身體換秘笈麼?做一回鴨子。也虧得這些傢伙還這麼得意。
掌櫃看他聽得入神,趕緊又好言相勸。
“公子,此等醜事,可萬萬不能參與。”
他壓低了聲音,“那河神女兒脾氣極壞,若是不得她的歡心。只怕屍骨無存……得好處回來的人是大家都知道,沒回來的,誰又知道是什麼結果?何況河神又是怕醜,欲蓋彌彰,時不時還要爲此事殺人滅口。我們這邊桃葉渡的百姓,都是要裝作不知道的……”
這也是他爲什麼這麼惶恐的原因。
李淳不由嗤笑。
“這河神行事如此顛倒。做了倒也罷了,偏還知道要臉,害死這些利令智昏的傢伙倒也罷了,若是牽涉無辜百姓,那豈不是犯了天條!”
從廢老頭那兒他知道神仙也不是那麼好做的,處處有天規的限制,行差踏錯就很容易被人找麻煩,這赤水之神倒是囂張。
“我等老百姓,哪懂得神祗的內幕!公子慎言!慎言哪!”
李淳是劍客,他評議幾句神祗倒也罷了,他本身有朝廷氣運加護,一般小神也奈何他不得,掌櫃卻是不敢附和。
這時候天色漸黑,大廳之中討論的氣氛也就更加的猥瑣和熱烈。
隔壁桌那幾個漢子,都是自信滿滿。
“張大哥,你雖然本錢厚,小弟卻也懂得幾手採戰的妙招,能讓女子欲仙欲死,未必神女就不會選我!”
“嗤!神女什麼男人沒有見過,還是得身強力壯,相貌堂堂才受歡迎!”
“俗!你們這俗了!神女哪裡還是這般講究外貌的?如今要看內在!”
各桌之人,都在自吹自擂,彷彿是他們所說的話能夠被河神之女聽到,可以增添一點自己被選中的機會一般。
一起來的朋友,尚且有明爭暗鬥,不同桌的人更是如烏眼雞一般,視其他桌的人爲競爭對手,恨不得拔刀相向。
“真是可笑!”
吉祥不屑地搖頭,“這些男人也真夠賤的!”
身爲女子,吉祥更是看不起這些賣身的男人。
李淳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河神之女是如何選拔的,若是好玩,倒可以看看熱鬧。”
他本人當然對這種事毫不感興趣,有琅嬛玦在手,他的劍譜劍招源源不絕,完全用不着用出賣自己的方式來獲得。
而且身爲一個劍客,終究還是得有自己的底線。
若是連自身都不重視,又如何能夠誠心於劍,而得有所成?
這些河神招嫖的劍客們,縱然得到了厲害的劍譜,只怕也難有什麼很大的成就。
當世著名劍客之中,從來沒有聽說有一個是河神的女婿,也可見一般。
就在此時,只聽窗外傳來一陣嗚咽的簫聲,如泣如訴,轉折悠揚,讓人精神爲之一振!
“來了!”
客棧之中的一衆劍客,都是激動地站起身來,一片桌凳打翻之聲,亂糟糟地不成樣子。
有幾個修爲頗高的年輕劍客,不屑地看着那些急吼吼的同伴們,倒是從容起身,朗聲長嘯,與簫聲相和。
——這幾個實力最強,相貌也是不差,年紀又不大,自認是最有希望成爲河神女婿之人,此時也是一顯本領,以震懾衆人。
他們的嘯聲不高,卻傳得極遠,聽在衆人耳中,就如起了個悶雷一般。
實力稍遜的,都是身子一晃,面色發白。
吉祥也不由得身子晃了晃,李淳眉頭微皺,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不好!有硬點子!”
“這幾個小白臉厲害,大哥咱們不是對手啊!”
“呸!神女招親,又不是看武功,還要看牀上的本事,這些小年輕專心劍道,又懂得什麼閨房之樂,兄弟們不要氣餒!”
雖然被那幾位劍客的武功所懾,但是那些漢子們,依然沒有喪失信心。
一片嘈雜聲中,只聽窗外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諸位到此,神女頗感心意,既然有緣,不如到渡口畫舫之上相見如何?”
聲音柔膩之極,聽着讓人說不出的舒服,就像是渾身泡在熱水之中,大部分人都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循着聲音的方向,奔出了客棧的大門。
只有客棧掌櫃驚恐地捂着耳朵,趴在地上,不住顫抖,還好心地朝着李淳拼命地搖着頭,示意他千萬不要中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