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什麼?怎麼談?杜克施把話題再次拋給了楊江水。他的淡定讓楊江水心中沒底,更因爲警方的身份,讓楊江水不敢怠慢。
對左右示意,楊江水讓人帶着楊雪豔一起先出去。但是杜克施卻直接制止道:“雪豔嫂子留在這裡,畢竟我等會要帶着她走的。”
目光之中帶着堅定,杜克施絕對不能在這些問題上退縮。他的強硬,讓楊江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看左右後,擺手讓其餘人離開,只留楊雪豔還坐在那裡。
從之前被人看着,到現在終於暫時沒了脅迫,可以清晰的看見楊雪豔瞬間鬆了一口氣,可臉上的擔心緊張依舊沒有完全散去。
杜克施趕忙道:“雪豔嫂子也來吃點東西,等會好有力氣走路回去啊。”
“不,不了,你們吃。”楊雪豔擺擺手,目光看向大門。她的身體方向傾向門口,肢體動作表明,她十分想現在逃跑,卻不敢造次。事到如今,怕是原本袒護楊家舊習的楊雪豔也明白,有些行爲,。最終還是害人害己了。
除了他們三人,屋內再無其他。楊江水終於可以敞開天窗說亮話了:“杜警官過來,是爲了抓我的吧。”
“是啊。”杜克施非常直接,“候鎮長跟我談了很多月山鎮的事情,我覺得江水哥應該主動找警方交代一些問題,這樣大家都好交代。”
“可是如果我不去找警方交代呢?”楊江水從身下直接將一把槍掏出,往桌子上一放。
槍支和桌子撞擊的聲音,讓楊雪豔渾身一顫,整個人哆嗦不敢看向這邊。
至於杜克施,則冷冷道:“私藏槍械,江水哥你這是罪加一等啊。”
“我現在還在乎罪加一等嗎?”楊江水哼的一聲,“既然候科然把什麼都說了,我也知道自己沒退路了。杜警官主動上門,給我白白送來一個人質,這樣也好。”
杜克施道:“好?你覺得我主動上門是來做人質的?江水哥不妨仔細想想,既然候科然已經交代了你和一些人的問題,我們大不了直接抓你就行了,我爲何還要過來冒險?”
“那是因爲楊雪豔在我手上,你們擔心我會對楊雪豔不利,從而刺激候科然。所以你想找我談判。”
杜克施猛地擺手,不屑道:“大錯特錯。”
“錯。難道我說的不對。”
“你說的當然不對。第一,不是我們警方來找你談判,而是我們警方可憐你,給你一次自我救贖的機會。第二,楊雪豔雖然是候科然的妻子,可是,如果你真的對楊雪豔動手,怕是最後麻煩的你,至於候科然,他根本不會受到一點影響。”
不僅與楊江水,連楊雪豔都面色驚愕,不解杜克施爲何這般說。
杜克施娓娓道來:“楊雪豔是楊通發的女兒,和你們這某些家庭重男輕女不同,楊通發沒有男女區別對待,甚至對這個寶貝女兒還挺關愛。也正是因爲如此,連帶着楊通發也非常照顧候科然。關這一點,江水哥一定比我更加清楚。所以,一旦你對雪豔嫂子不利,你認爲楊通發會放過你?到時候就算你的爺爺是老族長,但是也會給楊通發麪子。所以,你是打算直接給族羣內部鬧翻?呵呵,我想你肯定不會。”
楊江水等人之所以在月山鎮橫行,一個很大的因素就是楊家祖宗對他們的庇護,所以,無論如何,楊江水等人都不會得罪楊家宗族長老元老等人物。
而說到楊雪豔和候科然的關係,杜克施又要另做文章。
“江水哥應該知道當初有個年輕女老師對候科然示愛的事情吧。”
忽然提到這裡,讓楊雪豔更加尷尬。楊江水則疑惑道:“當然知道,可是這事又有何關係?”
杜克施呵呵一笑:“說句冒犯雪顏嫂子的話。候科然和那個女老師認識很多年,而那個女老師對候科然傾慕已久。候科然最終拒絕那個女人,一來是因爲心中道德約束,二來,是因爲候科然還想着留在月山鎮繼續自己的仕途。所以那時候,如果候科然得罪楊雪豔,便是得罪整個楊家族羣,你認爲候科然還能在月山鎮安安穩穩的當官下去嗎?但是現在不同了,月山鎮事情已經敗露。市政府乃至更上層部門勢必要對整個月山鎮問責,而事件的核心問題之一便是楊家宗族勢力問題,這在事後肯定也會要一一處理。如果候科然將來真的繼續留在月山鎮,他聰明的話,會站到楊家對立面去處理問題,所以,雪豔嫂子如果真的在你這裡出了事,不僅對候科然沒有什麼影響,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對於他的仕途還有利。”
講事實擺道理,這還真的都是事實和道理。當然,杜克施對於候科然和楊雪豔關係的判斷,只是基於現在情形下的一種說辭。只是這個說辭,確實戳痛了楊江水和楊雪豔兩個人的內心。
對於楊雪豔而言,她非常清楚。這些年,佔着楊家宗族的關係,她對候科然非常強勢。特別是候科然和年輕女教師的事情發生後,楊雪豔更是從此對候科然看管的更緊。甚至連候科然工作上的事情也要管上。她也知道,候科然對於自己的行爲有些不滿,可礙於夫妻情分還有自己的仕途,候科然一直在忍讓。只是,月山鎮事件已經爆發,楊家勢力將來勢必在月山鎮要被控制,候科然則不需要隱忍楊雪豔。想到這裡,從先前的恐懼,楊雪豔忽然變得極爲失落。這種失落讓她想哭。
就算是剛剛面對被扣押的危險,她也沒這麼想哭,可是,想到候科然可能會不要自己了,楊雪豔真的覺得天塌了。
對於楊江水而言,他的心痛在於,本來想着利用楊雪豔要挾候科然,以此獲取談判的便利。結果卻沒想到,現在楊雪豔可能一文不值,對於談判毫無作用。他心痛他現在算是真的退無可退了。
從楊江水略顯慌亂的肢體動作,還有不停抖動的嘴脣,杜克施讀出自己剛纔的那番話起到了效果。楊江水已經明白,他現在沒有任何和警方談判的資本。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路,一條道走到黑,挾持杜克施和警方對峙。另一條道,徹底認慫,舉手投降,祈求將來寬大處理。
可他的所作所爲,即使寬大處理,還能寬大處理到哪裡呢。
“這些年,我販賣兒童,囚禁侵犯未成年少女,還組織賣~淫吸~毒,幹起了黑社會團伙。呵,我這條命,救不回來了。”將槍拿起來,楊江水直直的對着杜克施道,“杜警官,你是個聰明人。可是卻犯了一個最愚蠢的錯誤。你知道我無路可退,卻還主動前來送死。”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杜克施毫無懼意,因爲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攤開手,杜克施又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那你可得瞄準了,千萬別打偏。又或者,你根本不想開槍。”
“爲何你如此肯定。”
“呵,你找候科然來,不就是想給自己留個後路嗎。還有,都這麼久了,你的老婆孩子還沒出現,意味着你早就把你的老婆孩子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你是有牽掛的,也是有打算的。你不想送命,也不想接下來一輩子在監獄裡待着。內心強大的人才會妥協,因爲對他們而言,他們有信心扭轉一切。你便是這麼想的,所以你認爲,留得青山在就不愁沒柴燒。你不僅不會開槍,還會把楊雪豔和我雙手送出去。只不過……”
杜克施看向四周,見到剛纔撤出去的那些人朝着屋內張望,便小聲道:“我確實沒想到你會叫來這麼多人。看來,我高估了你的內心安全感。你以爲叫人多一點,好給自己壯壯膽,也增加自己的談判籌碼。殊不知,這是一招臭棋。你有牽掛,想留後手,但是你保證外面的那些人也是這麼想的嗎!這些人在月山鎮這麼多年橫行管了,說句誇張的,殺人放火或許他們都做過。這些小年輕沒你想得多,他們有的只想搏一把。”
咯噔一聲,楊江水心中一緊。杜克施說出來後,他才知道自己確實犯了一個錯誤!他本意就是想找候科然幫着自己給警方帶話,好讓他和他的家人有個好點的處理。可是,他又叫來這些人,外面的那些人,可不都是一個想法啊。
摸了摸光頭,楊江水慢慢將槍放下,他又看了看旁邊的楊雪豔,道:“妹,對不住了。不是哥想這樣對你,而是哥確實走投無路了!我不跟那些小子一樣了無牽掛,我這一家子的牽掛,確實放不下。事到如今,你們說怎麼辦吧。如果我現在直接把你們放了,後果是什麼。”
杜克施搶先道:“後果便是我們三一個也跑不掉。”
雖然他知道四周有文肖薇提前佈置的警察,可是杜克施三人就在屋內,警方不可能快的過外面那些人。只要外面那些人中有一人衝動先行動,則其他人勢必一起行動。
杜克施抓了抓頭髮,多出來的人超出了他的預期,而多出來的人,一旦有集體衝突,又可能引發整個月山鎮動亂,那便是最不想看見的。畢竟現在月山鎮風聲鶴唳,誰都不想開第一槍。就連警方之前的逮捕控制行動,也都是秘密進行,還沒徹底擺上檯面。
杜克施又擡起頭,目光有神道:“你帶着楊雪豔先走,然後去找警察自首。這些人,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