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紫晶兒,那個壞蛋叫夜魔,他打死了我師父,還要逼我說出麒麟……”紫晶兒說到這兒忽然掩住了嘴,她記起了師父的話。
“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哪怕是親爹親孃也不能說!”師父的話如鳴雷一般在他耳邊炸響。
但是唐菁兒對她所說的麒麟似乎並不感興趣,只是安慰她道:“好了,那個壞蛋已經死了,一切都過去了,你就在這裡安心住下來,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姐姐。”
“姐姐?”紫晶兒的眼裡仍然迷惑不定,仿若身在夢中。
一座巨大的溶洞內,紫晶兒正戰戰兢兢地跪在柳恨男面前,接受師訓:“紫晶兒,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玉女教的弟子了,你現在把玉女教的教旨再背給爲師聽一遍,爲師要看你記住了沒有?”
“是。萬惡淫爲首!這世界上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我們自己不僅要戒淫、戒欲,而且要將天下淫蕩的男人都殺光!殺盡天下好色徒、鏟盡世間不平路!”紫晶兒晶亮的眼睛睜得溜圓,小臉蛋仰着,大聲背誦着玉女教的教旨。
年紀幼小的她只覺得這教旨也太奇怪,因爲她根本就不知道“淫”爲何物?爲何萬惡以淫爲首?還有爲何要殺盡淫賊?淫賊又是什麼賊?她只知道,她和師父神開王也被別人稱爲“賊”,可她並不覺得恥辱,在她看來,那就是工作,那可以換取衣食無憂,不用餓肚子。
雖然她們師徒倆經常被官府追捕,被人憎惡,甚至還常受到江湖人士的仇殺,可她一點也不覺得恥辱,她一直認爲那就是她的命,她和師父都沒有選擇。
可是怎麼在這位柳恨男師父的眼裡,“賊”就那麼可恨?於是她把自己的疑問向師父和盤托出。
她的問題一提出,站在一邊的大師姐李莫言和二師姐唐菁兒都笑了起來,笑她連“淫賊”都不懂。
柳恨男眼皮擡了擡,面無表情道:“你和你師父神開王是怎樣的賊我不管,你要問什麼是淫賊,我卻可以告訴你。”
“師父,那什麼是淫賊呀?”
“你還記得那天夜魔金玉欺負你的情形嗎?他那行爲就是‘淫’!”
“原來那就是‘淫’呀!”紫晶兒記起了那天發生在破廟裡的那一幕:她全身,那個大壞蛋卻趴在她的身上,還用一根**棒刺她,刺得她的下面好疼……
“那天若不是爲師及時趕到,你的玉女之身就被他毀了,你今日也就不會成爲玉女教的弟子,你明白嗎?”
“弟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今後見到這樣的淫賊就要殺,不但正在行淫的淫賊要殺,就他心裡只有這個念頭也要殺!最好殺掉所有懷有淫念之人!”
“那什麼叫懷有淫念?”這個問題,不單紫晶兒不懂,唐菁兒和李莫言也是似懂非懂。
“懷有淫念,就是指行淫尚未發生,心裡則已有了行淫的想法……算了,此事以後再說也罷,你們且下去歇息,紫晶兒,明日一早到後山星空坪來,爲師將傳授你軟玉溫香玉羅真經的心訣,日後再傳授你明月玄火功的修煉之法,你要勤加苦練,切切不可偷懶,從今往後斬殺人間淫賊的重任就落在你們幾個的肩上,你們可都聽清了?”
柳恨男的最後一句話是對所有的弟子說的。
“聽清了。”三人一齊恭敬地答道。
夜闌人靜,紫晶兒躺在石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圓睜着眼睛,呆呆地望着溶洞頂端垂下的鐘乳石出神。
她雖然已經知道了“淫賊”的定義,淫賊就是象夜魔那樣欺負她的壞男人,可是師父所說的“懷有淫念”仍然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玉女教的教旨也古怪得很,什麼“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我們要殺盡天下淫蕩的男人,我們自己也要戒淫戒欲”。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這一條就奇怪得很,她覺得自己的師父神開王就是一個很好的人啊,他就象父親一樣關懷着自己,給她吃、給她穿,她就看不出他壞在哪裡。要殺盡天下淫蕩的男人這一條還比較好理解,那就是象夜魔那樣的壞蛋都該死;最古怪的就是最後一條,“我們自己也要戒淫戒欲”,這又是什麼意思?
“還沒睡哪,紫晶兒師妹?”和她同榻而睡的唐菁兒被她的翻來覆去給弄醒了,不由睜開朦朧的睡眼奇怪道。
“二師姐,你告訴我,爲什麼我們自己也要戒淫戒欲?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反正師父是這樣說的,你就照着做好了……”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我好象聽見大師姐說,就是我們這一生都要守身如玉,不允許有男人,連想都不能想!”
紫晶兒其實是很聰明的,她馬上就聯想到了一件事:“師父的意思是不是以後我們就不能當新娘子、坐花轎、嫁人了?”
她跟着神開王流浪時,沒少碰見過娶親的場面,知道女孩子長大了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花轎裡嫁人,她雖然不明白嫁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她卻知道那是一個女孩子一生中最體面、最風光的時候,也曾經是她的夢想。神開王也經常打趣她,說等她長大了要把她嫁人,兌膀腿肉吃(膀腿,也就是豬大腿,又分爲前膀和後膀,鄉里娶媳婦嫁女兒時男方常常要送膀腿給女方家裡,做爲聘禮的一種,要用大紅紙包着,以顯示隆重)。
這時,唐菁兒聽到紫晶兒的問話,頓時羞紅了臉,她畢竟比紫晶兒大幾歲,已經來了例假,自然對嫁人這些事也有了一些憧憬,當下在紫晶兒臉上輕輕颳了一下道:“不害臊——快快睡吧,不許再提這些事了。”
紫晶兒頓時感到一種莫名的沮喪,看來自己今後是不可能有這種風光的事了,她的一個理想算是破滅了。
紫晶兒天性聰明,領悟力非常強,同時練功也非常勤奮,幾年以後,她的身手已經相當不錯了。由於她乖巧伶俐,大師姐李莫言和二師姐唐菁兒都非常的喜歡她、疼愛她,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妹妹一樣看待,有了什麼錯總是爲她擔待,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但是她隨着年歲的增長,身上的野性也越來越多地顯現了出來,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妄爲,總是闖禍,甚至她還常常嘲弄玉女教的教旨教規。不過每次都有兩位師姐遮掩着,她的劣形並不爲師父所察覺。
但是有一件事,她卻和大師姐李莫言產生了隔閡。
那是一個無風的夜晚,師父讓她們師姐妹三人下山完成一項任務——剷除柳林鎮上的淫賊。
師父也沒具體說讓她們殺誰,只是叫她們看着辦。
這一年紫晶兒已經有十三歲,已經初具少女的雛形,不再是四年前風雪夜、破廟裡的那個戰戰兢兢的小女孩了。
唐菁兒十六歲,李莫言二十歲,皆已是成熟的大姑娘了。不過由於三人的年歲相差比較大,三人的個頭剛好形成了三個階梯。
年紀最小的紫晶兒自然最爲活潑。
這會兒,三個人立在柳林鎮外一座石橋上,遠遠觀望着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紫晶兒疑惑道:“二位師姐,師父到底讓我們來殺誰呀?到底誰是淫賊呀?”
唐菁兒也嘀咕道:“是呀,師父大概是犯糊塗了,只說讓我們來殺淫賊,又不告訴我們到底殺誰?這柳林鎮上的幾千號人,難道都要殺嗎?”
李莫言道:“剔除老幼婦儒不算,這鎮上應該還有二千多男人。”
紫晶兒傻呵呵道:“那是不是這二千多號男人都要殺?”
“你傻呀,這二千多號男人你殺得完嗎?我意思是說,淫賊就在這二千多號男人中間,咱們只要從這些男人中間去找就行了。”李莫言白了紫晶兒一眼道。
紫晶兒仍然感到腦袋脹疼得很:“這二千多號男人臉上又沒有寫着字,我們怎麼知道哪些是淫賊呀?”
唐菁兒忽然嫣笑道:“咱們只要到鎮上去盯着這些人看,看誰心中有淫念,就可以斷定誰是淫賊!”
紫晶兒道:“誰心中有淫念,咱們又如何看得出來?”
李莫言忽然道:“有辦法——試探!”
“試探?”唐菁兒和紫晶兒皆疑惑不解。
李莫言四下望了望,見一個揹着篾制書簍、打着黃油布傘的書生走了過來——古人沒有書包,書又都是竹簡之類,又大又沉重,因此都用一種篾制的簍子用來裝書,一般是背在背上。
李莫言道:“咱們就試試他。”
紫晶兒道:“那要如何試?”
李莫言看了看紫晶兒,搖搖頭道:“你個頭太小了,不合適。”乃將目光看向唐菁兒道:“二師妹,你去試探他!”
唐菁兒臉上頓時飛起一團羞雲,窘迫道:“我……要如何試?”
“你走過他身邊,假裝跌一跤,再用言語挑逗他,看他是何反應?如果他露出淫念,就立即一劍殺了他!”
“可是……”
“別可是了,快去吧,你下不了手,師姐來殺就是了!”
唐菁兒無奈,只得慢騰騰迎着那書生走去。
紫晶兒望着唐菁兒的背影道:“二師姐這個樣子,能行嗎?”
李莫言正色道:“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