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北伐軍大營節堂。
“羣玉兄,我父子辦事,絕不會讓平章公下不來臺。可是,你老兄和平章公也得讓我父子和十萬北伐將士有口飯吃不是?自籌糧餉是沒有問題的,朝廷手頭不寬裕我們也知道。可是朝廷也得讓咱們北伐軍有地兒去自籌不是?咱們這麼說吧,泉州城北伐軍可以不進,但是泉州市舶司、廣州市舶司、明州市舶司,得讓北伐軍參與共掌!澎湖島、夷州島和零丁洋口的崖山三地,都要交給北伐軍用於屯駐海軍。其實這也是爲了朝廷着想,這蒲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泉州他們是拿不下來的,可是遠遁外海爲寇是必然的。就憑廣南、福建、浙江那種只會做買賣的水師,朝廷能剿滅了蒲家餘孽?這事兒,還得靠我們北伐軍的海軍!”
說話的正是陳淮清,送走了秘密到訪的趙葵之後,陳淮清第二日又帶着廖瑩中上門。這回是來談公務的,就是怎麼把泉州蒲家這塊大肥肉瓜分掉!
拿下蒲家在陸上的產業當然不是問題,蒲家的番人打手在定海海戰中折損慘重,還剩下一些要麼跟着商船遠洋未歸,要麼就跟着蒲壽庚去投了蒙古。留在泉州※↗的蒲家打手主要是當地的漢人平民,幫着蒲家去欺行霸市沒有問題,但是要去反抗朝廷——他們可不是陳德興的洗腦兵,看到官兵嚇都嚇死了,還反抗個毛?
而且泉州城內也不都是阿拉伯商人,漢商的勢力同樣強大。福建在有宋一代就是強宗大族鼎盛之土,泉州城外就有不少依託科舉而興旺發達的大宗族。他們都是大宋朝廷的統治基礎。歷史上蒲壽庚在泉州叛亂的時候,就被這些強宗大族召集起來的民勇圍攻。要不是蒙古大軍來的及時,蒲家鐵定被人滅族!
而現在。蒙古大軍是來不了的,蒲家在泉州的武力又不夠,光是泉州的漢商武裝和駐軍,就足夠收拾蒲家的人馬。而且賈似道還讓王堅帶精兵3000從陸路趕去泉州,因此連萬一的可能性都是沒有的。
現在的問題就是,泉州蒲家肯定已經得到消息——商人的消息肯定比南宋官府要靈通——蒲家人鐵定已經退到海上去了!
而蒲家失了海權,又被南宋朝廷當肥羊宰了,再想壟斷海貿是不可能了。可是諾大一家子還有成萬的手下要吃要喝,唯一的辦法就是改行當海賊。打劫商船。襲擾沿海。
而南宋朝廷,根本沒有得用的海上力量,也沒有多餘的財力和精力去建設一支海軍——他們連保家的陸軍都沒有搞定呢!所以要順利吃下蒲家,就只能捏着鼻子和陳德興聯手了。
至於放過蒲家是不可能的!哪怕蒲家拿出什麼衣帶詔,頂多就是塊有衣帶詔的肉,還是逃不開被吃掉的命運。因爲定海之役後,海權已經從蒲家轉到了北伐軍手中。
如果南宋朝廷要護着蒲壽庚,就意味着要和北伐軍和陳德興撕破臉!而掌握了海權的陳德興,只需要派艦隊去封鎖泉州港、定海港。就能讓南宋朝廷破產!
所以賈似道的選擇只有一個,就是吃掉蒲家——和陳德興一起吃!
而陳德興,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狠宰南宋朝廷一刀的機會!
除了索要澎湖島、夷州島和零丁洋口的崖山三地之外,他還想插手泉州、廣州、明州三地的市舶司!
“不行。不行,市舶司絕對不行!”廖瑩中的腦袋晃得跟個波浪鼓似的,“澎湖島和夷州島……向來不是朝廷直轄。誰佔了都和朝廷沒有關係!那什麼崖山的,我沒有聽說過……”
南宋朝廷在澎湖有巡檢司。在夷州有個市舶務,但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衙門。夷州的“州”字也只是隨口叫叫。沒有州衙州官。此二地棄了也就棄了,沒有什麼不好交代的。
但是把泉州、廣州、明州三地的市舶司和北伐軍共管,這可就不是小事兒了。先不說別的,光是這三個市舶司每年的抽解稅和搏買收益,就佔到南宋朝廷財入的好幾成!
這可是南宋一國的命根子!
“崖山就是廣南東路外海的小島,彈丸之地而已。”陳淮清笑道,“廣南東路外海島嶼頗多,多被海賊艇匪所據,襲擾沿海,劫掠商船,對國家也是不利的。北伐軍海軍進駐崖山以後,起碼可以震懾住那些海賊艇匪,與國與民都有好處!”
“如果真是這樣,崖山島可以讓給北伐軍海軍。但是……泉州、廣州、明州三地是朝廷直轄土地,北伐軍不能進駐!”
除了明州市舶司之外,廣、泉二州的市舶司管轄的港口的榷場雖然都在城外,但都緊挨城門、城牆。而且這二州的商業鼎盛,城門在夜間通常是不閉的。要是在城外擺上個千把人的北伐軍,豈不是隨時能奪下廣州、泉州了!
“北伐軍的軍隊不入泉州、廣州和明州。”陳德興小小的讓了一步。
“也是不行!”廖瑩中還是搖頭,“三州市舶司干係國用!”
“三州市舶司一年能交多少稅?”陳德興皺着眉頭髮問。
“四百五十餘萬貫銅!”廖瑩中道,“這還只是抽解稅,若算上搏買所得,當不下於1500萬貫銅!”
“不如這樣,”陳淮清看着廖瑩中,“自明年開始,三州市舶司所入,超過1300萬貫銅以上,皆歸北伐軍如何?我北伐軍不再向朝廷索要一錢一物。”
陳德興在一旁把語氣放沉:“其實我北伐軍海軍已經掌控大海,往來泉州、廣州、明州的商船,俱在北伐軍炮口之下!我們完全可以自行取用財貨的!”
廖瑩中心裡頓時泛出了無力的感覺,這陳德興,怎麼就這麼霸道呢?動不動就要搶,這安豐陳家的祖上該不會是山賊吧!
“北伐軍的軍將士卒不能登岸!”廖瑩中咬着牙堅持最後的底線。
“廖世伯的意思,是不是說三州市舶司可以共管?”陳德興眼前一亮,連忙追問。
“這個……得平章公點頭方可。”廖瑩中知道無法阻擋北伐軍染指市舶司了——不讓他們染指,他們就要公然到海上搶劫!
陳德興笑了笑,道:“那麼我還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廖瑩中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不如將泉州、明州、廣州三個市舶司合併成爲一個總貿易司吧。”
“總……總貿易司?”廖瑩中一怔,“有甚用處?”
陳德興一笑,道:“市舶司本就經營商業,兼收稅款。搏買所得要遠多於抽解稅。只是市舶司的買賣只在大宋的土地上做,從不染指海外,豈不是漏財太多了?若能出海經營,一定會財源廣進的。”
“出海……”廖瑩中心說,市舶司是用廢紙一樣的會子去“搏買”纔有一年1500萬貫的,要是出海去……誰還認大宋的會子?
“一年1400萬貫銅錢!”廖瑩中一咬牙,“北伐軍軍將無旨,不得進入朝廷直轄土地!”
“可以。”陳德興沉聲道,“那麼泉州、明州、廣州三個市舶司在年內就合併成總貿易司,總貿易司衙門設在泉州刺桐港,提舉總貿易司的差遣給我大哥。總貿易司的官吏,一半由北伐軍派遣!”
廖瑩中想了想,勉強點點頭:“好罷,這些條件我去和平章公分說了,能不能成我可不敢保證。”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陳德興和陳淮清都知道,賈似道和南宋朝廷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這個提舉總貿易司和一半的官吏都由北伐軍派遣——這個總貿易司不用說,一定會被陳德興牢牢掌控了!
而陳德興建立和掌控總貿易司的目的,當然也不是真的要出海去做買賣……事實上,陳德興連市舶司的搏買業務也打算一併裁撤了。
雖然泉州、廣州、明州三地市舶司一年通過搏買獲利千萬貫,但是以陳德興對大宋官吏操守的瞭解,被他們裝進自己口袋裡去的銅錢財貨,只怕倍於此數!
這搏買與其說是爲國生財,還不如說是爲官生財!如果真想多收點錢,還不如明碼實價的增稅呢!而且也不用管出入口的是什麼貨物,只管按照船型大小手錢便是了。
另外,三大市舶司所轄港口、榷場,也可以委託給豪商組織的委員會自治,只要每年包稅若干即可。
不過,陳德興真正看重的,還不是這個總稅務司一年可以帶來多少收益,而是可以通過它和大宋沿海的鉅商們建立聯繫——不說將他們控制在手,也可以和他們結成一個利益共同體,一個共同進行殖民擴張的利益共同體!
歷史上,凡是成功的殖民帝國,都必然的能從殖民擴張中獲取鉅額商業利益。而貼錢的殖民擴張,是註定不能走遠的。
所以,除了以抗蒙爲目的的擴張之外,陳德興不打算隨隨便便的就盲目殖民,一定要和商人們充分溝通,確定了出資比例和收益分配以後,再去搞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