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島天道觀。
這是一座大而簡陋的天道觀。因爲桃花島上沒有什麼常駐居民,幾乎所有的住客都是臨時的。無論是大明海軍南洋艦隊陸戰一旅,還是被他們看守起來的近萬江南義門成員,都只是暫時的住客。因而這座天道觀也是暫時的。不過主持這所天道觀的道姑卻不是個尋常角色,她就是剛剛披上黑衣的“首席黑衣道姑”小愛——之所以有這樣的綽號,是因爲小愛的黑色道袍是陳德興親自披在她身上的!
而把小愛派到桃花島上擔任道觀主持,其實也彰顯了陳德興還有墨影娘對“教化”江南義門子弟的重視程度。在陳德興看來,江南義門子弟中的聰明人是很不少的。這種專門用來應付科舉考試的義門制度,如果用生物學的角度來說,就是人工選種培育高智商學霸。
幾乎所有的義門子就是爲讀書考試而生的,每個人都會異常刻苦地學習,最後能夠脫穎而出考中進士的必然是智商較高的人。而且越是聰明往往越能在年輕力壯時中進士,這樣他們留下子嗣機會也會遠遠大於其他義門子——義門子講究先中進士後討老婆,所以很多一輩子沒有中進士的義門子最後都沒有娶上老婆……
所以江南義門就是個聰明人云集的地方!同樣出身義門的陳德興本人是深有體會的。因爲他的靈魂很深刻地感受到了“聰明”二字的含義。譬如這一世他有超強的記憶力,幾乎過目不忘。
但同時他也深刻地理解到了“高智低能”是怎麼一回事兒!
因而陳德興現在需要解放的,不僅是被義門控制的人口和土地,還有義門學霸們的思想。
而解放聰明人思想的辦法,自然是孟子的辦法: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窮則思變……對,就是窮則思變——窮了,思想就會變化!
從白富美變成了白窮美的杜十三姐兒,就是窮則思變的典型。離家(如果她還有家的話)出走後。便一頭扎進了桃花島天道觀,報名參加了短期學校——就是個補習班。
住進了桃花觀的宿舍,杜十三姐兒才發現,這座又大又破的臨時道觀裡面,居然已經有了上百個離家出走的義門子和義門女!還被編成了男女兩班。跟着道人或道姑學習天道教三經還有那本《數理化入門》,看來都是在爲報考天道書院做準備的。高智商學霸們中間果然不乏聰明人啊!
而天道教要想真正長久興旺,也離不開這些聰明人的參與——早期的天道教道人,大多出身明教,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羣跳大神的!用他們來迷惑遼地的野生韃子,用他們來鼓動不識字的北地窮苦漢人是足夠了。
可是隨着大明帝國的成立,天道教又被賦予了建立基礎教育體系的責任。大明雖然有教育部,但是大明教育部的經費遠遠比不上天道教。而且,陳德興從一開始就依託天道教發展新式教育。現在自然要天道教去開設更多的“教會學校”了,將來還要他們去開辦“教會醫院”。
這些事情。靠那些明教出身的神棍可幹不了,所以必須引入新鮮血液!而這些文化基礎相當紮實,腦子又聰明的義門子、義門女,就是天道教需要的新鮮血液——要不然還怎麼辦?別看陳德興鬧出一個什麼科學神教,其實他的部下至少九成是文盲!剩下一成中大部分也就識得幾籮筐字。真正的“高級知識分子”,不是高級軍官就是高級文官或者在天道書院當老師。可沒功夫去搞廣泛的新式教育。
……
“大人,江南義門是怎麼回事兒,兒豈會不知?”
杜十三姐開始新生活的同時,陳德興正和自己的老爹在定海軍港的岸邊邁步。軍港裡面空空蕩蕩,沒有多少船。也沒有多少兵。之前彙集在定海港的艦隊,現在大多分散去了福建、廣東和兩浙沿海,留在定海的並不多。而且今天又是年三十,除了必須的崗哨。其他的士兵都在準備過節——其實就是休假和吃頓好的。
陳德興今天也沒有什麼公務。攻略兩浙的戰爭進行的很慢,因爲每攻下一縣,就要招募軍戶,重分土地。這可都是要花功夫進行的。如果不是這樣打,而是拉攏義門,只取大城。兩浙倒是不難打。但是陳明卻無法將根基紮下去,也就沒有辦法調動兩浙的人力物力用於開拓殖民地了。
而兩浙義門,自然也是人力物力的一部分。
所以得到空閒的陳德興,就和親爹陳淮清說起處理江南義門的事情了。
“大人,還記得‘天竺之約’嗎?”
“天竺……”陳淮清微微點頭,“據說是個好去處,地大物博,人口衆多,物產富饒,不亞於江南啊!”
此時的天竺其實是中國最重要的貿易伙伴!現在的歐洲還是黑暗的中世紀,消費能力有限。大食又被蒙古蹂躪,殘破不堪,同樣沒有什麼消費能力。而天竺因爲德里蘇丹國擊退了蒙古人的入侵,得已保住繁榮。而天竺特色的種姓制度,又確保了天竺上層統治者有足夠的財力進行消費,同時又讓天竺的手工業擁有足夠多的廉價勞動力。而且天竺的地盤也足夠大,人口也足夠多,的確是個好地方!
陳德興當然也不會忘記,歷史上輝煌鼎盛的大英帝國就是建立在剝削印度阿三的基礎之上。
“天竺的確不亞於江南!”陳德興滿意地點點頭,陳淮清能說出這番話,說明他這是花過一些心思研究天竺了。“不過要染指天竺也不容易啊。”
“密宗如何?”陳淮清問。
天竺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而是一個小世界。而天竺雖然列國林立,但是統治者大至少都是外來人。要麼是最早進入的雅利安人,要麼就是後來從阿富汗或西域進入的天方教徒。而早期進入的雅利安人又分成了婆羅門教和佛教兩大陣營。所以天竺這幾百年就是天方教、婆羅門教和佛教三家相爭。但是信奉佛教的波羅王國在幾十年前滅亡。所以天竺的佛教已經處於滅亡的邊緣,是三大教派中最需要外力支援的,因此也最容易投靠大明。那個達瑪波羅不顧波羅王女的身份投入陳淮清懷抱之中,原因就在於此。
“密宗的確是座橋,”陳德興思索着道,“但是密宗有密宗的利益,不入天竺時他們會支持我們,但一入天竺,他們想要的恐怕還是波羅王國。”
他站住腳步,回頭看着陳淮清,“而且,您沒有自己的勢力,這樣是沒有辦法建國的。”
陳淮清的確沒有自己的力量。陳德興有天道教,有士爵軍,有海商士紳,三大支柱撐起了一個大明帝國。但是陳淮清卻沒有屬於自己的團體,在這方面他甚至還不如那些投靠陳德興的軍閥。而沒有自己的團體,陳淮清就只能依靠陳德興分出一部分力量支撐他的國家。
可陳德興眼下卻不願意將自己的力量分散太多用於海外。因爲陳德興的三大支柱中的核心其實是士爵兵,這些第一代軍事貴族是非常能打的,但是培養起來也不容易,要是大量的分封出國,陳德興自己的力量就削弱了。
而且這些人還是種子,需要他們繁衍出一個屬於陳明帝國的上層階級。現在大部分士爵還在四處征戰,還沒有在各地紮根,更別說繁衍出第二代、第三代。所以陳德興手中沒有大量的士爵庶子可用——這些是麻煩,當然也是擴張的動力所在。
“德興,”陳淮清這時明白了兒子的意思,“是要吾把江南義門中人引爲己用?”
“如何?”陳德興反問,“這些人還可用嗎?”
陳淮清拈着鬍鬚,思索着說:“義門中人數以十萬,才華出衆者自然車載斗量。只是爲父要如何將它他們引爲己用呢?”
“門客。”陳德興笑着回答。辦法他早就已經有了,就是讓陳淮清、陳德芳去效仿戰國時期的貴人公子,豢養門客。這“士”最早不就是戰國貴族們所養的門客嗎?
“孟嘗君養客三千,大人是朕的生父,大哥兒是朕的兄弟,你們養客三萬又何妨?”
三萬門客?如果算上家眷,那可就是十幾萬人啊!有了這些人,陳淮清、陳德芳就算有了自己的力量!只是那麼多人,養一年得多少開銷?
陳淮清臉上微微有些難色,他老人家可沒有那麼多錢啊!
“養客的錢自然由朕來出,一客一年給三十貫吧!三萬門客,朕給湊個整,一百萬貫。先把他們不死不活養着,安置的地點就選海島吧,桃花島一個,澎湖列島也可以安置一些,還可以在福建沿海再找些島嶼,安置的經費朕一次性給100萬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