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湘交界之地,其名曰湘西,由於臨近川黔兩省,所以多是山地,自常德武陵往西而去,沒過多遠,便是崇山峻嶺,艱難險阻之地。
古時這地方便是中原人士口中的蠻荒之地,山林之中多有瘴氣溼毒,其中更有各種猛獸橫行,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裡的民風自然也遠比川湘之地其餘的一些地方要彪悍的多。
山高林密,山勢艱險陡峭,林子茂盛從密,沅江、酉水蜿蜿蜒蜒,繞過了崇山峻嶺,大體的方向便是自西而東,匯入長江之中。
遠在明清之時,這裡的山民們便是上馬則爲強盜山賊,下馬則是清苦貧民,隨着近代改革開放的好處,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生活也慢慢富裕了起來。
但卻大多都是走的一些頗爲偏頗的路子,什麼伐林砍樹,開山取石之類的,大多都是靠着這些極難再生的自然資源富起來的。
後來政府管制,約束當地的百姓們,禁止濫砍濫伐,禁止私自開採掩埋在這片大山裡頭的礦石,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而這裡的鄉民們,爲了生計,不顧政府嚴令,時不時的便悄悄混到山裡,砍幾根上好的木頭,拿去還錢。
十幾年的功夫下來,山裡那些品相尚可的木頭都早已經被偷伐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歪瓜裂棗,賣不上價錢,品相極差的樹木的一存活。
蜿蜒的小溪旁邊,一處頗爲突出的平臺之上,一陣微風拂過,突出的平臺上頭忽然多出了兩道人影。
一男一女,年歲都不大,男的二十多歲,一人古裝長衫打扮,一頭黑髮束在腦後,頭上彆着一根簪子。
女的不過二八年華,長相倒是還不錯,皮膚白皙,嬌俏可人,就是臉上還掛着淚痕,眼眶裡面還殘留着幾顆晶瑩的淚花。
這對年輕的男女,自然是剛剛從柳家大宅裡頭出來的柳白和柳妍妍了。
柳白還右手離開柳妍妍肩頭的同時,順手也將制住了她行動的那道真元給驅散了。
柳妍妍身子驟然一鬆,體內先天之氣也是自發的涌動,身形往前微微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摔倒在這平臺之上,幸好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本身修爲卻不算很差,第一時間就穩住了身子。
“你是誰?幹嘛把我抓到這裡?”
柳妍妍雖然頑劣,但卻並不是個蠢笨的,就先前柳白所展現出來的手段,隨隨便便就讓自己連動彈反應,以及呼救的機會都沒有,而且方纔把她從柳家老宅裡頭抓出來的時候,展現出來的速度身法,更是在她的心底泛起了滔天的漣漪。
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心中慌亂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才第一時間就警惕的追問禮拜,但是聲音卻絲毫都不敢太大,生怕驚了柳白,直接給她來一個殺人滅口,或者先奸後殺什麼的。
看着柳妍妍那落在自己身上一直不曾移開的奇怪眼神,柳白不禁橫了她一眼,說道:“咱倆先前不是說好了嗎!你想要離家出走,我又好奇你哭哭啼啼,鬧着要離家出走的緣由,現在我已經兌現了承諾,把你從那個大宅子裡頭帶了出來,現在是到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聽着柳白的話語,柳妍妍當即就愣住了,傻傻的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柳白,下意識的問道:“真的就是爲了這個?”
柳白伸手在柳妍妍的額頭上面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疑惑的說道:“這也沒發燒啊,怎麼就聽不明白人話呢?”
“你!”
柳妍妍當場就急了,可是嘴巴里面剛吐出一個字,卻立馬又咽了回去,把腦袋低了下去,眼睛卻悄悄地瞟了柳白幾眼。
有些害怕的小聲犟道:“我什麼時候和你說好了,剛纔明明就是你自己在那兒自言自語,我可一句話都沒說!”
“喲呵!”
柳白度步走到柳妍妍的前面,彎腰低頭看着她的眼睛,怪笑着說道:“我問你,剛纔我問你不說話就是同意的時候,你有沒有說話?”
柳妍妍急道:“我那是被你······”
柳白卻直接伸手打斷了她的爭辯,冷聲說道:“你只要回答我你有沒有說話!”
柳妍妍立即就像是變成了一隻鬥敗了的鵪鶉一樣,急着低聲說道:“我···我···”本還想爭辯幾句,可是看着柳白深邃不能見底的眼睛,還有那在耳旁不斷迴響的冷語,卻把到了喉嚨口的話,又重新咽回了肚子裡頭。
“沒····沒有說話!”
這幾個字就像是有千斤重一樣,十分艱難的才從柳妍妍的嘴巴里頭吐了出來。
同時,柳妍妍的心裡就像是吃了好幾斤變了質的黃連一樣,又苦又澀,滿是委屈,卻半點也不敢說出來。
只能自己在心底悄悄地埋怨柳白的霸道,專橫,不講道理,但是面上卻不敢有半點表露,生怕惹怒了柳白,做出一些對自己不好的事情。
看着滿臉,滿眼都是憋屈的柳妍妍,柳白忍住笑意,擺出一副像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樣冷峻的表情,說道:“你既然自己都承認沒有說話了,那我們之間的約定自然也就是作數的了,現在你已經出現在了這裡,難道你就打算不回答我的問題嗎?”
柳妍妍下意識的朝後面退了幾步,看着眼前的這個好像是化身爲天下間最恐怖的夜叉修羅一樣的柳白,着急忙慌的解釋道:“沒有沒有,我說,我說,我現在就說!”
柳白卻冷聲說道:“可我現在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此時的柳妍妍,臉上滿是緊張着急的愁容,手腳無措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眼神緊張凌亂的四顧張盼着,額頭的冷汗都忘了擦,背後的汗衫更是早早地就已經溼透了。
“那,那你現在想要我怎麼樣!”
語氣焦急,害怕,慌亂,柳白的話,徹底的把她腦子裡面的最後一層防禦,徹底的擊破。
這樣一個年不過二八,從小就被家裡人養在深宅大院之中調教,學習家族傳承之術的小丫頭,雖然通過手機網絡學習過不少現代的知識,但是骨子裡頭卻還是個從沒有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罷了,面對柳白這樣深不可測,喜怒無常,變臉猶同翻書一樣的傢伙,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
就像是一株原本養在溫室裡頭的花朵,享盡了精心的呵護和照料,從未見識過風雨,如今卻一下子把她移到狂風暴雨之中,哪裡有不夭折的道理。
柳白走到柳妍妍的旁邊,湊到她的耳旁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樣吧,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柳妍妍!”幾乎沒有半點的猶豫不決,柳妍妍第一時間就曝出了自己的名字。
柳白臉上詭異的笑容一閃而逝,緊接着說道:“柳妍妍?我聽說你們柳家的趕屍之術精妙絕倫,冠絕當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柳妍妍趕忙搖頭說道:“那都是異人界的朋友們擡愛,我們家的趕屍術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都是異人界那些不安分的以訛傳訛罷了!”
柳白圍着柳妍妍轉了一圈,重新回到她的面前,低聲問道:“是嗎?”
柳妍妍趕忙像個正在啄米的小雞仔一樣,瘋狂的飛速點頭說道:“是的,是的!”
柳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同時送出了一道微弱的真元,進入到柳妍妍的體內,先前的那種不能有絲毫動彈,甚至於連聲音也發不出的感覺再一次的回到了柳妍妍的身上。
兩隻眼睛瞬間就被水霧籠罩,變得朦朦朧朧,兩個眼珠子咕嚕嚕的亂轉,腦子裡頭徹底變成了一片空白。
忽然間,一道聲音好似神靈之語一樣,在她的腦海之中乍響。
“看着我的眼睛!”
聲音好似暮鼓晨鐘一樣,在她的腦海裡頭一陣,原本紛亂的空白的腦子瞬間就徹底靜了下來,所有紛亂的雜念好像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一樣。
眼睛下意識的開始移動,停留在眼前的這雙明眸宛若皓月,幽深好似千丈深的寒潭,深邃好似夜幕上方的星空一樣的眼睛上頭。
一瞬間,柳妍妍全部的心神就被這一雙眼睛徹底的給吸了進去。
若是有人在旁邊的話,必然能夠發現,柳白的一雙眼睛,染上了一層幽深的藍色,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已經徹底的不見了蹤影,眼眶之中的那雙眼睛,就像是覆蓋上了一面顏色極深的海水一樣,倒映出柳妍妍的身影。
剎那間,好似天旋地轉,柳妍妍的雙目變得空洞、無神,彷彿像個沒有靈魂的朽木石雕一樣。
柳白開始輕聲詢問起來,從她離家出走的緣由,到柳家的家族姻親,旁支親戚,最終的接過雖然沒有出乎柳白的意料。
這個世界的柳式一族,卻是不是前世那個他所熟悉的柳家,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家族,而這之間沒有半點的聯繫。
只是在得到答案之後,柳白的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失落。
最後,柳白還特意的詢問了一下柳式一族所傳承下來的獨門趕屍之術,不想柳妍妍雖然自身修爲不高,但是對於自家傳承卻知之甚詳。
原來這柳家的老祖宗本事出自道家南宗符籙一派的上清茅山正宗,精修符法,專研大道,修爲極高,後外出雲遊,在一處隱秘的地方,得到半本殘缺的道經。
這本道經卻與尋常那些自詡正道的大門大派之中傳承下來的道經大相徑庭,上面不但沒有記載半點修煉得道,飛昇成仙的途徑,也沒有任何堂而皇之,威力巨大的功法招式。
記載的卻多是一些近似於魔道功法的練屍趕屍的法門,還有諸多借用屍氣來提升修爲的竅門,以及利用屍氣煉製一些較爲陰毒狠辣的邪惡法器。
柳家老祖宗得到的這本經書之時,經過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洗禮,經書已然殘缺了大半,許多的法門都並不完整,只有趕屍和練屍的法門相較來說記載的內容最多,較爲完整。
而柳家的老祖宗也是天縱之資,回到家鄉之後,苦心鑽研這本經書,歷經十餘載,終於將這本盡數上面的所記載的練屍趕屍之術完善,並且還將那通過吸收屍氣來提升修爲的法門進行了改良。
雖然威力不如盡數上面記載的那樣強大,可是卻也不比他從上清茅山派之中學到的諸多精妙道法要差,甚至於在精妙程度和實際的效果上面,還要超過不少。
而湘西柳家也正是憑着這位老祖宗傳下來的這些法門,歷經數百年,在異人世界之中闖下了現在這麼大的名聲,掙來了這麼大的一份家業。
柳妍妍雖然年紀輕輕,修爲也不高,可是作爲湘西柳家這一帶唯一一個嫡傳的子女,從小就受到族中長輩們的言傳身教,將那些傳承到今日的法門盡數都學了。
只是年紀太小,修爲太低,發揮不出來這些法門應有的威力。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之下,柳白特意從柳妍妍的口中問出了柳家練屍趕屍的法門,以及那篇吸收屍氣來提升自己修爲的法門。
唯一可惜的是,柳家老祖宗手裡那篇殘缺的道經,卻沒有隨着這些法門一起傳了下來,而是隨着他的故去,一起埋入了黃土之中。
這些個法門當中,那練屍和趕屍的法門柳白的興趣倒不是很大,但是那門能夠吸收屍氣爲自己所用,提升自己修爲的法門,柳白倒是頗感興趣。
要知道,那可是屍氣啊,並不是什麼其餘的東西。
除了那些天地異種,普通的殭屍,乃是聚集天地之間的怨憤之氣所生,不老不死,刀槍不入,而他們體內的屍氣屍毒就是由這些怨憤之氣經過濃縮變異所化,乃是時間最爲邪惡,污穢的東西。
尋常的修仙練道之士,對於這些東西都是敬而遠之的,若是一個不小心沾上了,耗損修爲不說,就算是想要驅逐,那也不知道要廢多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