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好似棉花一樣的雲朵點綴在身側，可卻因爲天氣的原因，顯得並不是那麼白皙，透着一絲灰濛濛的渾濁！
柳白看着此刻腳下正在上演的這部好戲，心中忽然生出了興致，躲在雲層之中，盤膝坐在三七之上，手中多出了一個罈子，一口一口的細品，目光卻始終都是斜斜的向下而去！
先前不過一面之緣，那個護衛給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爲人謹慎沉穩，落落大方，卻又不失小心警惕，倒是個性子不錯的漢子！
························
“公子，有四個賊寇見勢不對跑掉了，周邊情況不明，我等不敢貿然追擊，其他的都已經拿下了！”
陳三倒握着刀柄，站在馬車旁邊朝着車裡拱手說道，神色依舊冷靜沉着，不見絲毫慌亂！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俊逸不凡的張瑞彎着身子，走了出來！
“公子慢點！”旁邊的小廝立馬拿了個小杌子放好，扶着張瑞下車！
“嗯！你們做的很好，此時敵暗我明，當以穩妥爲上！”張瑞的聲音雖然依舊清冷，但卻比先前多出了一絲讚許。
“這是我等分內之事，不敢得公子稱讚！”
跟在張瑞的身邊久了，陳三這傢伙也不免學的謙讓禮節！
張瑞輕輕一笑，沒有繼續和陳三糾結這個，而是直接大步走到被其餘四個護衛拿刀指着，綁住了雙手，蹲在地上的二十多個山賊的面前！
先前還沒細看，如今走到近前細細觀察，張瑞不免心中一嘆，一時之間竟是五味雜陳！
這些個所謂的山賊流寇，身上的衣衫雖然有些材質不凡，但也都是破破爛爛的，更有許多不過是衣衫襤褸的粗布麻衣，一個個都是蓬頭垢面，髒兮兮的看不清面孔，二十多個人當中，只有七八個還算得上是身材壯實，剩下其他的大多都是瘦瘦巴巴，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的！
五個圍在他們周邊，手中直刀上面還閃爍着寒芒，點點猩紅的血液正沿着刀刃往下流淌，這羣“盜匪們”看向這些護衛們的目光都是躲躲閃閃的，像是看什麼十惡不赦的洪水猛獸一般，更有幾個竟是悄然落起了眼淚，卻不敢出聲，只能用那髒兮兮的破爛衣服悄悄地擦拭！
哎！
這哪裡是什麼山賊草寇，分明是一羣食不果腹的難民！
只粗粗掃視了一邊，張瑞的心中已然對這羣所謂的盜匪們的身份有了粗布的揣測！雖然他們先前還打劫了自己，可更多的，卻是對這羣人的同情，還有對這個世道的感慨！
可是理智告訴他，他的內心告訴他，光是同情是沒有用的！
轉身朝後將目光看向旁邊的陳三，陳三立即警覺，忙問道：“工資有何吩咐！”
“你覺得這羣人該怎麼處置？”
陳三低頭，面上露出思索之色，沉吟道：“這········”側目打量了一番這衣衫襤褸的二十多人，片刻後又道：“公子，看他們的模樣，應當是迫於生計，不得已纔會出來打家劫舍，只是到底該如何處置，請恕小人愚鈍，還請公子決斷！”
張瑞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掃過這二十多人，俊朗的面孔有些冰冷，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
人羣之中，衆人先前的勇武熱血，腦門一熱，都瞬間被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給澆滅，看着四周精悍的護衛，鋒利的長刀，一個個心中只剩了後悔和對未知的恐懼！
其中一個看上去頗爲瘦小，但體格卻並不見有多瘦弱，兩隻眼睛像小老鼠一樣不停地轉悠，擡頭不經意間看到了張瑞的打扮和方纔他眼中閃過的思索之色，慌忙跪倒在地，衝着張瑞不停地磕頭，帶着哭腔緊張而侷促的說道。
“公子，大人，饒命啊，是我們鬼迷心竅，是我們冒犯了公子，但我們都是被逼無奈的啊，還請公子寬宏大量，饒我等一命，不要送我們見官啊！”
“是啊！我們都是被逼無奈的啊！還請公子饒我們一命！不要送我們去見官！”
“公子饒命啊！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纔會做這個行當的啊！”
有了一個人帶頭，自然會引起無數的附和和尾隨，霎時間蹲在地上的二十多人紛紛跪倒在張瑞的面前，不住地磕頭求饒，哭喊渴求，一個個都是聲淚俱下，啥是悽慘！
一下子畫面好像反過來了一樣，成了一副貴家公子出門肆意妄爲，欺負貧苦老弱的場景，原本是受害者的一下子好像變成了迫害他們的了！
柳白在天空之上看的不禁有些愣住了！
張瑞聽着這話，眼中也不禁閃過一絲溫怒，袖中的拳頭緊緊的捏了捏！
怎麼，現在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今日自己若不是把陳三他們帶在了身邊的話，那他們這羣人可會對自己留手？現在蹲在地上求饒難道不是自己？難道他們還會對自己留情，饒過自己的性命？
看着羣人的衣着、尤其是那幾個爲首的壯漢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破爛，但材質和做工明顯都不是他們普通農家能夠用的起的，還有衣服的樣式，分明就是書生穿的儒袍，還有堆在旁邊各式各樣的兵器。
又怎可能是一般的農人能夠拿的出來的，一看便知這樣的事情他們不知道做過了多少，且大多應該都是成功了的，就算失敗了，估計也是一番苦求告饒，述說自己的悽慘，逃脫了罪責！
張瑞心中的怒火越發的旺盛，這羣人當他是那種只會讀書，不懂人情是故的傻子不成！
本來一開始看着他們的樣子，張瑞確實是動了惻隱之心的了，這麼一羣衣衫襤褸，身形枯槁的人被逼的做了這種行當，那必然是活不下去了纔會如此！
可這世上像他們這樣活不下的人沒有嘛？不，很多，在這樣一個封建的農耕社會裡面，這些個活在最底層的人們，打理着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靠天吃飯，老天若是賞臉，那生活雖然談不上富足，但溫飽必是無虞的，老天若是不賞臉的話，那活不下去賣兒賣女的人家也不在少數！
可這些人，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誰又知道他們內裡到底是些什麼樣的人？
張瑞從來都不是那種死讀書，讀死書的書呆子，他雖然寡言少語，但爲人沉穩厚重，機警聰慧，心中素來都是由自己的謀劃的！
長長吐了口氣，爲這些人動怒可斑點都不值得，側目給身邊的陳三送上一個眼神，陳三立即心領神會，對着幾個兄弟也送上了同樣的眼神！
“閉嘴，都給我停下，不準再哭了！”
“誰要是再這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老子立馬就滿足你們，讓你們去閻王殿好好哭訴哭訴！”
幾個互爲共事多年，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多言，一個小小的眼神便足矣！
陳三挺身衝上前去，一腳把在最前頭，哭的最兇，喊得最撕心裂肺的那個賊眉鼠眼的傢伙踹的飛了出去！
“噗嗤！”
陳三也是憤怒極了，一腳下去雖未出全力，可也有五分了，那個傢伙直接在半空之中噴了一大口血，在人羣之中一路飛了出去，直到撞倒了五六個人才堪堪停止！
那人嗚咽了幾聲，臉色驟然變得慘白，猶如新做成的宣紙一般，上下眼皮子一耷拉，卻是直接昏了過去！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的多了，張瑞自己不喜多言，尤其是對這些個對他本就不懷好意的人，就直接吩咐了陳三，把事情都丟給了這個自己信任的護衛首領。
幾個護衛把人分開了，審訊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這幫人的來龍去脈給打探的清清楚楚！
原來這夥人原本是陽城之外靠近陽山山脈一處叫做大灣村的村子裡頭出來的人，他們所說的活不下去也不是因爲什麼天災，而是人禍！
就在兩個月前，一夥盜賊洗劫了他們村子，殺了大半個村子的人，把剩下的三十多個青壯都給虜上山去，先是關了近大半個月，然後才把他們帶出去一起劫道，納了投名狀，入了夥！
那個山賊的大本營就在陽山之中，叫做黑煞堂，堂主是個三十多歲的武林高手，雙臂有近千斤之力，擅使一對五十多斤重的亮銀錘，煞是厲害！
可沒想到就在一個月前，他們外出幹活的時候遇上了狠茬子，聽說是個三四十歲的劍客，是個混江湖的，一人一劍就把連同堂主黑紗在內的四十多個好手都給殺了個乾乾淨淨，山寨裡頭就只剩下他們這些個老弱殘兵了！
而且又都納過了投名狀，殺過了人，劫過了道，嚐到了其中的甜頭，也就不願意再回去做什麼佃戶看天吃飯了，就想着悄悄地做幾票之後，掙點伴身的錢，然後再收手，回去置辦一些田地產業什麼都，養家餬口！
在利益的面前，少有人能夠無動於衷的，而且人類一般都是從衆的靈長類動物，有了人帶頭，那其他的自然也就跟着去了。
不料近一個月來生意少的可憐，那些個大的商隊都有大量的護衛隨行，他們人沒有對方多，實力也比不過對方，那些個商隊裡面的護衛都是刀頭舔血的江湖人，一個個厲害的要命！
再加上他們也怕遇上一個像滅了他們堂主那樣的狠茬子，所以挑挑揀揀的一個多月的功夫，總共也就做成了五六票，而且好幾個都是四處遊學的窮學生，出了幾本書之外根本沒有什麼油水！
最多的一次是三個回鄉探親的父子，老父親帶着兩個兒子常年在外做工，攢下了足足五十兩的銀子，可是五十兩雖然多，但真正分到每個人手上卻根本沒多少！
所以他們就想着再多做幾票之後，再談收手的事情。
可是沒想到卻遇上了張瑞這一行人，本來看他們有陳三這六個精悍幹練的練家子隨行，他們都準備撤走了的，可是幾個首領不知道爲何非要堅持做這一票，說什麼富貴險中求，不論是馬車還是那小廝身上的穿着，都不是普通的東西，這羣人一看就是大肥羊，做了這一票之後估計就能夠金盆洗手了，回家過好日子去了！
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再加上那幾個領頭的許諾，所以他們就選擇出手了！只是沒有想到陳三等六個護衛的功夫如此不凡，只不過半刻鐘不到的功夫，就把他們給收拾的妥妥貼貼了！
聽了陳三的述說，張瑞沉默了半晌，忽然擡頭冷冷的問了一句：“那那些被他們打劫過的人呢？”
陳三神色一黯，低聲道：“都死了！”
張瑞很平靜的收回了目光，冷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斷他們一手一腳，讓他們在這山裡自生自滅吧！”
陳三拱手稱是，隨即便下去執行了，對於張瑞的命令，他執行起來從來都是一絲不苟，這也是爲何張瑞如此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淒厲的慘叫聲接二連三的響起，總共才二十多個人，六個護衛的手腳很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再一次啓動，朝着前方緩緩駛去！
“陳三，你可知我爲何沒有殺掉他們？”
隔着簾子的馬車，張瑞的聲音悠悠傳出，縈繞在馬車旁邊的陳三耳畔！ щшш•ttκǎ n•￠ ○
陳三低聲回道：“請恕小人愚鈍，不知公子深意！”
這完全不像是張瑞以往的作風，以前他們四處遊學，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強盜山賊，那些個惡灌滿淫的，張瑞直接就讓他當場解決了，其他一些手上沒什麼人命的，也就是扭送到當地的官府衙門，可像今天這樣打斷一手一腳，教訓一頓之後就放任不管的還是第一次！
張瑞的聲音再次響起：“哎！這些人雖然可憐，但也尤其可恨，爲了一己私慾，不惜殺人越貨，奪人財產，索性就打斷他們的手腳，讓他們在這山中自生自滅，既無法再謀害他人，也得到了一定的懲罰，至於能夠在這山中存活下去，就只能聽天由命了，讓上天來決定他們的生死吧！”
車外的陳三頷首沉默，陷入了思索！
一行人漸行漸遠！
二十多個被打斷了手腳的山賊，正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忽然之間，一道璀璨的劍光劃過，所有的聲音一下子截然而止，所有抓着手腳四處亂滾的身形紛紛停住。
二十多個殺人越貨的山賊草寇，盡數死絕！
一身青衫，盤膝坐在三七之上的柳白出現在離地三丈之地，冷冷一笑，沒有理會滿地的屍體，而是攤開手掌，心念一動，幾縷詭異的氣忽然自下方屍體之中涌出，懸浮在柳白的掌心上空！
從未見過的氣，爲何卻自己卻覺得有些熟悉，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端詳着這幾縷詭異的氣息，柳白陷入思索！
忽然，一個熟悉的影子出現在柳白的腦海！難怪有些熟悉，原來如此！
肥貓！只是肥貓的氣息比起這幾縷而言，卻相差甚遠，只能說他們本質上有着一些相似之處！這應該就是妖氣了吧！
剛來這世界就遇上了，這事兒就有點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