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貧嘴賣乖,事不宜遲,儘快動身吧。”
“領命!嘻嘻...”
兩人出了樓閣,徑朝岸邊走去,仍是一片綠舟,緩緩盪漾離開。
風鈴谷弟子平素乘綠舟外出,上岸後只能步行或騎馬,谷中用於代步的秘寶法器卻不能使用。一是低調行事,不招麻煩,二是不染嫌疑,暴露風鈴谷位置。
兩人傍晚出發,路過城南碼頭、虎丘山門、採石場、梅花林、浣梅廟。說起這浣梅廟,那可是文人墨客遊玩的佳地,來了此地不到浣梅廟去遊玩一番,那可真算是白來了。
騎馬路過浣梅廟、進楓林、清風拂過,葉浪涌動,當真美不勝收。一路走來幾裡是紅楓,土道綠地鋪滿落葉,往來行人絡繹不絕,有走路的,有特意來賞玩的,更多的是文人墨客來這找靈感作對作詩來了。
林後是磨坊村,是個極小的村子,人口不過七戶。再後便是太湖漁村、青牛寺、御窯村、最後纔是棲仙峰。
青牛寺,位於金稻之北,東靠留園,西鄰浣梅古廟,北倚虎丘風景山,南臨西津渡口。
由南至北依次有面闊三間的牌坊、山門、金剛殿、放生池、大雄寶殿、藏經樓。出金剛殿東側有觀音殿,西側有羅漢殿。寺中還有唸佛堂、法雲堂、客堂、齋堂、庫房等建築。
照壁位於寺院的最外圍,黃牆黛瓦,頂上有雙龍盤繞,可以說是寺院的屏障正面寫着“戒幢律寺”四個大字。
照壁另一面寫的是“自覺覺他。”
許道雲苦思不解,不明這八字何意。
追根溯源,許道雲修習的功法和劍術,與道家息息相關,甚至可以說是同根同源。所以他也算是三教之一的道教子弟,修習的乃是道法道術還有道心。
佛門修的是空,道家修的是道,所以道教弟子被稱爲修道之人或三清修道者,而佛門弟子責被稱作是修佛之人。
道教只是一個統稱,還有許多旁支,不可一概而論。理念雖有所不同,但終究不離其宗,皆逃不出一個“道”字。
八卦裡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意思就是世間萬物,從本源開始追溯,皆屬於道,天地自然變化是道,人生老病死也是道,無不可道,無處不道。
這些道理許道雲雖朗朗上口,卻始終不能參透其中深意,此時看見青牛寺石壁上的八個字,有感而發,下定決心回去後要好好鑽研道教深意。
只是他覺得有些奇怪,爲何這間佛寺要取名爲青牛?青牛是道教老祖過潼關時的坐騎,在他之後的三清修道者紛紛效仿,入世解除災禍時,皆乘着一頭青牛。
千萬年過去,這個形象根深蒂固在世人心中,所以很多道觀教壇,都有那麼一尊騎着青牛的三清修道者石像。許多人家也有,說是用來震懾妖邪,保佑平安,頗受歡迎。
許道雲不明所以,卻沒時間探究,頗感遺憾。
......
從風鈴谷趕來棲仙峰足足用去一個半個時辰,此時以過酉時,日落西山,二人不敢耽擱,只好連夜上山。
好在這棲仙峰雖高,卻不是什麼險峻的陡壁,有一條供一人走的窄石梯。許道雲和小澈都是修行之人,又學過身法,很快就接近了山頂。
小澈喘着氣問:“棲仙峰偌大,我們要去哪裡找那穿山冰草啊?”
許道雲上山時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搖頭道說:“這地兒我不熟,還得看你,你覺得它會在哪兒呢?”
小澈想了一會兒,掰着手指數道:“有觀月亭、迎仙石壁。對了,還有一眼火榮泉,聽說那溫泉是由地火烤熱的,一年四季常溫,也不知道爲什麼棲仙峰上會有這麼個溫泉。”
許道雲也被難住了,一言不發,繼續往山頂走去。
這晚上的荒郊野外,正是毒蟲猛獸最活躍之時。許道雲二人自然也不可避免的遇到不少毒蟲猛獸,如;蜘蛛、蛇、狐狸、野豬、時不時還有悠遠的狼嚎傳來,令人頭皮發麻。
許道雲從來就不怕這些玩意兒,可小澈是個女子,又常年呆在風鈴谷那世外桃源般的地界,與松鼠野兔爲伍,何時見過這等兇惡的“怪物”?
她除了採辦外,幾乎沒出過門,這山上的“奇珍異獸”把她嚇得驚叫連連,心力交瘁。
這不,又遇到一條手臂粗的蛇橫在前方石階上,阻了二人的去路。其實是阻了小澈的去路,因爲許道雲直接就能跨過去,但她說什麼也不肯過,非要把那條蛇趕走不可。
許道雲不明白她修煉倒地有什麼用,連蛇都怕,握着寶劍一個勁兒地往後躲。
看她下定決心要和這條攔路蛇鬥爭到底的樣子就知道,不把蛇趕走,她是打死也不會過來的。
許道雲心生一計,有心要捉弄她一下。歪頭看向小澈身後,擡起手指,誇張無比的叫道:“啊啊!你身後是什麼東西,過來了...快跑!”
說着,許道雲丟下她衝上石階。
小澈尖叫一聲:“啊啊啊!”飛快的追了上去,嘴裡大叫:“救命......你等等我!”
她嚇得不輕,由於太過驚慌,還踩了那熟睡的蛇一腳。蛇擡頭四處看了看,爬到下一級石階接着睡。
小澈迅速超越許道雲,一路向上跑去,跑的遠了,許道雲才喊道:“別跑了,它不見了。”
小澈停住腳,心有餘悸的向下望去,只看到許道雲一人慢慢的走上來,登時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跑得快,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剛纔是什麼東西啊?”
許道雲揚手就要比劃,然後又放下來,他壓低聲音,生怕是被誰給聽到,他把手指放在嘴邊:“噓噓噓,還是不說的好,我怕你睡不着覺,以後啊,千萬不要一個人走夜路。”
小澈被許道雲的語氣弄的緊張無比,連呼吸都不敢大聲,趕緊走近他幾步,小聲問:“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嘎嘎嘎...呼呼呼...莎莎莎...
烏鴉、夜風和樹木搖曳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了起來,似乎在爲許道雲接下來的話做伴奏。他沒有看小澈,而用一種呆愣的表情,瞪眼盯着暗黑的樹林,聲音古怪沙啞:“我看到...一張臉...”
說完這句話,他直勾勾的看着小靈,那眼神,木訥、詭笑、還有驚恐。
小澈被他這副模樣嚇得毛骨悚然,步步後退,聲音都有些帶哭腔了:“你...”
許道雲直愣愣的盯着她,緩緩向她走過去。
“啊!你別過來!”小澈嚇得魂飛魄散,抱頭蹲在地上,渾身抖得跟篩糠一般。
還沒等她哭出聲,許道雲已經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來:“哈哈哈,哎喲喲,你這膽子真的是有夠小的,這樣都信。”
小澈擡頭看着他那副哈哈大笑的得意模樣,總算明白又被他給戲耍了。
她不禁想到,自己好好呆在風鈴谷,此時應該舒舒服服躺在牀上,卻累死累活的趕來棲仙峰,還要在大晚上的上山。女孩的心都是很脆弱的,她心中委屈無限,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劃過臉頰流到下巴形成水珠,然後落在地上散成圓形“水花”。
“嗚...嗚嗚...”
許道雲沒想到她居然會哭,一時手足無措,趕緊走上去拍她的肩膀道:“小澈姑娘,我...”
啪!
話還沒說完,手就被小澈給拍掉了,她站起身抹着眼淚朝上走,一點兒也不理會許道雲,邊走邊哭。
許道雲暗怪責怪自己,她女膽子本就小,又是在深山老林裡。自己非但沒安慰她,反而還嚇唬人家,真是不該。他急忙跨上石階,追上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撤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小澈全不理會他,流着眼淚一步步往上走。
許道雲拉住她,非常真誠的懇求原諒:“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別生氣了。”
“放手,你幹什麼!”小澈的聲音很大,一把甩開他的手。
許道雲被她反應嚇了一跳,同時也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心中歉意更深,聲音也低了下來,說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小澈輕輕的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看他。
許道雲自責道:“哎呀,我這人就是這樣,總是沒正經,老愛開玩笑。沒考慮到你...”
小澈扭過頭來瞪着他,臉上還有着淚痕,但嘴卻倔強的抿着,插着腰道:“好,那我這次就原諒你,再有下次...我...我就告訴谷主!”
“嘿嘿,不會不會。”許道雲咧嘴一笑,呼呼作響的夜風忽的停住。下一瞬間,許道雲劍眉一蹙,眼神立馬就冷了下來,面無表情,直勾勾盯着小澈,猛地伸手朝她腦袋抓去。
小澈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根本來不及反應,大叫都來不及發出,頭就被他按了去。緊接着一枚鏢貼着她的腦袋飛過,被許道雲一把捏住。
他大喝一聲:“看見你了!”然後右手前伸,然後喚出沖和劍,劈出幾道劍氣朝樹林中掠去。
嘩啦!
劍氣斬斷幾根翠竹後消散, 許道雲皺起眉頭,自語道:“沒打中?”
他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正要招呼小澈離開,一轉頭卻看見她趴在石階上,一隻手捂着額頭,不知在做什麼。
許道雲蹲下身,拉開她的手一看,只見小澈剛止住的眼淚又在洶涌流淌,額頭上有一條小指粗細的紅痕,就像是受外力擊打後形成的瘀血。
“哎呀呀,你受傷了?”許道雲脫口而出,全然沒意識到他自己就是罪魁禍首。
他來不及多想,抓着小澈的胳膊把她提了起來,謹慎的注意着四周,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上山。”
才走出十幾步,又是幾枚飛鏢從林子裡射來,許道雲耳朵一動,剛想出手,小澈卻先他一步拔劍出鞘,劍如水,月如華,風絮迴轉,勁力反覆。
“好劍法。”許道雲心中暗贊,起了心思。
這是風鈴谷的劍術,名喚《冷月劍法》,名字雖平平無奇,卻是精妙無比,劍鋒揮舞時夾帶着淺色劍氣,似女子披着披帛在翩翩起舞,美妙中又透着兇險,極爲賞心悅目。
許道雲心想,這劍法自然是精妙絕倫,只是小澈功力淺薄,修爲不高,無法將劍法真正之精奧發揮出來。想來風谷主的劍法必是出神入化,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見識一番。
看美人舞劍,屆時漫天花飛,那劍舞起來本就如跳舞一般,再配上一壺好酒,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就算是沒福氣欣賞風谷主舞劍,可若是能看她的兩個親衛舞劍也好。她倆的劍法宗縱然不如風語生,可也必是融會貫通的...
“是誰想殺我們?”小澈收起劍,有些緊張和疑惑的看着許道雲。
“不知道,這一路來也沒覺得有人跟蹤我們啊。”許道雲攤開手掌,露出一枚飛鏢,驚道:“這飛鏢好像是...是玄陰谷的飛鏢!”
“你怎麼知道?”
“這上面有玄陰谷飛鏢上的標記。”
“玄陰谷?那是哪兒啊?”小澈從小就呆在風鈴谷,對少踏足外界的神秘門派不瞭解也很正常。
許道雲慎重道:“是一個很不同尋常的門派,我曾與他們交過手,玄陰谷手段奇詭難測,如今敵明我暗,咱們絕討不了好,儘快上山吧。”
“好。”小澈答應一聲,跟着許道雲飛躍上山。
正全速前進,右邊林子裡突然響起幾乎微不可察的穿梭草木的動靜。許道雲身子停下,頓了片刻,然後忽地使出雁行步滑進林中,然後一個跳躍一個翻身,一把朝傳出動靜草堆裡頭抓去,要來個先發制人。
小澈也急忙跟了進來,卻發現許道雲手裡抓着一隻毛茸茸的白毛兔,兩隻腿還在不斷掙扎亂蹬。
小澈雙手叉腰,古怪的看着他。
許道雲面露尷尬,鬆手放開兔子,可那兔子居然撲上來在他手掌咬了一口。
“哎喲。”許道雲雖不痛,卻被嚇了一跳,正要抓住兔子給它點顏色看看,可一擡頭就看見白毛兔已經鑽進了草叢裡,只剩下一截短短的白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