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活口,這可是個老英雄。”秦嶽對身邊的一衆兄弟下令道。
种師中已經年過花甲,但是每頓飯仍舊能吃一斤肉,體力驚人,刀劍揮舞起來密不透風,捲刃之後抓起大旗這也能寥寥生風,一連刺死多名槍手仍舊龍精虎猛,氣勢駭人。
遠處的嶽翻加入戰團,大喝一聲,一刀這就劈頭蓋臉的劈下,可這種家刀法攻守有度,進退得法,六七個正值壯年的漢子竟然近不了身!
一記橫刀豁死麪前一名手捉大刀的火槍手,种師中不顧生死,一刀這又朝秦嶽直挺挺的刺來,不懼生死,只求秦嶽一頭顱,這可是聖命。
“大當家小心。”
猴子一把把秦嶽抓在身後,橫刀一擋,可那種家刀法又是何等的老辣?不能猴子施展出那記偷學來的纏頭裹腦,种師中這便一刀抹了猴子的肚子,鱗片刷刷刷的掉落下來,肚子上一條很深的刀口,血流如注。
“老賊,吃我一刀!”
眼瞅着种師中已經撲到大當家面前,嶽翻橫追一刀背後襲來,這本不是英雄所爲,可是戰場上救人如救火,卻也顧不上許多了。
常年打仗的人腦後都長着一雙耳朵,刀身未至,种師中這便一個俯身,一個翻身長踢,寥是嶽翻這樣五大三粗的漢子都被一腳踢了起來,一個狠狠的倒栽蔥。
秦嶽的火槍隊員雖說刀法算不上出神入化,可是平日裡也有一套集羣的刀法傍身,你來我往的施展出來縱使你武藝精湛也是難以抵擋,當初溫林朋這樣的武力驚人之輩就是在幾名匪子的攜力下束手就擒,要知道,如果單打獨鬥,這些人十個恐怕也不是溫林朋的對手!
可這些把戲在老於行伍的种師中面前竟然全像是泥捏的一樣,根本就起不到太大作用,左方橫刀,這老傢伙早就向右閃身,順手還能擄下一個火槍兵當作肉盾,實力大的可怕!
眼瞅着老將軍身陷重圍,那邊戰團也是越殺越猛,甚至頗有些反撲的勢頭,種師閔身上好多地方已經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頭,可是這會兒衝殺起來也是絲毫不顧自己性命了,自己死了不要緊,一定要保住自己這個大哥。
若是朝廷御封的河北制置副使被匪子俘虜,那官軍的臉面還往哪裡擱?西軍以後還如何在大宋立足?
一干西軍將士這都像是被抓到了尾巴的貓,嗷嗷叫着就要衝出戰陣,就是死,也要保住老將軍。
“呀呀,老賊,拿命來!”
眼瞅着這邊戰勢不利,蠻牛生怕大當家出了什麼紕漏,驅馬這就飛奔過來,手中的三眼銃空中重重的砸下,帶起了一陣旋風,彷彿都要刺破空氣。
种師中冷不丁的接這個黑臉大漢的招,不退反進,竟以大刀硬接。
果真是藝高人膽大,沒有想象中的俯身銃下,兩兵相交,重重的金鐵相交聲音傳來,嗞拉一大串的火星子,蠻牛的三眼銃這就壞了銃身,种師中的大刀也折成幾段,而人卻依舊毫髮無傷。
一擊不成,蠻牛並不放棄,跳落下馬,抽出大刀,嶽翻、猴子等人這也都圍了上來,來了一個前場三打一。
咣咣咣
金鐵相交的聲音弄得人一陣牙酸,三把大刀齊刷刷的打在種師中的頭上,氣勢之大,种師中也腿上一抖,半跪地面,可這老傢伙依舊緊咬牙關,一記天女散花,打亂了三人好不容易這才圍成的戰圈。
……
“大當家,此戰我軍消滅官軍一千多人,俘虜兩百,餘者多是大名軍,作鳥獸散了。”看着大當家回來徐茂才像是找着主兒的孩子,這段時間自己主持這山寨的事物可是焦頭爛額,戰事一落這就着急忙慌的統計結果,趕忙交底,不再幹這差事。
“我山寨兵馬損失兩百餘人,眼下能戰之士僅有不足三百。”徐茂才說這話的時候有些頹然,也有些自責,瞅着平日裡說蹦亂跳葷話滿天飛的兄弟如今都成了一具具動彈不得的屍首,換誰心裡能高興了去?
“嗯,知道了。不過這損失值得,起碼我們請來了朝廷的河北制置副使,種家兄弟。”秦嶽一揮手,說道。
此戰的損失是山寨前所未有的,一戰損失兄弟兩百多人,山寨兵馬不多,這樣的傷亡確實有些重了,不過瞅着眼前被五花大綁的兩個朝廷命官,秦嶽倒是覺得損失還算值當,死去的兄弟們若是知道自己的死換來了當世宋朝的兩大名將,該也能夠瞑目了吧。
“啥?河北制置副使?”
徐茂才有些吃驚,制置使這官職不是常設官職,倒也不好說品級,一般都是臨時有戰事這才設置,位高權重,統領一方兵馬,北宋初年的時候趙匡胤就曾任命潘美擔任北路都制置使,算是個封疆大吏的級別,正經八百的大魚!
“猴子,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給我大宋河北制置副使,种師中、種師閔將軍鬆綁?不,還是我親自來。”秦嶽說着這就離開座椅這就要給二人鬆綁。
聽着二人的名號和名頭,山寨的匪子可能不知道,但是徐茂才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種家軍在大宋那是耳熟能詳,那是戰神一樣的存在,那是當代的韓信啊!
“這,真是種家的兩位英雄?”徐茂才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是種師閔,身旁這位正是我大哥,种師中!”種師閔頭顱高傲的一昂,說道。
种師中身子扭了一下,擋開秦嶽就要解開繩索的雙手:“老夫大意,遂使豎子成名,枉負聖意,如今落了你這個賊寇之手,要殺要剮,自然悉聽尊便,不用假惺惺的來那什麼禮賢下士的一套,老夫平生領兵無數,豈能吃了你的套路?”
秦嶽心中略一沉吟,史載不錯,看來這二人都是硬骨頭,既然如此,那就激上一激。
秦嶽大搖大擺的坐回原處,既然人家不想讓自己解繩子,那就晾晾他,省的兩人都尷尬,沉思了一會兒,秦嶽開口道:“曾子曰每日三省吾身,老英雄可知道自己今日敗在何處,爲何會被我生俘了來?”
自古軍人最痛恨的字眼就是投降和俘虜,秦嶽的話說的如此直白,而且還是面對种師中這樣的老將,種師閔氣不過,大怒,口中噴出一口老血:“大膽!”
“我說的可有錯?”秦嶽隨意擦吧了一下鎧甲上的鮮血,不緊不慢的笑道。
“不錯,今日我兄弟二人卻是被你這匪子生擒,是我種家的恥辱,就算你不殺我,我兄弟二人也會自盡,自此無顏見列祖列宗!”种師中大義凜然道。
“想死簡單,刀劍一抹脖子,人就一命嗚呼了,可我大宋怎麼辦?你種家將門的百年聲譽又怎麼辦?也能跟着你死了一了百了?”
秦嶽一言,讓种師中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是啊,自己這把老骨頭,死了沒什麼可惜的,可大宋……
秦嶽根本不給老將思緒萬千的機會,自顧自的說道:“在我看來啊,此戰你過失頗多,如今被我生擒,也算是咎由自取。”
“大膽!”種師閔氣的臉色發青,年輕人氣性總要大些,種師閔這又破口大罵:“你山寨經營些奇技淫巧,若不是那一根根火管子,我朝廷西軍當年橫行塞外,見了鷂子軍都絲毫不爲所懼,豈能敗在你手裡?”
“嗯,這算過失其一。”秦嶽厚顏無恥道:“黑**威力驚人,若是用在戰事上自然事半功倍,相信此戰兩位已然見識到了,身披重甲的武士一槍即可斃命,而你二人,身爲朝廷將官,卻對此置若罔聞,枉送了千多軍士性命,這算不算作爲主將的過世?”
“其二,戰場上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生,可是在打仗的檔兒,你西軍竟然因爲寨子難以攻克就調回了巡迴、觀察敵情的哨騎、斥候,致使我帶人來攻時,你們竟然絲毫沒有防範?這又算不算過世?”
“其三,打仗這東西,講究的是聚集優勢兵力,各個殲滅,若是攻打山寨,種老英雄就該與種師閔將軍合併一處,可當時呢?種師閔攻打大營,而你上杆子跑來殺我!試問是兩個拳頭打一個人來的痛快,還是兩個拳頭打兩人來的痛快?”
“戰場分兵是兵家大忌,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是爲將之過,如今千多軍士的性命因爲你二人的失誤全都白白葬送了,种師中、種師閔,你二人還敢自稱是當朝名將?還敢再舔着臉說什麼之前在秦鳳路的時候打鷂子軍的事兒?”
秦嶽一連串的話讓种師中不忍老臉一紅,種師閔也是瞠目結舌,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試想今天以來自己指揮的這場蹩腳的戰鬥,种師中臉色愈發深沉,眼前這個年輕人說的不錯,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爲,哪裡還稱得上什麼名將?簡直就是一塌糊塗!
只是,說這番的話竟是一個土匪!?种師中擡起頭,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身披鐵甲的匪子頭領:“不錯,你說的話卻是有些道理,我种師中死的不冤枉,自古成王敗寇,只是害的麾下如此多的將士陣亡,我這老臉確實也有些掛不住了,老夫這就下去陪他們,年輕人,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