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馬大爺格外開恩,就賞你們可以下車活動,吃點酒肉,別沒到地方你們就他孃的廢了,老子們費勁巴力的別弄他孃的弄幾個不會動彈的殘廢回去!”
永遠被指望土匪能善待俘虜,在他們的思維意識裡,俘虜就是浪費糧食的廢物,價值還比不上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事,一行人帶着通關讀碟乘着馬車盪盪悠悠,顛簸的車伕都上下牙直打架,別說這幾把平日裡養尊處優的老骨頭了,就算青年壯漢直接丟車只鋪些柴草那也受不了啊。
提溜着下車的時候三把老骨頭全都是黑黑的眼圈,頭髮散亂,動彈不得。
“去你孃的,自己吃,還他孃的等老子喂啊!直娘賊!”
話說來也奇怪,清風寨的匪子們當初見了童貫這個假皇帝一個個都嚇得兩腿發顫,可是見了趙佶就真像是對待階下囚那樣,或許虐待這個大宋曾經的正牌皇帝能讓他們找到心理上一種畸形的快感吧,卻纔馬車伕駕車的時候都是快馬飛奔走的“S”型路線,碰到自家人擋道兒就趕緊勒馬,擺明了是朝着讓宋徽宗多“享福”去的,馬車裡咳嗽的聲音都能傳出好幾裡,這會兒匪子們就在外邊罵罵咧咧,再他孃的吵老子們就一刀砍了你們,直娘賊。
這不,這匪子丟個燒雞是朝宋徽宗身上丟的,怕是都嫌高俅和蔡攸的級別太低了!
三個人,一個往日高高在上手握全大宋所有人生死的人,兩個平日裡頤指氣使,眼高於頂一般人根本不放眼睛裡的朝廷高官,如今這纔不到兩天的路程這就顛的渾身像是散了架,頭髮散亂,臉上蝨子亂爬,臉色頹廢,絲毫沒了往日那股子盛氣凌人的氣勢。
“吃吧,吃吧,咱倒是瞅瞅餓了兩天的大宋皇帝和大官吃相是不是比咱山裡的土匪好看些,放心,大當家交代過要保你們的小命,咱就算死了也不敢違背大當家的命令,不過啊,人大當家可沒說要老子善待你們,現在東西老子給你們拿來了,老子就坐在這兒看着你們吃,看看你們這些個天潢貴胄餓上兩天以後是不是吃飯也比咱文氣!”
這匪子說着就搬了一塊板子坐在地上,像模像樣的像是監軍一樣監視幾人吃飯。
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早就餓的眼睛都發綠了,瞅着一個偌大的油紙包,三個人都真的像是餓狗撲食一樣蹭的就竄了過來,只想扒拉出來大快朵頤。
坐車本就一件挺耗心神和體力的事情,這個時代的馬車更是如此,上下顛簸的像是海上起了大風浪,坐了這麼久的馬車,加上兩天多的時間水米沒打牙,三人早就是餓的前胸貼肚皮了,這也顧不上什麼君臣、禮儀、廉恥了,黑爪子齊刷刷的這都伸向了油紙包。
三雙手,六隻黑爪子,這下去油紙包還耐的了?裡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倖存在幾人手上油紙裡的食物所剩無幾。
給階下囚從來都不會給什麼好東西,哪怕你是皇帝也不成,油紙包裡與其說是燒雞倒不如說是吃的半零不落的燒雞!雞骨頭、雞頭,帶點雞肉絲縷的雞胸脯這都是“油水多”的好東西了!很明顯這些東西都是這羣土匪剛吃剩下的這才包裹了起來丟給三人。
餓急了,哪裡還管你什麼骨頭不骨頭?趙佶抓着手裡半零不落的雞胸脯像是瞅見了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急不可耐的這就往嘴巴里填,狼吞虎嚥、勢成千軍,連那些烤酥了的骨頭都嚼碎了嚥進喉嚨,絲毫不去尋思這東西會不會扎喉嚨、沾過多少人的口水。
皇帝有個毛病叫多吃多佔,世人就算頗有傢俬也不過娶個幾十個小妾,可皇帝不同,後宮裡安排幾百上千個佳麗那都是小菜一碟,吃飯一樣如此,每天每頓飯不能少於多少個菜,多少個湯,否則哪裡能顯出珍貴?
趙佶這才落魄,骨子裡那股皇家人的多吃多佔還沒有消磨乾淨,三下午除二的吃乾淨手裡剩下的雞肉雞骨頭這就踹起了高俅和蔡攸,很明顯啊,道宗皇帝沒吃飽,皇帝都沒吃飽,你個當大臣的還吃個毛線?
“上皇,上皇一路顛簸,辛苦了,罪臣,罪臣只有拿這個孝敬上皇了!”大概也是出於心裡的愧疚,雖說都已經淪爲階下囚了,但是高俅還是沒有勇氣對趙佶視而不見,啃了幾口,這就把手裡那使勁刮也刮不出多少肉絲的雞架子奉獻給了趙佶。
死命的踹了一腳蔡攸,這蔡攸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雞骨頭,猛的一個咕嚕嚥下去,這也學着高俅的樣子把手裡的物事雙手奉上,給了趙佶,然後這又同高俅一起撿地上散落的雞架子和雞骨頭吃,也不顧上面沾了無數的泥土,這就豁開嘴巴往嘴裡填,平日裡那副食不厭精的樣子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哈哈,你們這羣天子驕子啊,餓了還不是跟咱山裡的匪子和山民一樣?咱還以爲你們天潢貴胄吃飯的樣子能把咱這些鄉野粗人斯文些呢!沒成想啊,都一樣啊,什麼他孃的廟堂之高,我看啊,全天下的人都一個樣兒,你瞅瞅,你瞅瞅,趙佶,就你這麼個吃相,你還當皇帝?你比咱的大當家可差遠了!你就是個廢物!當皇帝不行,連吃東西都不把好手!哈哈哈……”
匪子隨意的把玩着手裡的皮鞭,這就張開大嘴仰天大笑道,今兒個算是見識新鮮光景了,原來皇帝餓上兩天吃飯也和咱清風寨的兄弟差不了許多,人啊,都一樣!
“是是,這位大人說的是。”
匪子開口了,趙佶也不敢不搭理,不過這人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或者難聽點說是個沒骨頭的男人,喚作別人經受匪子們這一路上的羞辱和虐待恐怕早就一頭撞死了,不過人趙佶沒這麼做,估計也是沒自殺那個勇氣,好死不如賴活着嘛。
(很多資料上介紹童貫這個人其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貪官污吏這個詞兒童貫是一準兒坐定了的,不過其實這人也許真的在排兵佈陣、行軍打仗這件事上有些門道,所以筆者在這裡也稍微“照顧”了下,讓童貫死的比歷史上再稍微體面一點,爲君王保駕而亡,一來這樣寫有一定的真實性,二來也算救救童貫的場兒,畢竟壞人也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筆者不想讓壞人也壞的千篇一律。)
瞅着三個人像是耍猴一樣吃完了自己卻纔兄弟們吃剩了又吐了很多口水在上面的雞骨頭,這個匪子心情大好,在一衆匪子們的圍觀之下,這三人又老老實實的躺回到了馬車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馬車伕仍舊像是剛纔那樣撒了歡兒的飛奔,然後再冷不丁的停下來,車上藏着的三個人不是能享福?那就讓他們多享享“清福”,這幾個都是大人物,現在不折騰,過了這個村兒可就再也沒有這個店兒了!
武工隊的一干兄弟們早就換上了粗布麻衣的便服,否則穿州過縣的不容易,會惹很多麻煩,大宋早就是爛到骨子裡了,一路上的關卡有的已經荒廢了,有的雖說盤剝的厲害不過只要塞夠了銀子,人家根本就沒有那個閒工夫看看你馬車上到底盛的是不是大棗,所以一路上也算是風平浪靜。
這麼一點大隊的清風軍人馬,連晝伏夜行都用不着,只要隨手塞了些銀子這就安安穩穩的走了好幾天,你說好笑不?
……
京東西路,曹州。
一路上安安穩穩,風平浪靜,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天,這就到了曹州。
“馬兄弟,過了這曹州,再往北就是濮州,再,就到了大名府的地界了。”走了這麼久,回家的路越來越近,樑一刀臉上這也有些笑容,馬背上狠狠的伸了一個懶腰,笑呵呵的解釋道。
常年的走南闖北,臨近河北的這幾個路樑一刀早就跑焦了,爛熟的要命,連地圖都用不着翻啦,樑一刀這就確定的說道。
“好,休息一下吧,找個地方落落腳,趕了這麼久的路,兄弟們也早就乏了,好好睡個覺,吃點東西,也好繼續趕路,要是到了自己門口折了,大當家也要笑話咱們辦事不利了。”心裡有些輕鬆,一向不苟言笑的馬正坤這也破天荒的開起了玩笑。
老七和樑一刀等人聞聽馬正坤如此說道一陣大笑,匪子們怒起來像是疾風驟雨,笑起來也是聲震內外,不過此時的樑一刀不知爲何,笑容有些勉強,有些無奈。
“也讓他們三個出來活動活動吧,別到了大名成了活死人。”
一干匪子聽到馬正坤如此吩咐,這就一下掀了馬車,車上三人慘叫一聲這就從車上跌落了下來,稻草鋪了一身,棗子掉了一地。
爲了防止三人偷吃棗子,這麼多棗子匪子們竟然全都是記了數的!每人每天睡覺前匪子們都要把他們提溜出來喊他們一個一個的數,要是少了一個那都少不了鞭子加身,或者餓幾個時辰的肚子,掀了馬車除了想給三人多找些活計幹,其實更多的目的還是看看車上有沒有吃剩下的棗核。
“來吧,上皇,一路辛苦了,嚐嚐咱清風寨的大酒,勁兒足衝喉嚨,上好的酒水!”喚人將趙佶拉到一片開闊地兒,樑一刀隨意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