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河北路簡直沒有一寸太平的地方了,宗望的大軍已經在陸續向南進攻,先前在磁州吃過小虧的兀朮如今也重整旗鼓,率領自己的鐵浮屠兵馬繼續南下,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韓世忠決定撤退了,自己的兵馬如今在滹沱河上已經守不住了,金人已經度過滹沱河,披着長長狐狸尾巴的女真人從四面殺出來,自己的軍隊已經抵擋不住了。
回頭瞅了瞅這條自己忙活了好幾年的滹沱河防線,瞅瞅滿地的罈罈罐罐破碎的一片狼藉的樣子,韓世忠此時除了嘆息,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先前官軍南下圍剿大名府外秦嶽的時候韓世忠也加入了其中,並且這人不管幹什麼都學的很快,在攻打秦嶽遭遇失敗以後韓世忠也學習了清風軍的火器之法,可這麼個奇技淫巧的東西瞅着容易,真要搞起來的時候韓世忠發現也不那麼簡單,韓世忠費勁力氣這才弄出了幾桿跟秦嶽一樣可以發火的槍桿子,但是要麼沒幾下打折了要麼就炸膛,根本就發射不出去……
韓世忠的滹沱河防線已經失守了,其他的地方形勢更是隻壞不好,冀州、恩州,還有靠近京東東路的德州,如今已經全都失守了,女真人的鐵蹄現已經已經跟年前一樣,毫不留情的踩踏到了這裡,屍山血海又是在所難免……
如今女真人在河北路處處開花,宋軍節節敗退,尤其是恩州的失守,大宋的北部屏障——號稱大宋四京之一的大名府已經暴露在了金兵的馬蹄之下,女真人下一步會做什麼簡直都已經是呼之欲出的事情了!
只要佔領了大名,女真人就會在北方建立一個比較穩固的據點,可以說是進可攻退可守,進可以發兵大宋的東京城,直搗黃龍,退可以退回河北退回北方草原,淡定從容,一旦大名失守,大宋哪裡還有什麼活路可走?
到處都是戰火,到處都是殘暴的女真人,到處都是失去家園的宋人,婦女和小孩如今或是成了刀下鬼或是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狀極悲慘。
國破家亡,生靈塗炭,大宋已然岌岌可危。
如今的大宋朝堂上除了那個慷慨激昂的李綱,竟無一人敢吱聲,昔日的戰略要地北地屏障如今轉眼間就丟了,就像是集市上的破爛貨,丟的也太他孃的從容了。
“陛下,河北東路來報,恩州已然失守,至此,大名府的屏障已經全部失陷,相信女真人不日就會攻打大名。”
斥候小心的向趙恆唱喏,如今外邊的形勢岌岌可危,加上上皇身死,皇上這纔剛剛大病一場,如今正躺在炕上休養,切莫激了皇帝啊。
“知道了,知道了。”
躺在御書房炕上的趙恆蜷縮着身體,身體瑟瑟發抖,使勁的裹了裹被子揮手道,因爲動作有些大,先前放在腦袋上的毛巾這會兒也一下掉了下來。
“官家切莫憂心,我大宋國運興隆,自有天神來助。”瞅着自家夫君如此,朱皇后也是心裡心絞的要命,既憂心國運,又憂心自己的夫君,趕忙把掉落的毛巾重新放到趙恆的腦袋上這才心疼的說道。
“我大宋完了,大宋完了,如今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趙恆抓着朱皇后的手兒說道,憂心忡忡的他心力交瘁,絲毫不顧自己腦袋上的毛巾再次掉落到了炕上,渾身發冷,已然顫抖的厲害。
“官家切莫亂說,大宋國運昌盛,自然不會有堪輿的說法。”
朱皇后緊張的瞅了瞅左右,着急的說道。
“都退下吧,今日官家身子不適,何事議事,自然會另行通知。”揮手屏退身邊的一衆宮女、太監,朱皇后雍容的說道。
“是。”一衆太監、宮女和幾個行走這都恭敬的退出,帶上御書房的大門。
“官家切莫如此,卻纔這樣的話語要是傳了出去,大宋的皇帝都會自己的國祚有所懷疑,那這泱泱大宋,還不是要亂了去,官家慎言啊,慎言啊!”一想到卻纔的說話,朱皇后這就心有餘悸的說道。
皇帝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如果皇帝都對自己的國家有所懷疑,那麼還敢指望別人信心滿滿?朱皇后久居宮中,對着馭龍屠龍之術也略有耳聞,今日之事,夫君有些唐突了。
“沒用的,沒用的,女真人是天兵,我大宋擋不住的,擋不住的!”趙恆一臉的頹然,無力的揮了揮手,此時心中像是被攪翻了火山,焦的難受,不覺病情也有些加重,無力的咳嗽幾聲:“我大宋怕是國運將近啊!”
“我趙恆對不起列祖列宗啊,想當年太祖太宗皇帝披荊斬棘,方得我大宋的尺寸江山,父皇在那會兒我大宋也能聯手女真滅了那不可一世的大遼,怎麼如今朕做皇帝,我大宋就變得如此風雨飄搖了?父皇暴斃,如今大仇不得報,女真南下,侵我土地,殺我子民,朕也竟無可奈何,何故?何故?想我趙恆一樣是早出晚歸,披星戴月,可我大宋爲何就國祚一天不如一天了?難不成真的是我大宋氣數已盡?”
有些事情說來奇怪,趙佶難逃回來那會兒趙恆每天若有所思,身心焦慮,生怕自己的父皇回來會奪了自己的皇位安排其他的皇子坐上這皇帝的寶座,可如今父皇已然身死,趙恆反倒是起了孝順的心思,每天就想着自己那位藝術家皇帝,以至於經常夜不能寐,半夜哭醒,簡直孝順的一塌糊塗……
“官家,值此危急時刻,官家更應該打起精神來纔對,此時我大宋的萬萬子民全都在瞅着官家的一舉一動,可以說我大宋的國運如今就擔負在官家的身上,官家切不可失了信心,失了這天下的民心啊!”朱皇后苦口婆心。
“可朕如今又能做什麼呢?”趙恆頹然,隨手一推,炕上小桌上的熱茶被打翻,可是他也絲毫不顧這滾燙的茶水溢的到處都是:“前些日子王稟來信兒說太原城如今已經岌岌可危了,朕急令种師中的西軍前去救援,可不想那種師中英明一世,卻也兵敗,已經身死於那殺熊嶺!太原早就人困馬乏了,如今沒了援軍,失守不過是轉眼的事情;
再說那河北路,去年的時候河北已然失陷,宗望率兵南下有如入無人之境,哼,今年還能不一樣了去?相信大名府不久這就要沒了,東路金兵不到兩個月就可以殺到我們大宋的東京城,太原丟了,不光宗望的大軍能到,怕是這次粘罕的大軍也能到,到時候兩路金兵十幾萬大軍合圍我大宋的東京城,誰人能守得住?大宋亡了,大宋亡了!”
“漣兒,我大宋亡了,就要亡了!”
趙恆的情緒已經完全崩潰,仰天大哭,一個大男人如今哭的稀里嘩啦,還哪裡有什麼人君的作風?
朱皇后同樣是一臉的哀傷,國祚將近,國家將亡,心情最悲痛的就是這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帝王人家了。
趙恆說的如此悲慘,提淚橫流,朱皇后最後也忍不住了,拿出手帕哭哭啼啼,夫妻兩人一時沒了言語,只在那裡傷心的哭泣。
“官,官家,奴婢看,我大宋說不定還能保得住!”忽然想到了什麼,朱皇后趕忙止住了自己的哭聲,說道。
“哈哈哈……”趙恆大笑,又哭又笑的表情極爲難看,明顯也是對朱皇后所言不以爲然:“你不要再安慰朕了。”
“不,官家,上次金兵圍我大宋東京,只因一路孤軍深入而未克,那粘罕未能攻下太原,只有宗望一路到達我大宋東京,所以金人沒能攻下東京,可如今,依奴婢看來,說不定這次粘罕能至而宗望或許會失約呢!”
“不可能,不可能。”趙恆道:“上次我大宋國富民強的檔兒宗望都能突破大名攻到我東京城下,如今我大宋山河破碎,宗望還能打不過來不成?”
“如今大名府外有了那個秦嶽啊!奴婢聽說那秦嶽手頭只有幾百兵馬的時候尚且消滅金兵上千,如今那秦嶽已然坐大,兵馬已經是前後不見頭尾,那女真人豈能輕易突破了去?我大宋幾番兵馬圍攻,秦嶽毫髮無損,而且傷我大宋數萬將士,奴婢聽說那秦嶽雖說無理,卻也是個血性漢子,說不定能擋上那宗望一擋呢!”朱皇后擦乾眼淚,認真地說道。
說完兩人都一陣沉思,朱皇后心裡有些害怕,這個秦嶽剛剛還殺死了大宋的道宗皇帝、自己的公公,這個檔兒在皇上面前說他的好話似乎有些大不敬,可是爲了國家,爲了自己夫君的氣運,朱皇后也是顧不上了!
“這……”國破家亡,已經是火燒眉毛的檔兒了,趙恆也並沒有像朱皇后想象的那麼頑固,掐着下巴,趙恆重新開始思索:“難不成這個秦嶽還真的能擋住宗望不成?”
眼瞅着太原城就要丟失,眼瞅着河北路如今已經大半落於金人之手,大名不能再丟了!可大名那天雄軍戰力如何,天下人早都見識過了,如今能否守住大名,怕真的就要看這個昔日自己曾恨不得剝皮抽筋的秦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