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似乎存在感是很薄弱的,抗日戰爭時期有一位美國記者和蔣介石談話,臨走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裡竟然還有另外一個人——戴笠。
秦嶽牛車裡這位雖說不是做情報工作的,不過存在感也是薄弱的一逼,謝絕秦嶽的好意,自己留在了車上,秦嶽下車忙活了幾個時辰這人仍然老僧入定的坐在牛車上,修身養氣的功夫高強的一塌糊塗!
秦嶽此次去湯陰城雖說沒能買到一粒糧食,但是卻請來了城裡手藝最好的鐵匠,秦嶽去的時候這個喚作三榔頭的鐵匠還在敲敲打打什麼東西,秦嶽講了半天民族大義這才把這人請來了清風寨,小蠻也是因爲牛車上原本就不大的空間往裡塞了這麼多人這才一路上一直編排秦嶽。
既然三榔頭這人不願出頭露面秦嶽也不強求,忙活完烘乾房的事兒這就帶着三榔頭來了北山。
“哎呀,師傅啊,你來了?好啊,咱這活計弄得我這幾天都是焦頭爛額的,您一來,好了,我看這活兒用不了幾天功夫一準兒就成了。”陳鐵頭明顯和三榔頭是認識的,一見面就放下手裡的活計抓着三榔頭的大手說道。
“怎麼你們還認識?猴子只是告訴我這位三榔頭師傅是湯陰城裡最好的鐵匠,可沒成想還是你師傅?”看着兩人十分熱絡的樣子秦嶽也是有些吃驚,說道。
“大當家有所不知,咱這二把刀的手藝還是三榔頭師傅傳授的,咱能在寨子裡餬口這麼久可全都仗着師傅當年授業之恩呢。”陳鐵頭興沖沖的說道。
“俺師傅打鐵的手藝可是全湯陰城裡都找不到第二家,手上的功夫那叫一個爐火純青,我看就是朝廷裡將作監的大家也不一定比得上咱師傅的手藝,就說做釘子,咱師傅三榔頭就能敲出一個用的住的釘子,這才喚作三榔頭!”陳鐵頭笑着說道。
“想不到三榔頭師傅竟有這樣的好手藝,秦嶽火繩槍的活計在這就多仰仗三榔頭師傅了。”聽到陳鐵頭如此說秦嶽認真的說道。
“不用不用。”三榔頭受寵若驚,顯得有些手忙腳亂,這人和陳鐵頭不一樣,明顯是不怎麼愛說話的,只是一個勁兒的拱手。
“哎呀,師傅,咱大當家可沒那麼多窮講究,而且大當家對咱鐵匠可好了,喊俺在這匠作房裡都能混個工頭,一個月十貫錢哩,師傅,您來了,以後這工頭就是您的了,咱學藝不精,還是安安心心的給師傅打個下手,咱這心裡也舒坦。”陳鐵頭大笑道。
“三榔頭師傅若是能夠將咱這火繩槍儘快做出來,我秦嶽自然不吝賞賜,三榔……”陳鐵頭熱絡的說了半天,秦嶽當然也不能閒着,可沒成想剛要說話就見三榔頭衝着陳鐵頭剛纔忙活的火繩槍管走過去了,絲毫不顧槍管餘熱未消,這就抓起來把摸起了槍管。
“師傅,這是咱大當家喊俺做的叫做槍管的物什,這東西得能驚得起黑**來回的炸,所以大當家喊俺必須用兩層鐵皮包嚴實了,包完還得用鑽頭把裡邊磨光滑了,這才能用。”瞅着三榔頭對新造的物什感興趣,陳鐵頭湊過來恭敬的說道:“可是師傅你看,咱這鑽頭不夠硬,鑽到半路竟然還斷在裡邊了!咱這廢了半天功夫才做出來的槍管如今就這麼廢了!”
陳鐵頭話說的痛心疾首,本來用鑽頭打磨槍管的活計一天只能鑽個一寸左右,如今忙活了大半天,鑽頭竟然斷在裡邊取不出來了,你說換誰不惱火?
中國古代由於科學水平的限制,所用的精鋼其實只是鐵和炭的合金,強度遠遠比不了後世,這麼長的鑽頭鑽槍管,鑽頭能不斷裂?
三榔頭示意陳鐵頭不要說話,舉着槍管瞅了半天,還把鐵皮和鑽頭在牙齒上咬了咬,皺着眉頭久久不展開。
“大當家莫要見怪,俺這師傅不愛說話,可是幹活是把好手,一看見鐵匠活計啊,就是這副樣子,大當家千萬不要生氣。”氣氛有點冷場,陳鐵頭笑着解釋道。
秦嶽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不介意,這個三榔頭若是真像陳鐵頭說的那般巧奪天工,能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就算脾氣怪點又如何?扇貝肉在殼裡,只要殼裡有肉,身上有手藝,誰會去在乎這個人愛不愛說話?
“大當家,這個三榔頭這是要幹啥?”三榔頭抓着槍管在鐵臺子上敲打了半天,還把另一個嶄新的鑽頭丟在火裡燒了起來,一旁屏息良久的猴子吃驚的說道,這哪裡像是要打鐵?完全是跳大神來的嘛。
忙活了半天,待到頭上已經滿頭大汗了三榔頭這才停下來,拱了拱手:“大當家,這鑽頭太硬,沒了韌性,所以斷在裡邊的事兒遲早難免。”
“啥?師傅?你說鑽頭太硬?要是鑽頭硬如何會斷在這軟和些的槍管裡?那不應該勢如破竹纔對?咱這幾天做的活計都是這個樣子的,俺還尋思這如何能讓這鑽頭變的更硬些呢!”陳鐵頭吃驚道。
“那三榔頭師傅可有什麼辦法?”秦嶽笑着說道,這幾天看到陳鐵頭的活計秦嶽也是心裡暗暗着急,鑽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可槍管呢,連一寸都沒磨進去,所以這才下山想找個明白人上來,沒成想這個和陳鐵頭講了半天都講不通的道理三榔頭竟然一下子就說出來了,秦嶽暗喜。
“咱這鑽頭啊,不光得硬,還得韌!所謂至剛則柔,太硬的鑽頭進了鐵管反倒是容易折斷,硬的東西往往很脆,那些名劍會把前端做的韌軟一些也就是這個道理,如果劍首跟劍尾一樣脆硬,紮在玄鐵鎧甲上豈不是沒幾下就斷了?”三榔頭捋着鬍子說道:“鐵頭,你學藝未精,咱這造兵器的手藝你算是知了其一,不知其二啊!”
陳鐵頭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這幾日工程沒有一點進展,他也是着急上火牙疼的很,這會兒總算是來了個明白人了。
“那師傅,咱這活計應該怎麼做?”立着腦袋聽三榔頭訓斥了半天,陳鐵頭恭敬的問道。
鑽頭丟在火裡已然烤的通紅,三榔頭順手把一根兩層鐵皮包好的槍管也丟進火堆裡,用長鉗子夾起鑽頭遞給陳鐵頭道:“來,鐵頭,澆泡尿在上面。”
啥?陳鐵頭下意識的捂了捂下邊,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往鑽頭上澆尿?這又是哪門子的說法?
“快,爲師沒空跟你打哈哈,往這長鑽頭上澆尿!”三榔頭明顯也是氣性不小的人,瞅着陳鐵頭髮愣,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好好。”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這個時代人們對師傅還是非常尊敬的,所謂天地君親師,除了天地君親以外最值得尊重的就是師傅了,這陳鐵頭豈敢忤逆?脫了褲子,往鑽頭上澆了一泡大尿。
“哼,說你學藝未精,你還不信,幹了幾十年的鐵匠活計,竟然不知這用尿水淬精鐵的辦法,還以爲爲師戲弄你不成?燒熱的精鐵沾了這尿水就會變的硬而韌,這樣才能鑽的動這精鋼做的鐵管,小子,學着點!”三榔頭說道。
卻纔丟在火堆裡的槍管已然燒紅,三榔頭指着燒紅的鐵管對陳鐵頭說道:“這鐵管熱了會發脹,這樣精鋼的鑽頭纔好鑽進去,如今鐵管竟然燒熱,你再鑽試試看。”
“哈哈哈,當真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秦嶽拍手大笑,人的尿液裡含有硝酸鉀,燒熱的鑽頭丟在尿液裡急冷正好起到了一個良好的淬火效果。
金屬的熱處理辦法在後世常見的有四種,退火、回火、正火、淬火,經過急冷的淬火工藝金屬的性能會得到很大的改進,秦嶽真是想不到,一鄉間小城的鐵匠竟然懂得這麼多金屬熱處理的辦法!
“獻醜了,獻醜了。”說道活計三榔頭的話明顯多了起來,不再是剛來那會兒閉口不語的樣子:“都是雕蟲小技,大當家見笑了。”
陳鐵頭按照三榔頭的說法再鑽那鐵管,速度明顯快了很多!不由得這也抓緊絞盤轉的更加賣力了!幹活的時候瞅見了曙光,誰人不是撒了歡的用勁兒?
“嘿嘿,您別說,師傅,用了您的法子,咱這活計乾的可就舒坦嘍。”鑽了半天,鑽頭在嗤嗤的往槍管裡進着而絲毫沒有要斷掉的跡象,陳鐵頭也是開懷大笑,說道。
沒成想這回去了一趟湯陰城還真的撿回寶兒了,秦嶽也是笑的合不攏嘴,有了這麼個明白師傅指導,相信火繩槍這物什一定會更快的被造出來。
“三榔頭師傅果真是技藝出衆,巧奪天工,秦嶽佩服,今後這匠作房就由三榔頭師傅領頭,一個月,給予你十五貫的工錢。”秦嶽緊緊的搖着三榔頭的手說道。
“額,這……”出生在這個時代的三榔頭不知道還有握手這麼個禮儀,瞅着秦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陳鐵頭見狀嘿嘿笑道:“師傅,大當家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熱情,他這是歡迎你呢,歡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