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果然好手段，深恩厚誼，實非言語所能表達。”
肇戎的聲音響起，每一個字吐出、身形便即飛掠千百里。
一句話尚未說完，身形好似飛鷹撲擊、猛然降臨在楚天策身前丈許。
滿臉急切的狂喜與期待，真元、血脈、精魂都因爲興奮而顫抖着，渾不似之前喜怒不形於色。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們不過拿錢辦事而已，道友不用客氣。”
楚天策手掌發力，真元輕輕將聶白濤的屍骸托起。
肌膚細嫩，生機盎然，遠遠望去、只如沉睡一般，全無絲毫慘淡的死氣。
“天地奇瑰，終究是身外之物，比之修行大道、實在是不值一提。”
肇戎微微一笑，眼底的興奮與狂喜、終於是漸漸沉靜下來。
直到此時、真正看到朝思暮想的“屍骸”，心中的興奮、期待、憤怒、絕望，漫長歲月中的種種情緒，盡數化作一聲長嘆。明亮的雙瞳，緩緩變得澄澈，心靈深處、隱隱漾開一抹溫潤而純淨的光輝。
“恭喜了，看來道友更進一步、近在尺咫。”
楚天策眼底掠過一絲驚訝，旋即恢復了沉靜。
靈魂撕裂，被分魂佔據肉身，靈魂本源不得不逃入秘境、奪舍重生、苟延殘喘。
這樣的大劫難、大凶險、大仇怨，一朝得解，心靈蛻變、並不值得特別震撼驚訝。
“承道友吉言，這是約定的報酬。”
肇戎沒有絲毫遲疑，取出一方錦盒，直接拋出。
錦盒色如墨玉，似乎不斷吞噬着四面虛空的天地精粹，卻是全無一絲一毫的氣息逸散。
上面鐫刻着繁複之極的神紋陣符，拋擲之間、日光灑下，竟然直接被錦盒吞噬，只剩一片漆黑。
鬼舞秋一把接住，並未開啓錦盒，眼瞳深處、卻是陡然迸發出一抹極致的紫色光輝。
修羅王血熊熊激盪，指尖輕輕摩挲着錦盒，一縷紫瞳修羅王的靈韻、透過法陣緩緩滲透。
奇詭玄妙的靈韻，好似自無窮遙遠之外綿延而來，直貫血魂深處。
恍惚之間，鬼舞秋猶如進入了一方超脫虛空的世界，本源一陣清靈。
虛靈鬼心！
肇戎這枚虛靈鬼心，品質極佳。
這一瞬間，鬼舞秋隱隱感到數以百計、甚至更多的虛空境鬼修本源，盡數被磨礪掉一切雜質，化作純粹無比、凝鍊無比的虛空本源精粹。哪怕此時的鬼舞秋只是不死境巔峰、甚至尚未晉升幻形境，只是輕輕共鳴虛靈鬼心的氣息，都有種要直衝虛空境的衝動。
“聶道友果然是信人，那就祝願聶道友一切順利、早日迴歸。”
楚天策感受着鬼舞秋情緒的變化，指尖發力，聶白濤的屍骸緩緩向着肇戎飛去。
言辭之間，特別加了一個“聶”字。
如果不出意外，聶白濤便會捲土重來。
只是捲土重來的聶白濤，已經不是先前的聶白濤了。
肇戎接過聶白濤的屍骸，雙眼精光爆射，指尖輕輕摩挲着、如同摩挲着世間最爲珍貴的異寶。
赤袍老嫗一行人看着這一幕、回想着先前楚天策和鬼舞秋對這具屍骸的態度，眼中隱隱閃爍着一抹若有所悟的神色。只不過肇戎此時全部心神都鎖定在雙手橫託的屍骸身上，根本懶得去體會清風閣一行人情緒的變化，甚至從一開始，肇戎就連看一眼六人都沒有興趣。
顧不得楚天策和鬼舞秋一行人在場，肇戎幾乎無法控制的催動靈魂，細細檢查着聶白濤的屍骸。
突然，靈魂掃過空間戒指，肇戎猛然一愣、眼中泛起一抹濃濃的驚訝。
“楚公子、舞秋小姐果然非同凡俗，堂堂聶家雙璧的空間戒指，竟然根本不曾檢視。”
“許多事情，並不是只靠本源就可以完成，外物雖然只是外物、卻並非全無意義。”
楚天策點點頭，神色倒是並無太多居功之色。
肇戎如今所爲，不亞於脫胎換骨、轉生重生，絕非只是本源融貫、肉身融合即可。
更何況聶白濤這等頂級勢力的絕世妖孽，隨身攜帶、不只有諸般重寶，更有諸般印記令符。
這些纔是關鍵。
“不錯，這其中確實有許多東西，對我意義極其重大。”
肇戎神色一肅，指尖輕彈，一枚閃耀着灼目異彩的血珠，倏然向着楚天策飛掠而去。
濃郁的血腥味、混雜着莫名而駁雜的靈粹，似乎將虛空都微微壓出一個漩渦。
“千靈血坑！”
楚天策微微一驚。
千靈血坑珍貴無比，可以極大的提升鬼修的修行速度。
若說聶白濤身上的諸般財富，楚天策雖然並不知曉，但大概無非是諸般靈石、靈丹、修行資源而已。對此時身家豪富的楚天策而言，這些財富、連同聶白濤持之縱橫的九死潮汐，都沒有太多興趣。
“大恩不言謝，這其中諸般寶物，比之這具軀殼也不遜色太多，我拿不出第二枚虛靈鬼心，但可以向兩位做一個承諾。我會上報老祖，說我在萬鬼秘境中被二位所救、立下本源大誓，整個聶家千年內不會向二位出手。”
肇戎語氣平靜，然而每吐出一個字，天地之間，就有一絲莫名的靈韻，盤旋而下。
一句話說完，肇戎整個人好似被墨色光霧徹底籠罩，雙瞳泛着奇詭的光輝，猶如冥獄惡鬼一般。
足足半盞茶的時間，墨色光霧方纔緩緩消散。
肇戎的身形、亦是隨着鬼霧的消散、消失於無形。
“這是冥鬼大誓，鬼族最爲玄奧神異的大誓之一，以血魂本源勾連命運，幾乎不可能違背。這肇戎既然立下這等大誓，大概不會有假，而且堂堂聶家雙璧之一……無論真假，應該不會輕易被拋棄。”
鬼舞秋抓着血色元珠，望着肇戎消失的身影，悄然傳音。
“這肇戎或許是怕我們吃完上家吃下家，當場將他擊殺，才立下這大誓，既是報酬、亦是束縛。”
楚天策微微點頭。
對楚天策和鬼舞秋而言，肇戎並不可怕。
甚至不需要二人聯手，楚天策全力出手、幾乎立刻便能將其斬殺。
哪怕肇戎有保命的底牌，只要二人下了決心死手，他絕不可能逃出萬鬼秘境。
這件事雙方都知道，同時雙方都明白、對楚天策和鬼舞秋而言，真正的威脅在萬鬼秘境之外。
若是聶家雙璧一併身死魂滅，潑天仇怨加上修羅王血的誘惑，飄風聶家的老傢伙們難保不會出手。
更何況三百年期滿，立刻便會有各大家族的虛空境強者進入萬鬼秘境，倒是更是一場混戰。
肇戎這大誓，是堂堂陽謀。
楚天策和鬼舞秋若是將他斬殺，自然要面對飄風聶家真正強者的追殺。
保全肇戎，本質上便是自保。
突兀，鬼舞秋眼瞳紫芒閃爍，說道：“你說這肇戎，究竟是真是假？”
楚天策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虛靈鬼心是真，他便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