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姑娘所言甚是，即便你不說，只怕沈禮那方定也能猜到，且絕不會善罷甘休。”
“哎，沈修林的母親沈淡蕊，和我娘沈疏梅一直不對付，我這一脈人單力薄，平日裡幾乎都是家主出面照顧，倒是修林的爲人其實不錯，從沒因爲競爭者的身份對我有過什麼敵意亦或暗害。”
沈修竹同樣嘆了口氣。
“以你這廢物腦子，只怕他把你賣了你還在替他數錢呢！”
齊雙嘲笑道，緊接着抽回手臂活動一番，又問道：
“競爭者？什麼競爭者？”
“修竹在參加沈家的試煉，爭奪前往魔神們修行的資格，沈禮的兒子沈修林亦是其中一員。”
青雲替他回答道。
“切~我當什麼大事呢，算了，本姑娘索性也做一回好人，待會兒我跟你去找沈溪山，就說你被我相中了，直接破格帶去魔生門，至於你家那勞什子的名額就給沈修林好了，屆時到了魔生門，他們誰還敢動你？”
“啊？找家主？這…”
若非齊雙說的如此一本正經，沈修竹真以爲對方是在吹牛皮。
你以爲你是誰啊？魔生門想進就進？我堂堂沈家家主又憑什麼要對你言聽計從？
也只有青雲聽了這話以後，目光深邃的打量了她半晌，默不作聲。
“看什麼看，騙你不成？信不信我用魔眼把你變成和沈禮一樣的怪物？！”
說着，齊雙作勢要睜開那雙淺藍眸子，嚇得沈修竹頓時一個踉蹌。
“不過還別說，你倆居然都能扛得住魔眼，真挺讓我意外的，沒想竟讓我一下碰到兩個迂腐的蠢貨。”
“那…那便多謝齊前輩了，只是八…沈禮和沈家那些不幸陣亡的高手…”
沈修竹顫巍巍的感謝着，不過看他臉上的表情青雲就知道，這小子根本就當齊雙在吹牛皮。
“哎呀，一個魔生門的弟子名額換幾個元化境高手的性命，只要沈溪山不是傻子，他心裡肯定樂開了花，你若還覺得不妥，就跟他說是這幾個傢伙不開眼，全被我殺了，我敢跟你打賭，他保證會說我殺得好，你信不？”
齊雙說的輕巧，但話語中的血腥與無情卻再度讓青雲聯想到了當年的蕭洛一。
“大姐那時候爲了目的也是如此不擇手段，他們衡量萬事萬物的標準從來都是利益爲先，生存第一，看來不僅是絕仙門，魔生門內其實也殘酷的很。”
青雲心中暗道。
這時候，齊雙忽然撇過頭去，衝小爺問：
“沈修竹的麻煩解決了，你接下來有何打算呢青雲？”
此話一出，小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遲疑。
這齊雙雖說看起來在魔生門頗爲得勢，可幾人皆不過萍水相逢，一次並肩作戰還稱不上出生入死的朋友。
不過猶豫了片刻，他終還是試着道：
“其實我並非景州人士，只因遇到了一些意外流落至此，不過魔生門乃魔道兩大巨擘之一，我亦嚮往已久，若是可以…”
“想來拜師？”
齊雙驚喜出聲。
“呃…不不不…只是想參觀參觀…”
“啊？這樣啊？嗯…那行吧！”
齊雙先是一陣懊喪，接着又突然拍手嬉笑，難得露出了些許女兒家的狀態，只不過她的個頭實在太高，即便坐着看起來也是有些不協調。
“你怎麼好像很想我去似得。”
小爺無語的問道。
“看你順眼，不行嗎？”
“行行行，呵，你這刁蠻模樣像極了我一個好兄弟。”
“哈哈哈哈，那他肯定是個絕世大混蛋！”
齊雙放聲大笑，眼角餘光瞥向青雲的同時，她彷彿看到青雲也在微笑的盯着自己。
回程的路上，小爺隨口問了句齊雙的外號是不是叫“霜眼魔女”，不過卻是被其矢口否認，一臉嫌棄的她只言這外號太難聽了。
而她之所以會有另一雙淺藍色的眼睛，是因爲此乃齊雙的天賦神通，魔眼！
誠如青雲推測的那般，齊雙的魔眼不僅可以洞悉，而且能夠輕易挑撥起靈魂中兇殘暴戾的負面情緒。
有別於不死天罰具象化的極惡，魔眼的負面情緒更爲純粹，最直觀的表現便是魂魄對於理性的壓制，繼而陷入狂暴，這或許也是觸動尊上設在沈禮魂魄中“自毀”秘法的原因。
“夢尋有心眼，這齊雙有魔眼，賦詩亦有惑音，難道但凡天之驕子都會擁有獨屬於自己的天賦神通嗎？”
小爺着實有些羨慕。
因爲這類神通不屬修爲，不入境界，彷彿只歸天道管轄，除非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否則恁誰都難以豁免。
當然了，這類神通也並非沒有缺陷，幾乎無一例外全都極其耗費心神，但他卻忘了自己的麒麟噬與麒麟紫，不也是開了掛的大神通嗎？
青雲好奇齊雙的身份，這殺人不眨眼的魔女同樣好奇他的經歷與出身。
說來也奇怪，隨着交談的深入，他對齊雙的熟悉感變得愈發強烈，若非篤定二人絕對素不相識，青雲只感覺自己是不是得老年癡呆了。
“齊姑娘，你真是魔生門弟子？”
“那是自然，你也不信？”
“沒有，我就是問問，因爲魔生門的修士我見的真不多，特別是修煉出魔氣的天才，你怕是在貴門中地位不凡吧？”
“哼哼~現在知道巴結我了？”
別說，撇開刁蠻任性，這齊雙真是美的不像話，而且高挑非凡的她更兼巾幗不讓鬚眉的英朗之氣，難怪一向大大方方的沈修竹見了都有些唯唯諾諾。
不過齊雙卻吐槽了一路青雲的迂腐，外帶沒事就罵罵沈修竹廢物。
“我哪裡迂腐了我？！”
“恩怨分明是豪情，可一枚低階丹藥的值得你拼命嗎？或者說沈修竹值得你爲他捨生忘死嗎？”
沈家少爺內牛滿面。
“並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要用價值去衡量。”
晨光有些刺目，青雲低着頭，聲音輕盈的猶如朝露。
“衡量本就是一種價值行爲，那我問你，你的性命跟他的性命誰更重要？別跟我說一樣重要！”
齊雙沒好氣的指了指沈修竹，朝青雲問道。
“你這不是鑽牛角尖嗎？”
“我這是在教你不要那麼僞善與迂腐，這會害了你！”
她似在說教，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股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不過僞善這個詞剛剛出口，齊雙便感覺自己說的似乎有些重了，她正想緩和下氣氛，不料青雲卻忽然擡起頭：
“齊姑娘，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一路走來，正是你所謂的僞善與迂腐，讓青雲沒有忘了本心，也沒有忘了和某個人曾經的約定。”
這一次，齊雙沒再說話，而是直視着青雲那雙溫潤如水的眼眸，她好像看到了冉冉升起的朝陽，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清晨時分三人便來到了沈城門外，齊雙將青雲的面具要過來戴在了臉上，而有沈修竹開道，南城門的守城修士們沒有一個人膽敢上前盤問。
有意思的是，青雲看到那些守城修士望向沈修竹的目光多多少少有些異樣，心道沈禮給你們的好處怕是有命拿沒命花了。
小爺昨日來沈城的時候可謂行色匆匆，今天跟着沈少爺大搖大擺的回來，那感覺還真不一樣。
沈修竹獻寶似得領着二人，滔滔不絕的給頭戴面具的齊雙講解沈城各式各樣的趣聞故事。 上至歷史發展，下到來往商販，言至激昂之處，甚至口無遮攔的講起了沈家自己的秘聞，聽的青雲是白眼直翻，暗道這小子一定是色迷心竅了。
主要是沈修竹講的這些東西忽悠忽悠小姑娘倒還行，可就連修行不過十幾年的青雲聽着都感覺有些陳詞濫調，莫說魔生門出身的齊雙了。
但也不知是這魔女修養極佳，還是真的孤陋寡聞，沈少爺誇誇其談的人文地理她竟也聽的津津有味，講到感興趣的地方甚至也會忍不住點評幾句“廢物不錯”。
不過每每談到沈家的時候，齊雙總是表現出了淡淡的輕蔑與不屑，青雲看在眼中，也只有沈修竹自己渾然不覺。
沈家作爲一城之主，府邸自然坐落在城池中央，三人幾乎是徑直沿着主幹道一路前行，很快便來到了沈府大門口。
還別說，但凡重商的修行世家亦或宗門，其府邸裝修的都非常接地氣，奢華之餘與凡間富賈的宅子無甚區別。
可能唯一不同的便是守衛從人換做了修士吧。
眼見沈修竹回來，門口兩名守衛的修士趕忙上前行禮。
“修竹少爺您回來了！”
“嗯，可還有其他人回來？”
“沒，沒有！您是第一個回來的！”
其中一個守衛激動地回答道，似乎是沈修竹的鐵桿支持者。
“少爺…這二位是…”
另一人同樣抱拳一拜，繼而問道。
“這是兩位是我的…嗯…朋友…”
沈修竹有些不自然的介紹道，他也迅速從方纔興奮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讓路。”
這時候，齊雙反手一轉，直接從百寶囊中取出了一枚泛着棗紅色光芒的玉牌，冷冷的貼在了那人的臉上。
“這…參見…上使！”
身爲守門修士，眼力自然不差，瞬間便認出了齊雙魔生門弟子的身份，單膝跪道。
“帶我去見沈溪山。”
“遵命！”
就算是自家少爺在跟前，守衛也不得不聽從齊雙的命令，這不禁讓青雲目中精光一閃。
待得齊雙大搖大擺的率先進了沈府，剩下的那名守衛方纔大氣不敢喘的問道：
“少爺，試煉結束，信長老他們沒跟您一起回來？”
“哎，你莫要多問了。”
“是！”
持劍抱拳，看此人變幻不定的臉色青雲也知道對方定是猜出了一二，搖了搖頭。
“修竹我們先進去吧，看齊雙和沈家主交涉的如何。”
“好。”
言罷，沈修竹這便帶着青雲，一臉落寞的進了沈府大門。
畫外音：時至今日，其實很難有人說自己初心不改，更多的不過只是感覺良好的自欺欺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