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洲。
康城。
李亮作爲電視劇《天下》的導演，正在和這部劇的監製討論後期工作。
“配樂已經基本完成了。”
在這部劇裡擔任監製的張培恆開口道：“現在就差一首宣傳曲了，神話那邊有動靜了嗎？”
“快了。”
李亮笑着道：“神話的工作效率還是不錯的。”
頓了頓李亮又道：“但我還是覺得花七百萬買一首宣傳曲太浪費了，我們應該省下更多錢放到電視劇宣傳上，拿出一百來萬買首歌也夠用了其實。”
“小李你還年輕。”
張培恆拍了拍導演的肩膀：“你可別小看了音樂的影響力，有時候一首好歌的作用，比你花多少錢宣傳都好使。”
“可我還是覺得電視劇的主題曲差點也沒關係，劇本纔是重點。”
李亮小聲嘀咕着，卻沒有因爲對方稱自己“小李”而感到不快，儘管兩人年齡相仿。
只因……
這個張培恆不僅僅是《天下》的監製，更是秦洲排名前十的電影導演！
至於張培恆這個頂級大導爲什麼會給《天下》這部電視劇擔任監製？
太正常了。
這年頭越來越多的電視劇，喜歡請某個大牌電影導演來擔任監製，哪怕只是掛個名字。
原因主要有兩個。
一是借大牌電影導演的名片效應來吸引觀衆。
比如國內某某即將播出的電視劇監製是大導演“張藝某”，觀衆是不是就來興趣看看了？
二則是借大牌電影導演的話語權！
這些大牌電影導演往往深受資方的信任，他們的存在，可以直接爲電視劇導演保駕護航，平衡各方的關係。
甚至直接給電視劇導演提供指導幫助！
而在《天下》劇組，張培恆就是扮演着這樣一個角色。
是以張培恆完全有資格拍着導演李亮的肩膀說一聲“小李你還年輕”。
這時。
李亮的電話響了。
接完電話，李亮笑道：“神話已經把歌發到我郵箱了，一共有五首，學長和我一起聽聽看吧，不滿意就讓他們改，歌手也可以換。”
張培恆是李亮的學長。
如果不是這層關係外加一些特殊原因，張培恆也不會擔任《天下》這部劇的監製。
“那聽聽看吧。”
張培恆笑道：“神話做的定製曲，還是值得期待一下的。”
“好，學長稍等一下。”
李亮打開電腦郵箱，輸入密碼後，把五首歌全部下載下來，旋即便點開第一首歌的播放。
這是一首典型的古風歌。
把歌曲聽完，李亮笑着道：“好像還可以哦。”
張培恆卻不是特別滿意，輕輕搖了搖頭道：“這歌曲確實能用，但別忘記我們花了七百萬，應該有更高的要求，聽聽下一首怎麼樣吧。”
“好。”
李亮播放第二首。
第二首很快也聽完了，李亮想了想道：“這首好像比上一首還好一些。”
張培恆這次也點頭表示認可。
“確實感覺比上一首要好，但你不覺得這首歌的風格上似乎更適合當片尾曲嗎，我們已經定下了片尾曲，現在要的可是主題曲，要能給電視劇宣傳帶來助力的主題曲，最好是脫離電視劇本身，也能讓人感受到這首歌的魅力。”
總之就是這首歌還不夠好。
作爲花了七百萬訂製費的甲方，
張培恆有資格挑剔一番，李亮聽完也覺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道：
“再下一首。”
李亮播放起第三首歌，這首歌叫《動心》。
才聽了一半，李亮的眼睛就亮了起來，哪怕外界都說神話做的歌，平均質量不如納森，更比不上天光，那也畢竟是三大級別！
三大之間的差距並不絕對。
神話有時候也能幹翻天光。
比如這首叫做《動心》的歌，無論旋律還是歌詞都非常好，甚至比前兩首還要好，歌手一開腔便極爲抓耳！
“好！”
李亮拍手稱讚。
這首歌別說李亮，便是要求苛刻的張培恆此刻也是輕輕點了點頭，頗有些滿意道：“這首的質量還差不多，起碼對得起咱們的訂製費。”
說完。
張培恆輕輕笑了笑。
三大的招牌就是信譽保障。
神話娛樂音樂部的王牌作曲人，創作能力還是可以信任的，發揮出實力的話，未必就真比另外兩家差，這首《動心》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還有兩首呢。”
或許是一首比一首好的緣故，李亮心中的期待被拉高了，迫不及待的開始播放第四首歌，有整整五首歌可以挑選，自然要全部聽完再做判斷。
然而聽完第四首，李亮卻有些失望。
“這個沒有第三首好。”
張培恆卻彷彿早已經看透了一切，表情毫不意外道：“這就是神話雞賊的地方了，前面三首歌可以說是一首比一首好，然後他們故意把最好的第三首放在中間，讓我們可以和前後兩首歌做一個鮮明的對比，結果第四首一出來，立刻就顯出和第三首的差距。”
“神話好心機。”
李亮聽完張培恆的分析，嘖嘖道：“這個順序竟然不是隨機排的，心理戰都給咱們安排上了，薑還是老的辣啊，學長不說我都想不到這麼多。”
“還有一首。”
張培恆的後背貼在椅子上，用下巴朝着屏幕方向努了努嘴，言語間極爲自信道：
“這是乙方慣用的套路罷了，你畢竟還年輕，見識的少也正常，不出我所料的話，《動心》的前後兩首，都是作爲綠葉陪襯送來的，不信伱聽聽第五首歌，必然也是作爲綠葉，陪襯第三首的。”
“有道理。”
李亮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然後移動鼠標點擊了播放。
第五首歌叫做《月光》。
和前四首不同，第五首歌的前幾秒極爲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幾秒後前奏才響起。
古箏如水。
婉轉環繞。
繾綣悠揚的意境中，笛聲緩緩流淌。
流水般的音韻飄蕩耳際，配合漸漸響起的簫聲和鼓聲匯合。
“月光色
女子香
淚斷劍
情多長
有多痛
無字想
忘了你……”
歌手的聲音緩緩響起，帶着動人心絃的古風意境，俠骨柔腸與滿腔的哀思在這段古色古香的歌詞裡幾乎撲面而來。
李亮表情微變。
心情好像一汪平靜的湖水，忽然被丟進了一顆石子，泛起一圈圈波紋似的漣漪。
轉過頭。
李亮表情有些古怪的轉頭看了一眼張培恆。
說好的第五首也是陪襯呢？
怎麼聽着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兒？
張培恆假裝沒看到李亮投來的目光，聽着這首歌，心中同樣也是微微泛起一絲異樣。
這首歌……
很特別的感覺。
明明同樣在走古風的路線，可不知道爲什麼，旋律的聽感上，和前面四首都不一樣。
明明一句句歌詞是那麼簡短，卻能百轉千回，好像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叫人忍不住去細細的咀嚼和品嚐。
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張培恆似乎想要開口評價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只剩下沉默。
再聽聽看吧。
旋律依舊淒涼清幽，像月華般絲絲縷縷灑向了人間，寂寞又纏綿。
配合歌聲中那一個個恰到好處的轉音，江湖子弟的愛與恨，悄然潛藏在每個字眼之間。
“孤單魂
隨風蕩
誰去想
癡情郎
這紅塵的戰場
千軍萬馬有誰能稱王……”
這首歌的每一個字眼彷彿都有着千鈞重量，歌詞和意境相得益彰。
尤其主歌的最後一句“千軍萬馬有誰能稱王”，似乎一下子把人給拉到了那個戰馬嘶鳴、俠客縱橫的年代。
唯美淒涼，直到天地蒼茫。
李亮輕輕閉上了眼睛，細細感受着愈發恢弘的音律，甚至附和着旋律緩緩搖晃起來，彷彿世界只剩音樂流淌。
而在李亮身邊。
張培恆漸漸張大了嘴巴，情不自禁的調整起坐姿——
他的身體從後仰到前傾，似乎想要把這首歌聽得更清楚似的。
音符隨樂器共鳴在房間裡流淌，編曲漸漸華麗，主歌也在樂器的間奏中過渡向副歌部分。
“過情關
誰敢闖
望明月
心悲涼
千古恨
輪迴嘗
眼一閉
誰最狂
望這世道的無常
註定敢愛的人一生傷……”
當主歌部分來臨，歌手的聲音也逐步有了變化，巨大的情緒張力在猛烈衝擊着李亮的心神，他的腦海中竟如幻燈片一般瘋狂閃爍起來，一幅幅劇情畫面眼前浮現。
唰！
李亮的眼睛猛然睜開！
那雙睜大的眼睛裡似乎有流光在閃爍，帶着驚豔的色彩！
三字疊唱婉轉起伏百轉千回，幾乎句句催人心腸，那些如泣如訴，他側耳傾聽心神搖曳無法自拔！
與此同時。
張培恆也徹底動容，甚至都顧不上判斷失誤後的尷尬了！
當歌詞唱到千古和輪迴時，他竟然從中感受到一股宿命般的悲涼感！
旁邊的李亮忽然轉過頭，和張培恆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那一抹震撼。
音樂還在繼續。
悲涼的歌詞彷彿在訴說着什麼，或者說這首歌唱的，既是癡情兒郎亦是世道無常。
情關難過千古留恨。
在這片大時代背景中，個人命運如滄海橫流中的一葉扁舟，只能渺茫在汪洋的隨波逐流裡，舉首遙望天邊的明月，留下深深的悵然若失。
整首歌都透着一種悲傷纏綿的基調。
然而真把整首歌都聽下來，卻是萬千宮闕都化作塵土，讓人陡生滿目瘡痍之感。
直到最後的餘音繞樑……
沉默了整首歌的張培恆突然輕輕吐出一口氣，苦笑着開口道：“原來第三首也是綠葉，這首《月光》纔是最終的殺招。”
神話壓了個大軸！
“就這首了！其他幾首不用考慮了！”
李亮毫不猶豫的開口，好像全身每個細胞都在歡呼，嘴角的笑容已經完全忍不住，這個錢還真是花值了，這首歌太驚豔！
“是這樣啊。”
張培恆輕輕咳了一聲：“小李你應該知道，我明年也要拍一部類似題材的電影，剛好手上也缺一首合適的歌……”
“學長！”
李亮臉色一變：“明明是我先來的！”
張培恆語重心長道：“這首歌你把握不住的，學長幫你把握。”
頓了頓。
張培恆又道：“況且你不也說了，電視劇的主題曲差點也沒關係，劇本纔是重點，我想了想覺得蠻有道理的。”
“我說過這話？”
李亮當即使勁搖頭否認。
“我李亮絕對沒有說過這種話，學長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其實向來就很看重電視劇配樂的，這還是跟學長您學的呀，您剛剛不也說一首好歌能帶動電視劇的宣傳嗎，我深深同意學長的觀點！”
“讓不讓？”
張培恆圖窮匕見：“我額外給你一百萬，你不是說一百萬買首歌也湊合嗎？”
李亮都快哭了：“這話也不是我說的！大導演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我還是你的學弟呢！”
“那你閃開。”
“我就不閃！”
李亮心中有些害怕，卻硬着頭皮反抗，這歌誰也別想搶走！
張培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瞧你嚇成什麼樣了都，叫你讓開是因爲我想看看這歌誰寫的，再說我怎麼可能真和你搶啊。”
“啊？真的！？”
李亮愣了愣，旋即心中一喜，這才讓開身子，和張培恆的臉一起湊近屏幕瞧。
“白帝？”
“白帝？”
兩人看着歌曲創作人的後綴，幾乎異口同聲的念出了這兩個字。
“白帝是誰？”
張培恆好奇的看向李亮。
李亮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聽這名字，起名還挺囂張的哈。”
說着。
李亮拿出手機搜了搜，發現秦洲百科上有介紹。
“難怪我倆都沒聽過這個人，白帝好像是神話的一個新人作曲，目前爲止只發布過兩首歌。”
“新人？”
張培恆皺了皺眉。
李亮繼續在網上搜索白帝的消息，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語氣有些驚奇道：“這個白帝有點意思啊！”
“怎麼說？”
“此人雖然是個只發了兩首歌的新人，但他上個月出道的第一首歌就直接拿了賽季榜第二，這個月他又發了一首歌，目前是賽季榜第一！”
“是嗎？”
張培恆眉頭微微舒展，聲音有些異樣道：“所以這首《月光》，是這個白帝的第三首歌？”
“應該是了。”
李亮笑道：“剛出道表現就這麼厲害，這傢伙應該是天才吧，咱們這算是撿到寶了！”
“確實。”
賽季榜的含金量，張培恆還是認可的。
他想了想道：“這首歌很好，歌手的話應該找一個年輕點的聲音。”
“好的。”
李亮點了點頭。
神話發來的幾首歌，就是隨便找人先錄製給甲方聽，類似樣板房。
確定甲方要哪首歌之後，兩邊纔會具體商量讓哪個歌手來唱，這也是行業內約定俗成的模式了。
“白……帝……”
張培恆再次緩緩念出這兩個字，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