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鋪在寂靜的大地上,夏日的晚風不時拂過,攜着絲絲的涼意。屋外的草地上,昆蟲的鳴叫聲順着晚風飄過,似乎在彰顯着一葉寧靜。
大廳中幾人在低聲的說這話,從他們那嚴肅的神色可以知道他們所談之事必定是重要而秘密的。
坐在中央的是一身白衣的中年人,成熟的臉龐,修長的身材,隱隱散發着一股無名的魅力。他的身後立着一位英俊的少年,就是膚色太白,似乎缺少陽光的照射一般,漆黑的眼珠卻只是盯着中年人的前方,映入眼簾似乎是窗外的夜色,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影響他現在的姿勢。
“稟總管,一切都已安排好,就等線人通知動手。”下首的一人恭敬地對着白衣人道。
白衣人輕輕端起桌上的茶杯,聞了聞茶的氣息,然後小小的品了一口,沒人敢打擾他,緩緩放下茶杯後,白衣人淡淡地道:“這一次只許成功,再有什麼差錯你們自己看着辦。”
剛纔說話的那人及其他身旁幾人的身影都有些輕微的抖動,還是剛纔那人答道,“總管放心,我們挑選的人都是最優秀的,一定能完成任務。只是……”
“似乎你上次也是這麼保證的!好了,這是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你想說什麼?”白衣人冷冷的回道。
“屬下不明白爲什麼要和齊家兄弟合作,我只擔心他們會壞事。”其他幾人似乎有同樣的疑問,在一旁點頭附和着。
那總管掃了他們幾人一眼,頓了頓說道:“你走趟福門市,我們的計劃可能需要她。”他這是對身後的少年吩咐。
少年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只是他的眼神,相比剛纔的古井不波,似乎有了一絲漣漪。
雖然他只是站在白衣人的身後,但是白衣人卻似已經看到少年的動作一般。然後纔對着剛纔問話的人道:“青狼你要知道,我們對付的不僅僅是齊英偉一人,他的身後有着整個齊氏家族,齊二少聽說也是個人才,把齊家經營的如此規模,只可惜無緣一見。齊英偉也算不錯,是個人物,不過太過迂腐,說的好聽點是重義氣,哼……”是人都聽的出來他對齊英偉似乎很是不滿。
品了一口茶,白衣人接着道:“有他在,齊家不會散,即便是齊二少已經失蹤了七年。即便計劃成功,齊家也還是百足之蟲,要完全吞掉齊家可不是動動刀槍就可以的,至於你說的拉攏齊家兄弟那兩個廢物,不過是分化齊家的一步棋罷了,要讓齊家在最短的時間內垮掉,最好的辦法還是從內部分化他。”
從他的語氣可以聽出,在他心裡那齊英偉已經是個“死人”了。
青狼暗自有些心驚,總管的手筆實在夠大,接管齊家全部勢力,控制青州市黑道,每一件都是他人所不敢想,跟着這樣的老大,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祈禱。
“好了,去安排吧!”
衆人起身告辭離去,那少年依舊立在白衣人的身後。
大廳中的氣氛有些沉悶,白衣人看衆人離去,良久才說道:“收拾下,明天就出發吧。”
“是。”
青狼滿意地看着眼前的二十來號人,他們是自己的心血,是自己最忠心的戰將,是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
“只許成功,沒有失敗。”再沒有多餘的話語,也不再需要任何其他的東西,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使命。
飲下了手中的一碗酒,接着是瓷器與地面接觸的聲音,所有人的血性似乎都被剛纔的那碗酒激了出來。
“檢查武器,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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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K市的出境的一條道路上駛過一列車隊。
整個車隊由七輛黑色轎車組成,有如一條黑龍在道路上奔馳着。
齊小三的雙手專心的把着方向盤,緊緊的跟着前面開路的車子。時不時的看看後座上的大哥,並觀察着整個車隊的情況。身後的這人不但救了快要餓死在路邊的自己,還讓自己擺脫了做乞丐的命運,一定要保護大哥平安到家,齊小三暗自對自己說道。
坐在車上的人正是齊英偉,健壯的身材,頭髮修飾的很短但精神,似乎每一根都很有生機般立了起來。潔白的襯衣,合身的黑色西服,還有那件黑色披風的點綴,那風度比起電影鏡頭裡絲毫不遜。
齊英偉看着窗外的景色,想到再過幾小時就可以見到妻子的徐靜,心裡不禁多了幾分甜蜜,有些陰暗的方臉也柔和了幾分,二人在一起已經有了近二十年,可是離別和相聚都讓自己很激動,兩人的感情就有如那佳釀,越陳越香。
這次外出拖了近一月,事情雖然最終談妥了,但還是有些心神不寧的,胸口好像壓了塊石頭,老擔心還會出什麼簍子。的確,要不是小三不經意間撞破了那些殺手,估計他現在已經躺在醫院太平間了,能逃過此劫,只能說是運氣還不算太壞,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誰要動他,近些年來,他已經很少出面了,按理說也沒得罪什麼人。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到家了。
自從老二離開後,自己掌這家主之位已經有些煩了,只是三弟自從弟妹死後連門都不怎麼出,四弟又不太成器,還好有妻子徐靜和老友乘風在幫着打理,不然要撐下這份產業他恐怕是要累的吐血。
苦於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接班人,不然他早就打算退下去了。不管怎麼樣,這次回去後就要着手培養接班人了。家族裡面,健叔的兒子齊超還有點出息,成熟穩妥,已經隱隱可以獨擋一面了。乘風的那個義子,雖然話不多,給人冷冰冰的感覺,但辦事還算穩妥,有他輔助,齊超必定是如虎添翼。該是時候讓他倆多交流下了,以後配合起來纔會更加默契。
車窗外漸漸熟悉起來的景物把齊英偉從沉思中拉了回來,看了看駕車的齊小三神情有些緊張,齊英偉微笑道:“不用這麼緊張,小三,就快到家了。”
齊小三回頭微微一笑,自己也許是太過緊張了,連方向盤上都是汗水。
黑夜慢慢地攆走了夕陽,開始統治這個世界。
前方道路維修,車子進入了一個單行車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最前方的車輛冒出火苗,緊接着後面也是一聲巨響,整個車隊瞬間就被堵在道路上不能動彈。
齊小三等馬上反應過來,車隊又遇襲了。除了先前兩輛炸燬的車外,所有人都下車,護在齊英偉四周,依據車身佔據反擊位置。
齊英偉心中嘆了口氣,還是來了,年紀越大,不好的感覺倒是越來越準了,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嗎?不過這些人還真是頑固,齊英偉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偷襲的人居然連***都搬出來了,來頭倒是不小,看情形他們是勢在必得了。
衆人被黑暗中的火力壓的動彈不得,無法發現敵人的蹤跡,自然也無從反擊。
齊英偉還是猜不透到底是要自己死,盡力拋開那些念頭,開始小心的觀察四下的環境,建築物比較密集的街道一側被敵人控制,他們現在只剩下街道另一頭的那棟高層建築物,但是要到達那高層建築物卻要經過一段沒有任何東西可做掩護的空地。
自己能夠到達那建築物嗎?從敵人如此專業的手法,他們斷然不會漏掉這點,只是明知那是個坑,也必須往下跳了,不然就只有待在這裡坐以待斃。
剛纔那單行車道恐怕也是這些搞的鬼,那沒有被佔領的高層建築物有九成的把握是個陷阱,而那段路程長達幾十米,中間連一點可供隱蔽的掩體都沒有,估計是對方狙擊己方的最好機會,衝過去剛好做了人家的靶子。
但是假如自己不過去,雖然這車子可用來抵擋一陣,但是對方有重武器在手,自己也是難逃一劫,由不得他多考慮,唯有一拼,只希望能多拉上幾個墊背的,想殺他齊英偉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好幾百了,要想不付出一點代價是不可能的。
指揮衆人朝最近的那棟高層建築物移去,只有這樣才能把敵人在暗處的優勢的破壞,黑暗中的敵人也因此顯出身型。假如能僥倖滅掉建築物的人,也許還有一條生路,齊英偉就是靠着這種拼勁,曾挽救了他自己無數次的性命。所以此刻他還沒有放棄,扼守建築物關鍵位置,等待援軍或是警察的到來,那時敵人將不得不撤退。
剩下的十幾號人衝向目標,不時回身反擊,子彈到處飛竄,帶給黑夜鮮血,收割着生命,不時有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最後衝到建築物的人只剩下七人,齊英偉看着緊隨身後的六人,有的身上已經帶傷,血流不止,他們沒有顧的上處理傷口就搶佔了有利位置,齊小三緊緊地跟在齊英偉的身旁,只是左手被打掉一根手指,還在滴着血。
狀況如此慘烈,可以想象對方的實力是如何的強橫,外面還有輕微的**聲,是受傷的兄弟忍不住叫了出來,但是現在沒人可以救他們,只有看自己能不能撐到警察來了。
齊英偉伸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他在想到底是誰要置他於死地,要知道這些跟在自己身邊的人都是最精銳的手下了。對方對自己的行程一清二楚,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有人出賣了自己,而且這個人極有可能是自己身邊親近的人。
齊英偉的目光凝視着身邊的六人,看到他們都在爲自己流血,爲自己拼命,不禁自責起來,自己怎麼能夠懷疑他們的忠誠。
齊小三看到齊英偉的緊皺的眉頭,緊了緊手中的槍,又朝他走進了兩步,他發現了這房子有些不對勁,空蕩蕩的房子沒有一個人。
不錯,自從衝進這房子,外面的激烈的槍聲也在瞬間停了下來,似乎他們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把齊英偉等人趕進這棟大樓。
齊小三緊緊立在齊英偉身後,而他身後的五人則成半圓形將他們保護在中間。
整個世界都寂靜了下來。
樓梯間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聽上去就知道對方是訓練有素的,因爲他們的腳步聲不但很輕,還是一致的,一步一個聲音,有如士兵在接受檢閱一般。
青狼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他身後是一批武裝到牙齒的殺手,他們手中自動步槍對準了齊英偉幾人,只有那血紅的眼睛暴露在空氣中。
齊英偉平靜的看着青狼的人將自己這一票人圍住。
齊小三卻已經忍不住罵了出來,“你……叛徒!”他一時之間也是氣的說不出話,道上走的人殺人放火都無所謂,但是做叛徒卻是最讓人鄙視的。他不知道默默無聞的青狼爲什麼要這樣做,也不想知道,手中的槍指向了青狼的眉心,而他身後的五把槍也同時爲自己找了一個目標,即便是死,他們也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齊英偉擡手壓下了齊小三持槍的手。
“是你?是誰指使你的?”看到青狼,齊英偉似乎有了一絲瞭解。這青狼原本也是齊家的人,處事手段太過毒辣,他不得不將其趕出齊家,不過齊英偉也知道青狼這種人,陰謀詭計不行,頂多也就是別人手中的一杆槍而已。
“不愧是齊家家主,這種情形還能如此灑脫。”青狼笑着道,迴避了齊英偉的問題。
齊英偉點了點頭,“你認爲你背後的人能有幾成的把握?”
“事在人爲,也顧不了這麼多了,我只是負責讓你消失,後面的事自然有其他人去辦。”
齊英偉頓了頓,說道,“他們幾個你人認識,讓他們走吧,我任你們處置。”
“大哥,我不走。”齊小三叫道。
他跟齊英偉的時間雖不如青狼久,報恩的心確是真的。
齊英偉虎目迎上了齊小三,拍了拍他的手道:“都走吧!”
青狼示意把守門口的殺手讓開道,齊小三最後看了齊英偉一眼,轉身跟在五人後面出了門口。
“動手吧!”齊英偉無視衆殺手黑洞洞的槍口,緩步走向了樓梯間,他雖然並不怕死,卻不能容忍自己的身體的倒在這些無名之輩的腳下,即便倒下,他也要高人一等。
槍聲響了,一槍接着一槍連響了六次,齊英偉雖閉眼做好了準備,卻沒有感覺到子彈穿過自己的身體。
槍聲是從外面傳進來的,齊英偉身子一顫,眼睛冒出青光,望向了青狼。
青狼也有些奇怪,爲什麼會響了六聲,阿慶的槍法他是知道的,難道他出了意外,目光移向門口。
一隻血手爬進了大廳,慢慢的,手的主人也爬了進來,是齊小三。
齊小三艱難的擡起了頭,對着齊英偉笑道,“大哥,我殺了阿慶。”但他馬上又流下了淚水,“兄弟們都……都……我……”一句話未說完,滿是血污的頭終於堅持不住,掉了下去,砸在地板上,再也沒有擡起來。手掌上託着的正是剛纔齊英偉在拍他手時給他的那枚戒指,原本齊英偉是希望讓他帶回給徐靜。
齊英偉小心的把齊小三臉上的血污擦拭乾淨,收起那枚青銅戒指,狂笑道,“我還當你青狼是個人物,看來我還是高看了你。”他想要齊小三活下去,給他的任務是找出車隊中的叛徒,並且把戒指帶給徐靜。而那叛徒顯然擔心會被人挖出,剛出門就先下手爲強,但最終卻落的和齊小三同歸於盡。
青狼沒有說話,揮揮手走了出去。
齊英偉抱着齊小三漸漸冰冷的身體,擡起頭仰望着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