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鎮北安城的馬非很是意外地見到了這麼一支來自安陽城的使節隊伍……主要他沒想到這羣人竟然能夠繞過他在天裂山中設置的暗哨。
不過在瞭解到了他們是怎麼過山的時候,也是一陣無語……至少是能夠放心了,這羣人早就被劍崖教的大能們盯上了。
然後對於他們的來意,馬非也是有些無奈地說道:“怎奈何主公正領兵在外攻略魏地,一時半會兒恐怕難以迴歸。”
姬洵聽了當即有些煩躁,他忍不住說:“這如何使得……快,快找人讓公子正回來啊。這可是繼承大統的絕佳機會,若是晚了,公子正可就什麼都沒了!”
馬非一聽他這麼說也是有些着急,他來回踱步思索了一下,然後又說道:“此時再派信使去招主公恐怕也會來不及……走,我帶你們去找個能人,他一定有辦法。”
衆人聽了也是微微一驚,隨後趙牯想起路上老農所說的話語,忍不住問:“可是去尋那蘇先生?”
馬非有些意外地點點頭道:“沒想到安陽城來客也知道蘇先生之名……不錯,在我北地,是有‘諸事不決可尋蘇先生’的說法。”
這下就連姬洵也對這個蘇先生好奇了起來,他覺得這神神秘秘的蘇先生的譜也太大了吧?不是姬正的幕僚麼?居然還要他親自去尋?
不過考慮到這位蘇先生原本也是一位‘方外之人’,他心中就算有不滿也只能按捺,然後帶着一肚子的好奇與腹誹來到了這北安城中的一個偏僻醫館之中……
這醫館門口趴着一頭黑背白腹的大狗,看似很溫順地躺在地上懶洋洋地曬着冬日裡的日光。
只是馬非卻不敢對這頭大狗不敬,竟然是上前抱拳作揖然後道:“狗兄,請問蘇先生現在有暇見我等嗎?”
大狗擡起頭來竟然是很人性化地搖了搖頭。
馬非見狀立刻了然,然後說道:“大約蘇先生還在給人看病,我們在門口稍等片刻好了,蘇先生看病速度很快的。”
但是姬洵卻不願意等啊,他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前走……
這時候,好不容易做回本職工作的肉腸怎麼可能放他過去?立刻站起身來腦袋一拱,就將姬洵給拱了一個跟斗倒翻了出去。
“左右,跨給本官宰了這頭惡犬!”姬洵就覺得自己丟人丟大發了,自然是隨着性子就要發作。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起走了一路的竹心真人是真的不忍心看着西秦王室子弟作死了,連忙攔住衆人道:“大家別衝動,這應當是蘇先生的寵獸,修爲十分了得!”
他是個金丹真人,當然能夠感受得到肉腸體內那幾乎毫無掩飾的澎湃妖力……這種妖力之醇厚,幾乎有大妖水準了……這位蘇先生,果然不能等閒視之。
肉腸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瞟了竹心真人一眼,彷彿在說:“算你識相。”
姬洵立刻僵立當場進退不得……他是嬌生慣養的,何曾受過這種氣?
他有些明白朝中官員爲何如此不待見這些方外之人了,這些人實在是太驕傲了!
不過同時,他那近乎裝滿了白色粘稠物質(大約是漿糊)的腦袋總算是想起了一些自家長輩的教導,知道這些方外之人其實也不敢太過得罪世俗勢力,因爲世俗人道自有其反制之法。
他決定見到那蘇先生之後一定要表現出自己的憤怒和驕傲來,讓他知道自己這姬氏子弟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當然,現在他還只能乖乖等待,畢竟他很信服的竹心真人也是在這裡等着……
好不容易,一個時辰之後,醫館內的病人只剩下最後一個了,肉腸才讓開位置放衆人進去。
姬洵當即一馬當先,帶着濃濃的問罪之心衝進了醫館。然後他就看見那醫館的大堂內,一個面色溫和之中透着些許淡漠氣息的年輕人正在坐堂,而他的面前則是一個千恩萬謝的老婦人。
老婦人看起來是剛看好病,對那蘇先生連連道謝,恨不得要跪下。
但是那蘇先生卻不緊不慢,對這道謝既不接受也不拒絕,只是等差不多了之後再說:“行了,你後面還有客人。”
老婦人微微錯愕,纔有些失落模樣地看了眼姬洵等人,然後離開。
姬洵覺得自己立刻就有了突破口,然後語氣玩味地問道:“先生何至於如此,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吧?”
蘇禮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反問:“她沒錢治病,我免了她的診金,所以她自然是想要感謝……但是我又不需要她來感謝,如何就成了不近人情?”
被他這麼一說,好像他還成了那種‘施恩不圖報’的高尚節操了。
姬洵愣了一下,就沒想過還有思路如此‘陡峭’的回答。隨後他又換了個角度說道:“這事先不提……蘇先生可知本官已經在外面等了有一個時辰了?”
蘇禮很是直爽地點頭道:“知道。”
這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樣子,卻是讓姬洵梗得差點沒吐血……謙虛一下會死人麼?
“知道你還讓我等這麼久?這就是你蘇先生的待客之道嗎?你知道我這次是爲何而來?耽誤了大事你擔待得起?”
蘇禮放下手中正謄寫藥方的紙筆,然後雙手交錯支着下巴答道:“左右不過是安陽城有變,姬正有望繼位大統吧。”
姬洵聽了心頭火氣,冷然道:“既然知道是如此,爲何還要如此怠慢我等?就不怕本官將那姬氏的信件燒了?”
蘇禮可不慣着他,伸手在旁邊的油燈上輕輕一點,這油燈的燈芯就已經被點燃。
然後他將油燈推到姬洵面前道:“那你燒吧。”
姬洵當場一滯,就沒見過這麼剛的人!
趙牯見狀連忙搶前一步道:“先生息怒,姬大人也是心急想要將這好消息送到公子正手上,還請見諒。”
馬非也是連忙打圓場道:“蘇先生,這畢竟是安陽城使者,代表着安陽城姬氏的臉面……”
蘇禮聽了卻不可置否地說道:“我等在此一番努力,不就是爲了讓公子正能夠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繼承大統?西秦如何大可不必理會,如今算上北地和在北魏打下的疆域,我們掌控的範圍已經有半個西秦那麼大了。”
“大不了,我們助公子正從零開始打下這天下好了。這西秦之地……等那邊把北魏滅了,再回過頭來慢慢商議怎麼處置吧。”
蘇禮明知姬洵的來意卻反其道而行,以一種極高的姿態俯視姬洵。
馬非聽了單場就明白了蘇禮的意思,於是配合道:“說來也是,西秦之地畢竟是主公母族之地,無法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哪像北魏等地,打下來之後一切不服的聲音都可以一刀屠之。”
姬洵瑟瑟發抖,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蘇現身的畫風這麼可怕……
同時他也對其中透露的一點訊息感到驚恐:姬正的勢力,已經有能力開啓國戰了!
姬洵被唬得說不出話來,但趙牯卻是因爲知道蘇禮是‘仁慈的’,所以他能夠十分冷靜地分析這種情況,然後猜測……肯定是對方看姬洵這貨不爽了啊!
於是趙牯定了定神斟酌了一下語句,這才忽然插嘴道:“只是公子正擴張那麼快,恐怕會缺少值得信任的人手來管理那麼大一塊地盤吧?”
“你想說什麼?”蘇禮側臉問。
“學生想說的是,我們不妨可以讓西秦成爲公子正的後援基地,爲公子提供管理地方的人才。”趙牯不敢多說,因爲他在面對蘇禮的時候總覺得壓力山大。
而蘇禮則是微微頷首道:“也罷,先攻北魏還是先取西秦,這等事情就讓姬正自己去定奪吧。”
姬洵已經吶吶不知該說什麼是好,然後馬非趁此機會連忙說道:“如此,還要請先生施爲。”
“那信件呢?”蘇禮問。
“在……在這。”姬洵尷尬地拿出一封信,整個人處於被忽悠懵圈了的狀態。
蘇禮順手就將之接過,然後拿出一柄傳訊飛劍就將之送上了天……
“行了,大約一刻鐘後正公子就會收到這封信了,你們安心吧。”蘇禮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趙牯覺得,這笑容彷彿是衝着他來的。
姬洵則是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但這個時候他只是關心姬正是不是會重視這件事……他現在對自己的心理預期已經很低了,從原本的權傾朝野已經變成了如今能夠得到一筆賞賜就好。
心理預期是斷崖式下降……
但是他卻不知道,蘇禮卻是直接在手心捏着一塊傳訊玉佩,上面書寫:讓姬正立刻交代軍務,西秦來使,他入住西秦的時機已經來了!
片刻之後,那傳訊玉佩上則是迴應:“公子正已經知曉,北魏軍務將由鎮北將軍臨時執掌,他將於半個時辰後啓程,由我們師兄弟親自護送回到北地。”
蘇禮聽了點點頭,知道劍崖弟子辦事還是靠譜的。同時他又覺得器宗的那些師兄師姐們也可以增加一些打造飛車、飛舟之類的業務了,以後這些飛行交通工具的需求量應該會挺大的。
然後他在原地和姬洵一樣傻等了半個時辰,這才接到一柄飛劍返回。
他接過之後似乎沉吟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公子正已經知道這事了,他會盡快趕回來的,只是路途遙遠最快也需十日方可,就請你先在這北安城住下吧。”
姬洵迷迷糊糊地應了,覺得十天就趕回來那是真的很趕啊,於是他說了一句:“請蘇先生告知公子正,他大可不必着急。只需在兩個月內趕回安陽城,王位終究是他的。”
“多謝侍者告知,蘇禮會轉告的。”蘇禮瞭然地點頭。
然後姬洵就這麼被帶下去了,稀裡糊塗地徹底被悶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