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將近五百年前,蕭十洲先生所作的畫作《秋遊圖》會被炒作成天價。
怕是,到了現今爲止,即便是蕭十洲先生練字的紙張,都要成爲無價之寶,成爲衆多文人雅士,寧願捨棄全部身家,也要去爭相購買的心頭好了。
尤其是,在之後整整十年中,蕭十洲還奉皇命,將一塊兒重達五噸的特大玉石,按照《大興王朝風輿全圖》的模樣,雕刻成型。
那塊大玉石,早在大興王朝盛世之時,便被當權者愛之喜之,戲稱其爲“國寶”。在大興王朝覆滅,大魏朝建立後,那石雕更被大魏朝歷代天子,安放在太和殿裡,成爲衆所周知的“鎮國之寶”,蕭十洲先生在大魏的地位,更是神聖。
這樣的人物,漫說是他的留下的完整的真跡圖畫,就是一張寫了一個大字的紙張,說是有人會傾家蕩產以求之,也絕對不爲過。
而蕭胤竟然能從京都有名的東林書齋中,購得《秋遊圖》,且還沒有傾家蕩產,這簡直就是,太,……太不合情理了。
不僅不合情理,還讓人覺得,怎麼無論他們怎麼想,都這麼覺得不對勁兒呢?
東林書齋是在京城立足了百餘年的書齋,其店主既然經營着書齋生意,肯定也是愛書惜畫之人。若是手中當真偶然得來一副蕭十洲的真跡,怕早就藏起來供起來了,哪裡還會賣給蕭胤?
這簡直太扯了。
池玲瓏浮想聯翩。卻說就在她“發呆”的這會兒空當,寶翠齋中,卻已經因爲這個話題。世家公子們也都放開了矜持,肆無忌憚的爭吵起來。
蕭胤極力強調,那畫是真的,是他運氣好,纔買到手的。
至於其他出身名門世家的公子們,不管是出於嫉妒之心,或是好玩之心。亦或者只是單純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也都紛紛反對道。他們一點都不信。
蕭胤舌戰羣公子,不能動手,單只是動口,肯定吵不過衆人。因而,氣的臉紅脖子粗。
最後,出來爲蕭胤解圍的,還是之前“找他茬”的乾世子。
只見那人仍舊一副淡漠淺笑的模樣,斯文有禮的安撫諸人“暫且勿言”後,便也溫潤含笑的對蕭胤道:“好了,既然大家各執一詞,這事情一時半會兒又沒個定論,權且放一放。”
便有坐不住的曲陵南。又開始煽風點火,叫囂着不樂意,今日定當爭出個勝負來。
池玲瓏站在乾世子右手邊、秦承嗣身後。從她現在站立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乾世子在曲陵南囂張的不依不饒的那句話落音後,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起來。
他面上好氣又好笑,卻又有些意味深長的神色一閃而逝,轉眼。池玲瓏卻又只見,乾世子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繼續給衆人解決糾紛。
“左右大家再繼續爭執下去,也還是論不出個所以然。不如,今日大家先且好好賞花,之後,或明天或後天,再選一個時日,讓蕭胤把《秋遊圖》拿出來,大家仔細鑑賞一番,那畫究竟是真是假,這提議可好?”
衆人沉吟片刻,隨後紛紛點頭說好。
乾世子眸中笑意一閃而過,轉而問一臉糾結之色的蕭胤,“阿胤意下如何?”
蕭胤面上出現短暫的掙扎,繼而,在曲陵南又囂張的吼吼着,“看吧,看吧,就說是假的吧”這話落音後,臉色再次漲紅,一口咬定,“好”。
一時間,衆人說說笑笑,便拉着蕭胤,去商量集體看畫的時間了。
池玲瓏目瞪口呆,看着仿若無事人一樣,繼續品着茶的乾世子,不覺打了個激靈。
這人當真是,看起來溫文爾雅,一副如玉君子的風範,其實,骨子裡根本就是隻,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啊!
若是現在還看不出來,這是乾世子有意設計蕭胤,想要將他手中的寶貝《秋遊圖》拿出來一觀,那池玲瓏前後兩輩子幾十年生命,也當真是白活了。
她心裡感嘆着,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後說話做事,絕對不能再看某些人長相老實敦厚、無殺傷力、可以信任,就傻乎乎和人家姐妹相稱。
不然,若是她倒黴也遇上個乾世子一樣的人物,到時候說不定人都把自己賣了,自己還傻乎乎的,幫着人數錢呢。
卻說池玲瓏對乾世子的防備心理,經此事後狠狠的加重一層。
而此時還在志得意滿的乾世子,卻不知道,就因爲他今日的所作所爲,幾乎讓他本就崎嶇坎坷的求妻之路,日後更是難如登天。
一切的因果緣由,全都是因爲,他今天太過“囂張無忌”了。
池玲瓏從出神中回過神來,一時間卻又敏感的察覺,好似有人一直在審視觀察着自己?!
她心中陡然一跳,隨即想到自己絕對不可能暴漏的全副武裝,捏緊了拳頭,一邊努力安撫着自己,幾乎要從嘴裡蹦出來的小心臟,一邊也極力壓抑着心中倏然躥上來的,一股子不好的預感,順着那灼熱的視線的來源處,掃視了過去。
不出意外,此刻正微眯着眸子,審視着她的,正是穆長堯。
池玲瓏一顆小心臟說話不及就停止跳動了兩拍,隨即,在她反應過來後,也立刻做出一番絲毫不以爲意的模樣。
沒有躲藏、忐忑和不安,反倒大大方方的,在穆長堯明顯很訝異的眼神中,朝他點了點頭。
穆長堯一雙狹長幽邃,猶如狐狸一般狡詐的眸子,在看到她這個動作做出來後,再次狠狠一眯。
池玲瓏轉開眼的時候。還能感覺到,那人火熱的目光,還直勾勾的停留在她的面頰上。
不會的。她的裝扮很完美,絕對不會出紕漏的。
池玲瓏面上的表情不動如山,此刻心裡卻是亂的,如同一團扯不斷、理還亂的麻團一樣。她心慌慌的覺得有些窒息,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而也就是在她開始暴躁的時候,一雙乾燥炙熱、指腹上有着粗糲薄繭的大掌,卻倏然將她一隻冰涼的小手。抓在了他燥熱的手心裡。
池玲瓏感覺着那雙手熟悉的觸感,無意識的垂眸。看着那雙骨節分明,猶如工藝品一般美輪美奐的左手,渾渾噩噩中擡起頭來,看向那一臉正經和嚴肅之態。在滿座啞然中,依舊自然的執着她的手,安撫着她的少年,狂亂而略有些暴躁的情緒,奇蹟般的,瞬間被安撫住了。
面上不可抑制的泛上來,如同朝霞一般絢麗的紅暈,池玲瓏在衆人的若有所思,和場面一點點詭異的靜寂下來後。也羞澀的微微一用力,將一隻雪白的柔荑,從秦承嗣手中抽了出來。
穆長堯眸中閃過狐疑、不可置信之色。繼而卻是鄙視、嘲諷,不知道是在嘲笑秦承嗣,還是池玲瓏。
他在又看了池玲瓏短短一瞬後,便微勾着脣,將視線從池玲瓏臉上移開。
移開後,穆長堯還不由自嘲的在心裡想着:剛纔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覺得那少年像池玲瓏那個未婚妻?呵,看來他果真是被那個女人折磨的。神經都快要崩潰了。
看來,最近確實有必要,去一趟影梅庵,好好“探視”一番,他那個爹不疼、沒娘愛的小未婚妻了。
滿室靜寂中,被人用軟兜擡着的十皇子,在穆長風的親自引領下,也到了寶翠齋。
十皇子倒是絲毫不客套。
也興許是,在他的認知中,根本不知道“客套”和“謙讓”兩個字兒,究竟要怎麼寫。
進了寶翠齋後,看見和秦承嗣並肩的主位上,還有一個空位,十皇子便嚷嚷開了,“三表兄,三表兄,你身邊那位置,可是爲小弟留的?”
乾世子、穆長緒等,人聽了十皇子這話,條件反射的擡頭,看去那仿若自成一個世界,即便前來赴宴,也完全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從進了寶翠齋後,就一句話也沒有說過的秦承嗣一眼,集體默契的嘴角抽搐。
十皇子不是個好的,因爲衛淑妃和弘遠帝,對這個兒子過度嬌慣,且外家家大勢大,十皇子早就被養歪了。因而,雖然幾次三番想要做出一番謙謙君子、禮遇衆人的姿態,卻總是學的不倫不類,圖惹笑話。
好在,學不會,十皇子便也不再學習,現在也便恢復了,他那副吊兒郎當的作風。
其無賴流氓的做派,當真不是誰都惹得起的。
秦承嗣自然不會回十皇子的話,其餘衆人是懶得和這樣一個無賴計較。他要去坐主位,便讓他去坐。左右,這事情和他們也沒有什麼關係。
五皇子和七皇子面上神情雲淡風輕,然而,握着茶盞的手掌,青筋直繃。
曲陵南向來不安分,他比十皇子更無賴,之前因爲好玩,在十歲的時候,還曾經跟着鏢局往西域行過鏢。
可以說,這才真是個惹不起的。
曲陵南看十皇子不順眼,這其中的原因,簡直海了去了,權且不提。
雖然因爲身份地位的原因,他不可能真把十皇子怎麼樣,但是,給人添堵麼,這事兒他卻最擅長。
曲陵南就眼瞅着,十皇子在侍衛的幫忙中,艱難的下了軟兜,要往和秦承嗣並肩的主位上座。
就在他的尊臀,距離那張紫檀木雕花玫瑰椅,不過只剩下一直寬的距離後,曲陵南及時開口。
“哎哎哎,我說十皇子,之前那位置,可是長風大哥坐的。現在你來了,就搶了人家的位兒,那讓長風大哥坐那裡?”
十皇子:“……”
寶翠齋內,只餘下在進門的地方,還剩餘兩個空位。其餘座椅,卻是全都被坐的滿滿的。
因爲下的帖子是計算好的數目,各個府裡,宴請的又都只是嫡子嫡女,根本沒有庶子女的位置,該準備多少張座椅,是具體有數的。
不管人能不能來,椅子是絕對會提前準備。
這裡倒是有十皇子的座位,但是,屬於他的位置,卻絕對不在主位。
十皇子被曲陵南這句話擠兌的,一時間,一張清俊的面孔,幾乎漲成了豬肝色。
不說十皇子,卻說寶翠齋所坐的其餘諸人,此刻雖然面上都是一副,“剛纔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模樣,然而,一個個的,心裡卻簡直要笑翻了。
衆人都在心裡默默吐槽:果真只有不要臉、不要命的,才能制住流氓無賴!
一時間,極力壓抑着爆笑的心緒,卻是沒有一個人,開口爲十皇子解圍。
場面頓時就尷尬的凝滯住了,而也就在穆長風看夠了好戲,準備替十皇子說話時,卻又聽到,長樂長公主身邊的一個嬤嬤,奉命過來彙報道:“公主言道,宴席已備好,還請大公子引領幾位皇子和諸公子,去靈月閣赴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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