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偉是9月13號這天回來的,距離中秋還有十天的時間。
許先偉回來之後我才知道許先偉去美國不是去散心的,是去治病的。
至於什麼病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回來之後看到人確實是瘦了不少。
許先偉回來的第二天許家就發生了一件大事,一向是“模範夫婦”的王琳和許北至突然之間吵了起來。
吵得十分的厲害,我和許南深不想多管閒事,都沒有辦法忽略。
已經不知道他們到底扔了多少東西了,哐哐哐地響,就好像是拆房子一樣。
緊接着就聽到許如澄的尖叫聲:“啊!爸,這是什麼!”
許如澄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我捉了一把頭髮,有些煩躁,完全睡不着。
側頭看向許南深,他顯然也沒有睡着。
按道理說,許北至和王琳的事情,我和許南深兩個人是怎麼都管不到的,可是樓下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
我看向許南深,“要下去嗎?”
許南深看了我一眼,沒說話,但是行動已經說明一切了。
樓下還在不斷地傳來許如澄的聲音:“這個女人是誰?爸你告訴我,這是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媽!”
我和許南深到樓下的時候就看到許如澄拿着好幾張照片在手上不斷地推着許北至。
一旁的王琳是前所未有的狼狽,身上穿着睡衣,胸前的鈕釦開了兩顆,露出一大片肉,頭髮亂得好像雞窩一樣。
韓緒站在二樓的樓梯口,見到我和許南深的時候,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停了好長一會兒。
我轉開視線,當沒有注意到。
“大晚上的,吵什麼?!”
許先偉也被傭人扶着下樓,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許南深,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我抿了一下脣,往一側走了一步。
這個晚上的許家徹底亂成了一鍋粥,許北至出軌養小三的事情被王琳知道了。
而且小三還把照片都寄到許家來了,王琳質問許北至的時候許北至甚至沒有否認。
“你說什麼?北至有個私生子?”
許先偉的話一出,在場的人都呆滯了。
反應最大的就是許如澄了:“爺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許先偉確實是越活越回去了,這一輩子就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剛結婚沒多久,一個這麼多年了,就只生了這麼個女兒。
我一聽他問出那句話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果然,許如澄的話剛問完,許先偉就已經開口了:“多大了?”
“爸!”
王琳盯着許先偉,顯然也是被氣到了。
倒是許北至,權衡了一下,大概是覺得這是個公開的好機會,主動把一切都說出來了。
說完之後許如澄又開始撒潑了,只是被許先偉的一句話就鎮壓下去了:“鬧什麼鬧?這都幾點了,還鬧!”
許如澄氣得整個人都發抖,可是她到底是怕許先偉的。
如果說許如澄怕誰?
除了許南深,就只有許先偉了。
許北至的臉皮厚,許先偉的臉皮也不薄,最後居然說了一句:“改天把人帶回來看看,許家的骨肉不能流露在外。”
聽到他的話,我下意識地看向許南深,他抿着脣,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這個時候的許南深特別的冷。
我伸手試探地牽了一下他的手,剛碰到他的手背,他突然之間低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眸裡面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
我突然想起那些關於許南深的事情,不禁覺得心口一澀,再也不想想那麼多,伸手直接包着他的手:“我們上去吧。”
他點了一下頭,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一步步地往樓上走。
樓下還有時不時的爭吵聲,不過顯然比剛纔好多了。
進了門,許南深就掙開我,從桌面上拿了一根香菸,拉開牀直接站到了陽臺外面。
風吹着窗簾,他的背影在那窗簾處影影倬倬的。
我看着只覺得心底難受,不禁擡腿走了出去,擡手從他的腰後抱了上去:“許南深。”
他沒說話,也沒有動,只有那尼古丁的味道傳來。
我其實不瞭解許南深,不瞭解他的從前,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許南深,許家的私生子。
私生子啊,想想都讓人心疼。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才伸手碰了一下我的手:“回去睡覺。”
話是這麼說,他卻沒有動。
我擡頭看着他的後腦勺,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回去睡覺了。
可是這注定是個不能平靜的晚上,睡着沒多久之後我就做了一個夢。
很奇怪的一個夢。
我夢到一個十多歲的男生被一羣人摁着在陰暗的後巷裡面一拳拳地打着,後巷的燈光太暗,我看不到那個男生的臉。
打他的人染着亂七八糟的頭髮,一拳拳地打下去,我在一旁怎麼叫怎麼喊,都沒有人注意到我。
我明明不認識他,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他被人這樣打,眼淚就不斷地流下來了。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那些人終於鬆了手,那個男生直接摔在了地上,一動不動的。
我上前想碰他,卻碰不到他半分。
直到他擡起頭,直到我看到那一張臉——
“許南深!”
驚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做了一場夢,許南深開了燈,側頭看着我:“噩夢?”
我側頭怔怔地看着他,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他的手動了一下,我這時候才留意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掐着他的手臂,上面留着我長長的指甲印。
他卻彷彿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樣,伸手撥開我的頭髮,寬厚的掌心捂在我的臉上:“哭了?”
我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真的哭了。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明明是一個夢,可是看着許南深,卻又覺得不是一個夢。
我忍不住伸手抱着他,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應該從什麼地方說起來。
每個人都有好的光鮮的一面,那麼相應的,每個人都有那陰暗不堪的一面。那是不願意和人提起,與愛不愛無關,只是一個最純粹的自卑。
我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鬆了手,又重新躺了回去:“對不起,我做惡夢了。”
擡手抱着許南深,這感覺有點兒不太真實,我甚至分不清楚,剛纔做的到底是一場夢,還是現在在做夢。
不管如何,夢總是要醒的。
被鬧鐘叫醒的時候我頭疼得厲害,幸好今天是週六,不用上班。
我關了鬧鐘,在牀上又睡了一會兒,差不多八點才起牀。
許南深已經洗好澡換了衣服出來了,看到我坐在牀上,突然過來踢了一下我的小腿:“睡傻了?”
我擡頭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怎麼的就笑了,然後趁他不注意跳起來就摟着他的脖子對着他的嘴親了一口:“許先生,你怎麼這麼帥。”
帥得讓我心疼。
“……”
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後,早餐的餐桌都是壓抑的。
“啪。”
“許如澄你如果不吃你就給我起開!”
在不知道多少次許如澄作妖之後,許先偉終於開口了。
我看了一眼被許如澄全部挑破了皮的灌湯包,一點兒都不覺得許如澄可憐。
“我飽了。”
許如澄這一次倒是有骨氣,起身直接就走了。
我看了一眼桌上被許如澄摧殘得沒辦法下口的早餐,也放下了筷子:“我也飽了,大家慢慢吃。”
陳一一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許南深剛好推門進來,我看了他一眼,和陳一一又聊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
“許南深。”
他靠在那陽臺的欄杆上,看着我眉頭微微一動。
我走過去,在他的身邊附身站着,看着樓下的花園:“是我做的。”
“嗯?”
“照片是我寄的。”
我站直,側頭直直地看着他。
他低頭看着我,眼底一片的深邃,我卻覺得平靜:“對不起,我沒想到許先偉會是這兒態度。”
王琳手上的照片是我寄的,上一次在商場見許採欣的時候有個男人撞了我,年紀不大,二十一二左右。
我那時候就覺得那個男生很面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後來想了一下,發現長得太像許北至了。
我從來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所以就讓人查了一下,如我所料,那個男人真的是許北至的私生子。
開口之前我掙扎了許多,但是許南深一句話都不說,我突然覺得有些慌,手心有些汗,想要打破這樣的僵局,卻又不知道自己應該從哪裡去打破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聽到許南深開口:“爲什麼?”
這倒是許南深第一次問我爲什麼,我愣了一下,也沒有隱瞞:“你知道我要對付許如澄,上一次我去見王劍,接下來我會有大動作,我知道這些事情我是瞞不過王琳的,我也不想瞞着她。她們當年對我姐姐做出那樣的事情,就應該知道我在許家一天,她們就不會好過一天。我只是想要讓王琳無暇顧着我,這樣,我行事就方便很多了。”
我其實想瞞着許南深的,可是想到昨天晚上他的反應,我有些後悔了了,我應該找個更加妥當的方法的,而不是這樣,最後卻便宜了許北至。
“出息。”
指腹落在我的臉上,我才發現自己哭了。
我擡頭怔怔地看着他,許南深低頭就吻了下來。
狂風暴雨,我覺得自己就好像要溺水窒息的人一般,只能死死地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