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姐。”
看到方芷晴的那一瞬間,我站在那兒完全不知道應該給什麼反應好。
我剛從車上下來,機場開回來的車,就在酒店門口碰到方芷晴了。
比起我的狼狽,方芷晴現在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白天鵝,而我,摔進泥裡面的家養鵝。
“有空聊一下?”
她是特意來找我的,可是我卻不覺得我和她之間有什麼好聊的。
畢竟她和許南深明天就要訂婚了,我也沒有那麼厲害,明天會上去將許南深搶下來。
他從來都不屬於我,就算我有那樣的勇氣,我也沒辦法將人搶到自己的手上。
“我和方小姐沒什麼好聊的。”
眼睛有些難受,這幾天流的眼淚太多了,酸酸澀澀的,有時候我是分不清楚自己在哭還是沒有哭。
她笑了一下,似乎並不在意我的拒絕:“沒關係,明天我和南深的訂婚宴,葉小姐有空賞個臉吧。”
她說着,就伸手給我遞了一張粉紅色的請帖。
我低頭怔怔的看着,覺得方芷晴給我遞的不是請帖,而是刀片。
“葉小姐?”
她手動了動,我接過請帖,擡頭看着她:“謝謝,有空我會去的。”
她笑了笑:“那我不打擾你了。”
和許如澄不一樣,方芷晴顯然聰明多了。
她跑到我的跟前來炫耀,卻又帶着幾分分寸。恰好讓我痛苦,卻又沒讓我發怒。
就好像那一次,她讓趙菲將我約到她和許南深談話的下午茶店裡面一樣。
女人無傷大雅的小手段,卻分分鐘讓對手遍體鱗傷。
方芷晴說完,轉身就走了。
踩着白色的高跟鞋,那鞋帶上面的腳踝白皙纖長,十分的好看。
我看了一會兒,直到她消失在眼前,我纔拿着請帖進了酒店了。
晚上說睡得早,卻睡得一點兒都不好。
做了一個夢,或者說不是夢。
只是回憶了從前的許多事情,那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和許南深的點點滴滴。
霧裡看花,我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錯,最後竟然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我記得剛開始和他合作的時候,我病了一場,挺嚴重的,他端着粥餵我,臉上表情無悲無喜,可是我卻始終記得那一雙黑眸看着我的眼神。
太專注了,我一擡頭就看到裡面的自己。
如果非要找一個我愛上許南深的突破口,大概就是他那麼一雙眼睛了。
裡面藏着太多的未知,而女人都是好奇的生物,什麼都想打探一番,所以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探究,最終親手將自己推了進去,再也爬不出來。
驚醒過來的時候天還很黑,我最近夜尿多,燈沒有全關,睜開眼睛就能看到那鵝黃色的燈光。
房間裡面太安靜了,樓下的車子聲時不時地傳來。
一扭頭,我就能看到那放在桌子上的請帖。
多麼可笑,我和許南深結婚,就連婚禮都是匆匆忙忙的。
當初我那麼不配合,什麼都無所謂,他卻事事計較,生生給人一種在乎的錯覺。
他總是這樣,寡淡着一張臉做着騙人的事情,喜怒不見,總讓人真假難辨。
孕檢報告就在請帖的旁邊,多麼可笑,就差了那麼一天,可是就這麼一天,都不讓我說出口。
如果說這段日子我還在奢望着什麼,那麼方芷晴的這一張請帖,就將我所有的奢望都打破了,什麼都沒有。
我側身拿過那份報告,一點點地撕碎,一點點,如同我的心一般,支離破碎,無力復還。
陳一一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我,言語間在試探我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我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應着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半口不提許南深這個人的事情。
“我過兩天就出差回來了,你回來了嗎?”
她一直以爲我在外面旅遊,我拿着手機起身,低身穿着鞋子:“還沒有。”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落在門把上的手微微一頓,我看着眼前的門思考着陳一一的話,拉開門擡腿走了出去,關上門,纔開口:“再說吧,我出門了,不聊了。”
“好好好,你記得幫我物色幾個帥哥。”
我笑笑,掛了電話。
車子已經在酒店門口等着了,下午六點的訂婚宴,我下車的時候剛好五點四十分。
“葉瑾?”
只是沒想到會碰到趙菲,她今天化了妝,傳了一條紫色的禮裙,腳下是一雙黑色的細跟高跟鞋,走起路來顯得身段纖細修長。
我點了點頭,迎上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眼神,“好巧。”
“你——好巧。”
她頓了頓,最後卻也什麼都沒有說。
但是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因爲我今天沒穿高跟鞋,也沒有化妝,身上只是穿了一條針織長裙,披了一件肉粉色的針織外套,彷彿只是出門扔個垃圾的打扮。
相比她,或者是在場的任何的一個其他人的打扮,我都顯得十分的格格不入。
不過沒關係,反正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和許南深的關係,就算知道,也沒幾個人敢開口說話的。
“一起進去吧。”
我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方家在a市的人脈廣,雖然比不上許家但是耐不住錢多。
今天的場面很大,一進去,就看到足球場一樣大的餐廳全被喜桌站了。
我和趙菲往裡面走,她中間問我要不要去跟新人說話,我知道她什麼意思,可是我沒有她的那個心思。
湊上去也只是讓我難堪罷了,我沒有趙菲這麼勇敢。
她見我搖頭,也沒有說什麼,自己走了過去。
許南深還沒有出現,倒是看到方芷晴了,她站在臺下的不遠處,隔得有些遠,她沒有看到我。
“小姐,你是哪家的親戚啊?”
身邊有個男人碰了我一下,我看了他一眼,抿着脣走到另外一桌。
趙菲出去之後就沒有再回來了,我挑了邊緣的一桌坐着,整張桌子就只有幾個人。
看樣子都不是什麼近親熟人,大家都不說話,我喝了一口茶,是上好的碧螺春。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茶杯,莫名就想起許先偉第一次找我的時候,我直接把許南深一套十幾二十萬的茶具摔了。
回憶不能太多,我收了思緒,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
六點十分的時候就有主持人上臺了,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身邊的人太吵鬧了。
直到許南深和方芷晴上臺,周圍的人自發地降低了音量。
隔得太遠,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卻能夠清晰地聽到他在說話。
一如既往的簡潔,幾句話之後話筒就到了方芷晴的手上了。
整個會場都是方芷晴的聲音,我捏着茶杯,看着站在臺上的兩個人,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疼。
“葉瑾。”
茶杯被人拿走的時候,我愣了一下,回頭看到韓緒,驚訝得幾乎忘了臺上的兩個人:“你怎麼——”
他笑了一下,“想了想,我也還是比較喜歡中國。”
他看着我,視線太直接了,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爲了我留下來的,但是我也不敢去戳破。
這個世界上,最難還的就是感情債了。
我不喜歡韓緒,連半分的迴應都做不到,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讓自己遠離這個人,讓他早點忘記我這麼一個人。
他沒有逼我,只是給我夾了一個水晶餃子:“試一下,我剛纔吃了一個,挺好吃的。”
我點了點頭,確實有些餓。
但是想到等一下的事情,我沒有多吃,就吃了一個餃子,喝了口茶。
方芷晴還在說些什麼,我看了一眼韓緒:“我去上個洗手間。”
他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我等你。”
臨走之前我回頭看了他一下,只是一下,然後擡頭看向臺上的許南深。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我了,視線直直地向着我過來。
我一步步地走出了場內,走向側門,找到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從包包裡面把東西拿出來:“麻煩你等一下幫我把東西交給許南深。”
“你是?”
“無關痛癢的人。”
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站了一會兒,車子很快就到了。
陳一一又打了個電話給我,東扯西扯的,我看着車窗外面的一切。
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我沒有想到,我會有離開的一天。
行李早就已經讓酒店幫忙送到機場了,機票是那天送韓緒離開的時候取的,現在正躺在我的包包裡面。
掛了陳一一的電話,韓緒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我看了一眼,按了接聽鍵。
“你沒事吧?”
他沒有問我在哪裡,去問我有沒有事。
真是聰明的人,我收回視線,翻出機票:“沒事,我回酒店了。”
“你——”
“我想休息了。”
從許南深訂婚的酒店到機場要一個小時,走了半個a市的城區。車窗外的燈紅酒綠,有些是我熟悉的,有些是我陌生的。
到機場的時候七點半,我下了車,取了行李,直接過安檢。
飛機就在八點半,安檢完之後剛好登機。
飛機起飛前,我翻出韓緒的號碼,發了一條短信:
再見。
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