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七個月了,我從一開始的期盼到最後,慢慢也變成了接受,接受江燁霖就這樣,接受我這一生都要揹負的債。
卻沒有想到,就在這麼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只是忘了拿手機,回頭就看到他睜着眼睛在看着我。
我腦袋完全是空白的,眼淚落下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邊哭着一邊跑向外面喊着:“醫生!醫生!醫生快來——”
“怎麼了?”
許南深跑過來拉着我,我擡頭看着他,語無倫次得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只能擡着手指着裡面的江燁霖。
他卻明白了我想說什麼,眼眸微微一動,鬆開我就跑出去了。
醫生和護士來得很快,我和許南深站在一旁看着他們檢查。
江燁霖已經醒了,只是昏睡得太久了,身體的各項機能還需要時間回覆。
醫生還說了很多話,可是我就聽到一句:慢慢來,他會好的。
慢慢來,他會好的。
醫生和護士離開了,我擡頭看着許南深,至今都不太敢相信這件事情:“他醒了,是不是?他醒了,他要好起來了,是不是?”
許南深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擡頭看向牀上的江燁霖,他正看着我們笑,我看到他,哭得整個人都在發顫。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形容自己的心情,浩浩就要放學了,可是我卻根本不敢離開醫院,最後還是許南深去將浩浩接過來的。
江燁霖雖然醒了,但是說話還是斷斷續續的,身上的傷口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昏迷了這麼久,他剛醒過來,還不能動彈。
浩浩知道江燁霖是爲了救我才這樣的,被許南深帶過來的時候也哭了。
江燁霖醒了之後我每天去醫院都多了一分期盼,這個世界上,最難還的是人情,而我欠江燁霖的太多了,如果他真的是一直都醒不來,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熬過去。
許南深這幾天都在t市,但是他既要盯着亞太的項目,又要盯着江城那邊的動作,他沒有我這麼有空。
江燁霖是在醒來第四天才開口的,我那天剛從家裡帶了些湯水過來,一推開門,就聽到他在叫我:“葉——瑾。”
許久沒有開聲了,他發音有些困難。
我站在門口,差點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我到底還是忍住了,想來江燁霖也不想見到我哭。
“你醒了,餓不餓?”
他雖然醒過來了,但是身體還是很弱,這幾天斷斷續續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醫生說是這樣的,可是我總擔心他睡了之後就再不會醒過來了。
幸好,這幾天都是好好的,沒有出現我擔心的情況。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臉上好幾處傷口,雖然已經好了,可是還是留下了疤,時時刻刻在提醒我那一天的事情。
“我帶了湯,要不要喝一點?”
他點了點頭,我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半個月後江燁霖終於出院了,在病牀上躺了太久了,他現在的行動有些遲緩,醫生說還要慢慢地恢復。
出院的那一天剛好是週六,我和浩浩一大早就買了花束到醫院。
許南深昨天飛回去a市了,亞太那邊有個緊急會議,他不得不回去。
江燁霖現在這種情況,自然不能讓他回去江家那邊住的,所以我將他接回去了當初我們結婚時一起住的公寓。
“你剛出院,有什麼想吃的嗎?”
他坐在沙發上,看着我笑:“你最拿手的就好了。”
晚飯之後,浩浩在客房睡着了,江燁霖突然之間叫住了我:“葉瑾。”
我愣了一下,看到他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去:“對不起,還有,謝謝。”
這本來是我和許南深應該承受的,最後卻讓他一個人承擔了這個惡果。
他搖着頭笑了一下:“葉瑾,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如果不是陳思婷,你和浩浩根本就不會出那樣的事情。”
我抿着脣,沒有接話,這件事情,誰對誰錯,已經不能夠去算了。
“我知道你很愧疚,但是葉瑾,我一直將你當成朋友,你出了那樣的事情,有我疏忽的責任,我救你是一個朋友應該做的,你不應該爲此愧疚什麼。”
他說着,突然停頓了一下:“反倒是我,害得你和許南深兩個人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個結果。”
我驚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去接這句話。
“江家那羣人不是好對付的,這半年多來,許總爲了江氏也花了不少心思吧,我本來就焦頭爛額,如今在牀上躺了半年多,一醒來就坐享其成,倒也不虧。”
他自嘲地笑着,這讓我有些難受:“江燁霖——”
可是他卻不想聽我的話:“你和許總什麼時候結婚?浩浩都已經六歲了,你們再這樣下去,浩浩在學校可不好說。”
我抿了抿脣,剛想開口,他又說話了:“葉瑾,其實你不欠我什麼,真的,你和許南深之間,最大的障礙已經沒有了,如今我也醒了,江氏那邊我可以自己盯着了,你就不要在拖下去了。”
江燁霖的話讓我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着,從江燁霖出事到現在,七個多月的時間,我和許南深之間都沒有提過這件事情,更沒有考慮過我們之間的關係。
如今他醒過來了,我不得不思考我和許南深之間的關係了。
許南深回來的時候是凌晨一點多,我還以爲家裡面遭了賊,但是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這個小區的安保是出了名的好,而且家裡面的鎖都是特製的,不是那麼容易開的。
正想着,我隨便拿了一件衣服就下了牀,沒想到碰上推門進來的許南深。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動作都停住了:“你怎麼這麼晚過來?”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伸手將外套脫了過來抱我:“淘淘。”
頭埋在我的胸口,像浩浩小時候一樣,弄得我發癢忍不住想笑:“許南深,你還小嗎?”
他以前從來都不會這樣的,這幾個月的時間,行爲越來越幼稚了。
聽到我的話,他擡頭看着我,黑眸裡面的視線好像會發熱一樣,看得我的臉頰也跟着燙了起來。
然後他低頭親我,一下一下的,我伸手抱着他,眼淚不知道怎麼的就出來了。
他身上的帶着酒氣,估計是喝了酒,今天晚上的許南深動作有些狠,我咬着牙緊緊地抱着他,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出來,只是抱着我,在我的耳邊喘着氣。
我摸着他後背的疤痕,當初他也受傷了,從江燁霖手裡接過我的時候,江燁霖剛撈起那炸彈扔出去沒多遠就爆炸了,他將我護在身下,後背被也被炸傷了。現在留了疤痕,半年多的時間,肉眼看已經淺了很多,可是手摸上去,卻十分的明顯。
我閉着眼,抱緊了他:“許南深,我們結婚吧。”
他一直都沒提,大概是因爲江燁霖的事情,他不敢再逼我了。
如今我提了,他卻一直都沒有開口。
久到我覺得不對勁,想要拉開他問問怎麼了,他卻突然之間開口:“好。”
好。
一個字,這麼多年來的愛恨糾纏,終於有了一個結局了。
婚禮定在下個月的十七號,浩浩剛好期末考試完的第三天,在a市。
江燁霖恢復得很好,江城這些天來一直被許南深壓着,現在江燁霖醒了,江燁霖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江城處理了。
江城這幾年乾的事情不少,隨便的一件事情拿出來就足夠讓江燁霖踩死江城了。
不過江城到底是個老狐狸,臨到關頭他倒是捨得下本,這麼多年來苦心經營的都放棄了,帶着兒子女兒跑到國外去了。
這些都是許南深告訴我的,這幾天我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今天心血來潮玩手機點進去經期的記錄軟件,我纔想起來我的大姨媽晚了半個月沒有來。
我的大姨媽一向都很準時的,生了浩浩之後更是幾乎沒有出過紕漏。
這一次我第一件事情想到的就是懷孕了,下午的時候我就拿了試紙測試了,看到結果的時候我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很複雜,和當年懷浩浩完全是不一樣的。
我坐在沙發上就這麼哭了,本來打算等許南深回來的時候告訴他的,但是想了想,我還是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
婚禮是許南深讓人設計的,排場大得我有點不習慣。
江燁霖牽着我走向許南深的時候,我突然之間想起七年前的那一場婚禮,全然不同的低調,好像早就預示了我和許南深的第一段婚姻一樣。
現場的賓客將近兩千人,聚光燈打在我的臉上,可是我就只看到那個站在那臺上的許南深。
很久就是這樣了,只要他在,就算是恨他也好,愛他也好,我的視線都離不開這樣的一個男人。
“許南深,我把葉瑾交給你了。”
江燁霖的話在我耳邊響起,我側頭看着他,他看着我挑着眉笑了一下,就好像三年前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樣。
我也笑了,然後被許南深伸手接過我的手。
主持人說讓我們和江燁霖擁抱一下,我張開手,江燁霖將我抱到懷裡面,手摁在我的後背上,他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來:“葉瑾,你會幸福的。”
你會幸福的,而不是你要幸福。
他的篤定讓我想落淚,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
鬆開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臉上還是帶着笑意,只是眼底裡面的情緒卻讓我有些難受。
我正想說什麼,一旁的許南深突然掐了一下我的手。
我收回視線,跟着司儀一起走流程。
致詞環節的時候許南深,許南深就說了一句話:“葉瑾,我有多愛你,我自己知道,接下來,我也會讓你知道。”
他說完,全場的掌聲如雷鳴一般響了起來。
我看着他,臉上是止不住的笑,眼淚在眼眶裡面沒有落下來,接過麥克風,一字一句地開口:“感謝今天的來賓能夠出席我們的婚禮,今天晚上,我給許總準備了一個驚喜,希望你能夠喜歡。”
臺下一片唏噓聲,我彎了彎眼眸,在他的注視下,一字一句地開口:“許總,你的第二個孩子要來了,準備好了嗎?”
我認識許南深七年多,見過他很多面,卻第一次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不可置信中帶着幾分手足無措,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他才反應過來,擡手將我摟到懷裡面,貼着我的耳朵喑啞開口:“我愛你。”
“我知道。”
沒有用麥克風,他的聲音只有我能聽得到,但是沒關係,我知道,我都知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