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四封信,筆跡和行文風格,與前面三封不再相同。
而是阿梨以她自己的名義寫給尚臺宇的。
尚臺宇冷眼看完,轉手遞給阿河絡丹。
阿河絡丹低頭看完,皺眉看向尚臺宇。
“她倒也……坦誠。”阿河絡丹喃喃道。
夏兒狐上前拿走信,看完傻眼。
與阿河絡丹方纔所說得那樣,圍魏救趙。
但這四字,她就這麼坦坦蕩蕩地說了。
信上說,她對付鷹星堡口就是爲了圍魏救趙,解慶吉關之困,但是現在,她要去對付凌黛城了,問尚臺宇跟是不跟。
她直接在信上說,慶吉關對於華夏來說是很重要,但是這些年不是沒有被霸佔過。
就算尚臺宇能拿下慶吉關,又如何,至屠還有什麼可讓他奪取的。
當然,她樂見他直接帶兵闖進西北六州,這樣她就省事了,他日不用千里迢迢將他們的屍體運回至屠去告慰亡靈。
但他敢嗎,在毫無作戰方案和後備調度和準備的情況下,敢直接帶着這幾萬兵馬闖進去嗎。
以及,她反問尚臺宇,慶吉關在漢人心裡的地位,相比凌黛城在北元人心裡的地位,如何。
尚臺宇臉都氣紫了。
如何?
這能比嗎?
凌黛城不僅對他重要,對於整個北元而言,也如一面旗幟。
凌黛城若真的被夏家軍踏足,他所丟失得不僅是財富和家人,更還有此生所得到的所有榮耀。
尚臺宇再無猶豫,立即下令大軍開拔。
衆手下皆無異議。
阿河絡丹的情緒一直是最穩重的,此時的臉色非常糟糕。
他看穿了少女圍魏救趙的手段又如何,人家管他看沒看穿嗎,人家直接寫信過來,直道目的。
這樣可怕囂張的一個對手,她此時卻率領着不知道多少兵馬,正在他們的領土疆域上胡作非爲。
在孫從裡和夏昭學帶着長長的物資運輸隊回到慶吉關時,剛收到尚臺宇帶兵撤離慶吉關消息的守軍們,正鬆了口大氣,歡呼雀躍。
按斥候發現他們撤退和回來稟報的時間推算,尚臺宇他們離開至少三個時辰了。
姜時廉和振武營的一干部將開關去迎孫從裡,望見後邊長長的物資隊列,都感驚訝。
一位守軍郎將道:“孫將軍,咱們的錢還有賣東西的錢都湊出來,也買不了這麼多吧。”
聽孫從裡說完清泉鎮一路過來的遭遇,衆人震驚,緊跟着七嘴八舌,並有人朝隊列後邊跑去,說要親自去迎夏家軍士兵。
夏昭學在旁看着他們,藏在茂盛絡腮鬍下的脣瓣揚起。
“丁學,你是在笑嗎?”錢大盒冷不丁問道。
夏昭學看了看他,擡手在他肩膀上一拍:“我累了,去歇歇。”
說完,掉頭離開。
北面,在鷹星堡口休息夠了的夏家軍,把整個小鎮掃蕩了一遍,能吃的沒有留下半點。
但夏昭衣下一個目標並不是凌黛城,而是位於三道東祿的蘭澤城。
蘭澤城距離鷹星堡口,相當於衡香到河京那麼遠。
夏昭衣選擇去那,因爲歐陽雋和宋傾堂在那,整個西北的漢人主力大軍,都在那邊。
她不可能真的去對付凌黛城,拿下凌黛城對於整個戰略局勢沒有半點助益,反而讓全部北元人的戰意飆升,何必。
以及,她的兵馬的確不夠多,她確定尚臺宇一定會先增派兵馬去死守金月神山,斷掉他們撤退的後路,而後再在遼闊的雪原上包抄他們。
這裡是北元,她即便在第一次對清泉鎮下手時便已得到了完整的輿圖,但她對此地的地形到底不如從小在草原上放牧長大的北元人瞭解。
如果真的深陷包圍,對於整個夏家軍來說將非常危險。
去往三道東祿這一路,夏家軍除卻全力加速外,順手又打殺了幾個小部族。
除此之外,他們沒有遇上任何一支兵馬。
因爲這一片的兵馬,都被夏昭衣以書信調走了。
不止這片草原上的兵馬,易書榮那邊,她也寫去急報求助,稱漢人忽然增兵十萬,需要易書榮調度兵馬相助。
易書榮和尚臺宇的兵力,是整個北元將帥中最多的。
尚臺宇當年吃下了赤舒闊族的所有殘餘。
易書榮因爲和漢人兵馬打正面戰場,尚臺真理每年都會撥兵給他。
易書榮的兵馬中,還有一支“僞軍”,正是當年無路可去的大定軍中的那支左路軍殘餘。
除此之外,易書榮還有五萬從南邊西義徜和羌戎僱傭而來的麻匪。
收到這些求助信件後,易書榮倒也大方,直接從後方調度了四萬人。
夏昭衣在快到三道東祿後才知道易書榮竟往外借出了這麼多兵馬。
詹寧他們想到這四萬人全力奔赴一場烏龍,路上還得吃喝禦寒,頓時一個個笑得肚子疼。
在快近三道東祿時,全軍停下休息。
詹寧端着碗雪菜肉絲麪來找夏昭衣。
夏昭衣剛沐浴完,頭髮半溼,垂在身後,正在案前寫信。
詹寧“哎呀”了聲:“二小姐,炭盆也不燒,您不怕冷。”
“怕什麼,”夏昭衣笑道,“大帳裡本就夠暖和。”
詹寧還是把炭盆搬出去了,燒着後端回來,將大帳厚布上的幾個鈕釦打開,放些許寒風進來通氣。
詹寧走回來,賊賊笑道:“二小姐,您在給沈將軍寫信呢。”
夏昭衣被他這神情逗笑:“哪那麼多兒女情長,在外打仗,誰想這些。”
“……這話可切莫被沈將軍聽到!”
夏昭衣道:“我在給王豐年寫信。”
詹寧點點頭:“對了,二小姐,你說我們明天能見到歐陽將軍了嗎?”
“應該沒那麼快,還有兩天。”
“老實說,我怪想念他的,在這裡的日子真苦啊,可是又時常會惦記,挺奇怪的。”
夏昭衣笑道:“憶苦思甜。”
“說來,二小姐你真的太厲害了,一到西北,出手便把尚臺宇和易書榮耍了個團團轉,這擱在以前,誰敢想呢。”
“哪有那麼厲害呢?”夏昭衣脣邊的笑容變淡,低眸看回跟前的書信上,“殊不知,爲了對付這些北元人,我綢繆了多久呢。”
但看到孫從裡和二哥冒死北上,調度軍資,夏昭衣便知,真的不夠,遠遠不夠。
現在,她得拉幾個人一塊下水了。
尤其是宋致易,這廝,他別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