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壘上人擠人,刀槍所過之處,寒芒濺血。
漢人守軍兵力太少,雙拳難敵四手,打得非常辛苦,完全憑死戰到底的勇氣在支撐。
北元士兵人數衆多,不過上來的途徑只有梯子,且戰壘很高,他們爬上來時已經氣喘吁吁。
一邊苦苦死守,一邊奮勇攀登。
長途跋涉過來得箭樓只有一座,箭樓上的精英射手們出師未捷身先死,孟津辭來不及爲此攘袂扼腕,一心繫在投石機上。
現在可以完全確認,整個慶吉關的確只有這麼點兵力在守。
拿下慶吉關,不過遲早的事。
可是,一軍統帥,必須要將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
不管對方死戰成什麼樣,他都想速戰速決,不跟對方廢話。
又一根長木箭矢,從戰壘中的暗窗射出。
孟津辭被保護在重重盾牌和人牆之後。
這式武器,此前孟津辭沒有遇到過。
不過無妨,對方有什麼,儘管端上來,他們很快就能學走。
就如他們的武器,也被漢人學走了好幾樣。
這根長木箭矢沒有抵達盾牌範圍,紮在前邊的雪地上。
一個軍官大聲叫道:“第十三根!”
第十四根緊跟着就過來了,忽然砰地一聲巨響,這根箭矢竟射穿盾牌,同時穿過兩個士兵的身體。
兩個士兵被巨大的力道震得身體撕裂,存着一口氣在地上殘喘。
孟津辭左右兩邊親隨第一時間護到他跟前。
孟津辭推開他們,快步朝其中一個士兵走去。
“大人危險!”
“保護將軍!”
“立盾!”
孟津辭從士兵身旁拾起半截破碎的盾牌,盾牌上面插着一根尖銳的箭矢。
跟之前射來得純木箭矢不同,這次的箭頭,包裹着嚴絲合縫的鐵片。
難怪能穿透盾牌。
便在這時,第十五根、十六根緊跟着也過來了。
其中一根也是包鐵的,同樣射穿了盾牌。
旁邊的副將嚇得全都跑上來護住孟津辭。
“將軍,別在這裡了!”
“將軍,此地不宜久留!”
“大人,我們換一處地!等投石機過來!”
孟津辭被一干手下護走,他手裡緊緊捏着破碎的盾牌,忽然,他停下腳步轉過頭去,看向慶吉關高牆。
他的士兵們密密麻麻前赴後繼的往上攀爬,最高層的牆垛口已掛滿了屍體。
鮮血沿着石磚外的大雪淌落,紅白顏色,對比鮮明,格外刺目。
孟津辭不解,有這麼難打嗎?
上面看着連千人都沒有,就算有如此高大的戰略要塞,可是人手不足,防禦力不夠,不該這麼難打的。
就是因爲這個阿梨在嗎?
“大人!”一個軍官跑上來,“投石機快好了,但是,我們的大石頭可能不夠。”
孟津辭淡淡道:“不着急,我已令滄六吉率千人小隊前去掘墓。”
軍官沒聽清楚:“將軍,掘什麼?”
“慶吉關最不缺的就是墳場,多的是石碑。將這些石碑拋過去,我不信那阿梨的腦袋是鐵做的,能擋得住這些從天而降的石碑。”
固然遺憾附近沒有可挖掘的大山石,但這些石碑砸人也是疼的。
戰壘暗室中,長木箭矢不剩二十根。
夏昭衣沒有再用,她緊緊盯着遠處的孟津辭,他被人護走了,這個距離,這兩架弩機達不到。
看了陣,夏昭衣起身,邁下弩機座。
暗室裡的士兵都看着她。
“阿梨將軍,您要去哪?”一個士兵問。
夏昭衣將桌上的長弓背在身後,而後調整胳膊上的臂弩,另一隻手拿出匕首:“我身手好,在這裡發呆,不如上去多殺幾個狗賊。”
幾個士兵立即道:“我們也去!”
夏昭衣微笑:“這些大傢伙先留着,等投石機進射程後再用。你們用弩箭和弓箭,就在這裡射,能射殺多少是多少,射死一個都是賺。”
說完,她轉身邁上臺階,離開暗室。
沈冽就守在上面。
暗室的入口很好尋,沈冽一夫當關,長槍嗜血,北元士兵的屍體在他兩側快迭成了山。
夏昭衣上去後一擡手,指尖兩枚銀葉子出手飛去,劃破兩個北元士兵的頸動脈。
鮮血一下噴出,二人擡手去堵,根本堵不住。
沈冽轉過頭來,雪白俊容浴血,黑眸中的殺意和冷厲一時未褪:“阿梨,你怎麼上來了?”
夏昭衣揚脣一笑:“他們磨磨唧唧,投石機一直不來。”
說着,她忽然衝上前去,自他身邊而過,瞬息至他跟前十步外,手起刀落,斬殺一人:“下面又冷又無聊,我來熱熱身!”
話音落下,她手中臂弩數箭連發,幾個北元士兵應聲倒下時,她欺身逼上,手裡的匕首又瞬間送走一人。
附近的北元士兵們瞪大眼睛,所有人驚恐地看着她。
何曾見過這樣快的身手!
在他們的視角里,她宛若頃刻便至身旁的奪命修羅。
臂弩,短刀,暗器,手肘,膝蓋,腳。
這些全是她的武器。
她殺得非常兇,凌厲狠毒,主動殺進了北原士兵的包圍中,所過之處,鬼哭狼嚎,鮮血如噴。
但這種打法也非常消耗體力。
沈冽一路追在她後邊,邊殺邊問:“阿梨,鞭子呢?”
“怕控制不好,傷了你!”
“……”
夏昭衣又道:“你不要離我太遠!”
沈冽沒問爲什麼,揚聲道:“好!”
“我現在是不要命的打法,但很痛快!我從來不曾這樣放開手腳,酣暢淋漓!”
沈冽忽然便笑了,一雙黑眸深邃明亮,胸口豪情萬丈:“好!我就在這,累了回來找我!”
夏昭衣當真覺得自己快瘋了。
就算當初在蘭澤城,她化身夜魅,遊走城池,如魚得水,她也沒有這般去放肆,畢竟要保留可以讓自己全身而退的體力。
但是現在,她並不是孤勇一人。
夏昭衣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和趙寧提到的,有關沈冽給她的安全感。
在這個世界上,能讓她毫無保留的去信任和將自己的生命託付出去的人,除了師父之外,沈冽是唯一一個。
夏昭衣忽然很開心,高聲叫道:“沈冽!”
沈冽踹走一個北元兵,從對方小腹上收回長槍:“阿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