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楊娜應該是可能知道青梅的去向,即使她不知道,她也可以通過公司的其他人打聽,畢竟她是公司的高層,人緣似乎也不錯。
但我竟然忘記了昨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忘記了楊娜和青梅之間早已不是昨天之前那樣的既是上下級又是難得的朋友。
電話響了好久,楊娜才接,並且她只冷冷問了三個字“有事嗎?”就似乎要急急的掛斷電話。
我忙道:“有事,當然有事,楊娜,千萬別掛電話。”
雖然焦急,那聲楊娜卻叫得很柔。
她卻並沒有感動,依然冷冷的道:“有事就快說。”
我道:“你可知道青梅去了哪裡?”
她冷笑道:“昨天不是抱在一起那麼相憐相惜的嗎?怎麼你都不知道還反來問我?”
我知道她還在生氣,並且很生氣,我正要打算對她解釋,卻聽電話那邊一個聲音道:“媽媽,誰呀,是改之叔叔嗎?昨天雪兒不對,把改之叔叔氣走了,讓雪兒跟改之叔叔說聲對不起,讓改之叔叔快點回來,都這麼晚了,外面壞人多。”
雪兒的聲音。
可以聽到她正趿着拖鞋有些步履蹣跚的遠遠向楊娜跑來。
雪兒真是懂事得嚇人,卻又天真得有趣,她竟以爲我到現在不回家,是被她氣的,並且還要向我道歉讓我儘快回家。我心裡對楊娜的怨恨竟然徹底消失。儘管我先前撥打楊娜的電話時已沒有了那怨恨,只是那時不是如此時此刻這般徹底消失,而是因爲替青梅急,暫時忘記了。
然而,雪兒那句“外面有壞人”卻讓我本就擔驚得快瀕臨極限的心更加擔驚了。
儘管,寒香說不上是壞人。
可如公主般高貴從來不曾遭遇過挫折的寒香,在又恨又怒又痛時卻能做出壞人的事來。
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個諂媚她滋長她的氣焰的幫兇。
雪兒的爸爸昨夜離開酒樓時得意邪氣的惡魔般的笑臉,以及先前在電話裡我聽到的他在寒香身旁諂媚寒香幸災樂禍的阻止文文跟我通話時惡魔般的聲音,又在我腦海裡陰魂不散的閃現糾纏。
我再顧不得去體會雪兒給我帶來的那份溫馨和感動,我急急的要接着給楊娜解釋,讓楊娜告訴我青梅到底去了何處,或是幫我向別的人打聽青梅去了何處。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開口,楊娜卻在那邊對雪兒道:“不是改之叔叔,只是個不認識的無聊的男人打錯了電話。”
然後,恨恨的把電話掛斷了。
我再撥打過去,一直到電話鈴聲唱完她也沒有接。
我不再打,我怕再打過去,她就關了機。
我只好編輯了一長串短信,簡單闡述了下昨夜發生的事情和今天正在發生的事情,讓她儘快回覆我告訴我青梅的消息,否則青梅肯定危險。
短信發完我並沒放心,倒不是因爲我會以爲楊娜會吃醋得因愛生恨變得鐵石心腸,明知青梅身陷險境也置之不顧,根本不理會我的短信。而是我擔心她也真的不知道青梅的去向,更何況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她今天肯定對青梅心存隔閡根本不曾往來,她不知道青梅的消息也是必然得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她想方設法的去幫我向別人打聽,估計一時半會也打聽不出來。而我卻不能再等。
我又撥打了春花的電話,儘管春花只是後勤部一位默默無聞的員工,遠離青梅的工作和生活,知道青梅的去向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我還是撥打了春花的電話,多一條路總比少一條路好。
我還沒開口,春花就在那邊道:“改之,今天都怎麼了,竟然一整天都沒見你來上班?”
聲音很擔心很關切。
可這份擔心和關切卻到底來得太晚了些。
如果真擔心我關切我,既然一整天都沒見我,爲什麼我不打電話過去她就不主動給我打個電話過問過問?
我冷冷的道:“還好,一切平安,沒什麼大事發生。”
但剛說完,我就改了口也改了語氣,生怕她感覺出我剛纔的冷淡不回答我,急急的小心翼翼的問:“你知道青梅去了哪裡嗎?”
她道:“不知道啊,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感覺很是奇怪,卻也只是感覺很是奇怪,並沒在意我先前對她的冷淡。
我道:“是的,有事,很急很急的事,你能不能儘快幫我打聽打聽她的消息?”
她在那邊道:“好的,我這就打電話問問別的同事。”
然後把電話急急的掛斷了。
感覺得出,她雖然白天一整天沒打電話過問過我,其實在她內心裡還是很在乎我的。
我的事就是她的事。挺雷厲風行的。
掛斷電話,我似乎除了等,再沒別的轍了。
如果不是劉主管,不是藩玉,不是圍繞在藩玉身邊那羣美眉曾經時常刁難我,我又時常沒有多少耐心忍受幾乎每次都跟他們作對,也許,我在後勤部不會是現在這樣極不良好的形象,也許我會有幾個算得上朋友的朋友,也許不麻煩楊娜和春花,我自己都可以向那些朋友打聽出青梅的消息,可現在,我真的除了等,再沒了別的轍。
然而,依人的手機又滴滴的響了幾聲,是短信的提示音。
此時此刻,這絕對是我最渴望聽到的聲音,比初生嬰兒的第一聲哇哇哭泣還能給我帶來希望。
依人急急的按下閱讀鍵,我急急的將腦袋湊過去。
我的臉貼着她的臉。
近近的貼着她的臉。
然而,我卻沒感覺到她臉頰上白裡透紅的雪嫩肌膚的溫暖、光滑和柔膩。
她也沒少女的害羞。
我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機那小小的屏幕上。
屏幕上卻只有兩個字:
南山。
敢情,文文又是在偷偷摸摸的情況下發出這兩個字的。
雖然只有兩個字,雖然南山那麼大,但到底給了我們一個大體方向。
我們立時急急的坐電梯下樓,急急的上車,然後急急的直奔南山而去。
南山確實很大,我對重慶市區不太熟悉,我不知道是不是除了哥樂山就算南山大了。
進山的公路邊有“壽比南山”幾個字,我不知道“壽比南山”的“南山”是不是真的指重慶的這座南山。
遠遠的,我們就看到山頂聳立着一物,估計是一座巨大雕塑,在如夢如幻的燈光輝映下,彷彿是個人。
我想起了烈士墓的烈士雕像,我以爲那雕像也是爲了紀念某位烈士。
直到我們的車轉過一道道彎,來到山下雕像的正面,我纔看清那並不是什麼英雄雕像,甚至不是個人,而是一隻巨大的鍍金的鷹。
在南山這樣的常被重慶人掛在口的風景勝地,不會平白無故的聳立這樣一隻大金鷹鵰塑了,估計又是與某一遠古傳說有關。
現在,許多旅遊勝地其實早已被糟蹋得不是勝地,剩下的不是風景而只有傳說的已見怪不怪了。
我似乎看見大金鷹的身子上還有人影點點,隱隱聽到有人不知是發泄還是歡呼的高喊聲,這麼說來,大金鷹若不是裡面是空的就是外面有盤旋的梯步,遊人可以爬上去,白天一覽衆山小,夜裡卻是盡收滿城天上宮闕般的夜景於眼底了?
然而,我沒有問依人,儘管依人這樣陽光活潑的豪門千金肯定是不只一次去過上面,對上面早已瞭如指掌的。
畢竟,我們不是來遊玩的。
我們上南山是來找青梅的。
一個助長寒香,一個卻爲了阻止。
目的不同,卻是一樣的沒有心情去關心別的。
依人的車忽然停下,已是上南山的山路路口。
高高的陡峭的石階,對於我一個在兒時就爬習慣了故鄉更陡峭的山路的鄉下長大的孩子,本來並不算什麼。然而,此時此刻,卻給了我無限的緊張和恐慌感,我努力不去想然而腦子裡卻總是出現青梅被依人猛地推下山路的可怕情景。
彷彿她的身子還在順着陡峭的石階不停的下滾,在高高的石階上站着的是痛苦怨恨的寒香,在寒香身旁一邊是雪兒的爸爸,一邊是文文。
文文臉上的表情痛苦而又無奈,是眼睜睜看着青梅滾沿着石階滾下山去卻不敢相救的痛苦和無奈。雪兒爸爸的臉上,揚起的卻是邪氣而又惡毒的魔鬼般的笑。
依人去向管理員交的錢,一交完錢就轉身過來和我急急的向山上趕。
我這纔對這些石階有了些真實的瞭解,石階靠山崖旁的一邊雖然加了護欄,卻是木質的,彷彿隨時都可以被推倒。更加之只有微弱的路燈光照耀,甚至還有被樹廕庇着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如果真出現壞人,半點都不能給人安全感。我腦子裡本來就老是出現的可怕幻景,就更加可怕並且揮之不去了。
別看依人健康活潑,渾身像是有揮霍不盡的青春活力,但豪門千金畢竟是豪門千金,無論平時多麼刁頑飛揚,卻只是空架子,實際卻沒多少實力的,爬起山來根本就力不從心,尤其是在登最後幾步極陡峭極奇險的石階時,她已不是嬌喘微微,而是喘息不停,很辱她的豪門千金的風範了,她甚至伸出白淨細膩有着修長十指的手讓我握着也握着我才最終爬了上去。
站在平臺下,大金鷹終於以燈光輝映下最真實最美麗的面孔出現在我們眼前。
然而,我們卻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情。
我們都在或拍照鬨笑或放縱高呼或因身在高處而有些緊張害怕的遊人羣裡尋找青梅還有寒香他們的面孔。
然而,我們沒有在平臺上找到。
然而,我就發現除了平臺,大金鷹的身子,甚至脖子上面用欄杆圍住的很小的地方都有人,只是逆着光,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
果然是有爬上去的通道的。
我不知道青梅是不是就爬了上去,爬上了大金鷹身子上游人能達到的最高處。
如果是,寒香是不是帶着雪兒的爸爸和文文已追了上去,正在發生或都即將發生什麼?
那將是多麼比之前出現在我腦海裡的任何一種可怕幻景還要可怕千百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