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衛已經擡着另外一副棺槨走了進來,將其小心的放到鳳紋棺槨旁邊,而後緩緩地退了出去,守在墓室門口。
皇陵中恢弘的棺槨中裝的只是太上皇穿着的龍袍,而這副小棺槨裡纔是他的真身。
沐雲瑤隨着鉞王走上前去,一同跪在兩幅棺槨前面,深深地俯首行禮。
壓抑的哭泣聲傳來,沐雲瑤看着鉞王微微顫抖的肩膀,只覺得心中壓抑、難受到了極點。好一會兒,鉞王才擡起頭來,經過四十九日的守孝哭喪,他比從前消瘦了許多,臉上五官的輪廓越發的明顯,眼底青黑,倦意難以遮掩:“我從出生開始,就生活在冷宮之中,小一點的時候,不明白爲什麼
我不能踏出那個四四方方的院子,還反覆的詢問成公公,宮外到底有什麼,以爲別人也是和我一樣……”
鉞王的聲音沙啞,讓沐雲瑤聽着格外的心疼,卻沒有出聲打斷他的話。“後來長大了,受了幾次欺負,知道冷宮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也就不想着出去了。成公公會拿着一副畫像,告訴我,那是我的母親,是大瀝朝最尊貴的女人,是一國之母的皇后。雖然只是一副畫像,我卻覺得那是世間最溫柔的女子。後來,崚王闖入了冷宮,將畫像毀掉了,我氣的打破了他的頭,然後被罰跪在冷宮院子中三日。之後,雖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暗中的生活卻越發的艱難,我也是這樣漸漸的
改變了性子。”
沐雲瑤握住鉞王的手,無聲的給着他支持。鉞王深深地喘息了一口,彷彿這樣能夠將心中的傷痛壓下去:“等長大懂事了,我從別人口中得知,我的母親毒殺了父皇十名成年的皇子,還殺了許多嬪妃,爲的就是爲我清除道路,而她也不是大瀝朝最尊
貴的女人,她成爲了衆人口中的罪人,謀害皇嗣的兇手,身爲皇后,死後卻沒有葬禮,甚至不許設牌位祭奠,不得葬入皇陵……”
“四爺……”鉞王周身的氣息太過悲傷沉重,讓沐雲瑤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瑤兒,你知道嗎?我從未見過母親,但看着那副畫像,我就直覺她不是那種人……我相信她不會是謀害皇嗣的兇手……我想要查明真相,我想要還她一個清白……卻掙扎在皇宮之中無能無力,後來到了粵西
,雖然受盡苦楚,但是有這份信念支撐,我都能忍受下來……直到後來從父皇口中得知了真相……”
鉞王只是三言兩語敘述,可這份煎熬從他懂事起就伴隨着他,一直到現在他二十三歲……“四爺,能夠在此處安眠,對皇后娘娘來說,勝過擁擠的皇陵百倍。”沐雲瑤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但看到這處精心佈置的墓室,聽到皇上死後不入皇陵,只守着韋皇后的心意,二人的感情可見一斑,對
於他們來講,此處兩兩相守,纔是他們最大的幸福。鉞王點了點頭:“以前我也不明白,直到遇見你,喜歡上了你,才懂得感情可貴,雲瑤,我們要好好地,絕對不要重蹈父皇和母后的覆轍。雖然死後能夠相伴,可生前呢,不能廝守的折磨是他們永遠無法彌
補的遺憾。”
“四爺,我們不會如此的。”
兩人沉默的跪了片刻,而後上前再次行禮,又上香祭拜完畢,這才緩步退出墓室。
沉重的石頭門被封上,山上重新恢復平靜。
沐雲瑤看向一側的衛一:“可有辦法將此處徹底的封死?”
“回稟主子,這處機關就是前任暗影衛設計的,只要將機關毀掉,就再無人可以開啓墓室。”
“那就把機關毀掉吧,這裡也不再需要外人的打擾。”
“是。”
鉞王和沐雲瑤相攜着下了山,走到山腳的地方,聽到山上傳來轟隆一道機關被毀的悶響,之後便再無動靜。
鉞王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重新握緊沐雲瑤的手:“瑤兒,走吧。”
“嗯。”
這一段帝王和皇后之間的隱秘,就此伴着機關被毀而長眠地下了。
兩人回到了鉞王府,已經是後半夜。
沐雲瑤讓暗影衛派人前去通知了懿德長公主事情辦妥,而後簡單的梳洗了一下,躺在牀上不多時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連日來的忙碌結束,兩人一直睡到了太陽高起才醒了過來。
這一覺睡得時間有些長,沐雲瑤醒來的時候就感覺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剛睜開眼睛,就看到鉞王側躺在她身旁,正一手撐着頭,眼神專注的望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瑤兒,你醒了?”
“四爺,你醒了怎麼也不叫我。”
“這些日子累壞了,看你睡得香甜,怎麼忍心吵你。”
錦蘭和錦巧聽到房間中有動靜,輕聲敲了敲門:“王爺、王妃,奴婢們可能進來?”
沐雲瑤看了看窗戶灑進來的陽光,面頰微微帶起一抹粉色:“進來吧。”
錦蘭和錦巧面上含笑,幫襯着沐雲瑤梳洗完畢換好衣衫,開口道:“王爺、王妃,午膳已經準備好了,可要讓膳房送過來?”
午膳?沐雲瑤眨了眨眼睛,她還是第一次起的這樣晚。鉞王看她愣愣的模樣,心中不由得發軟,上前幫她將耳邊的一縷碎髮抿到耳後,又輕輕地撫了撫她戴着小巧珍珠墜子的耳垂,柔聲說道:“讓人傳膳,之後我進宮去看望一下皇上,你去皇姑姑那邊,好好的
陪一陪她老人家。”
“好。”
剛剛經歷了一場悲痛至極的喪禮,兩人心中的悲傷和沉重還在,因此都沒有什麼胃口,卻又不約而同的強迫自己吃點東西,這才各自分開去忙自己的事情。
沐雲瑤剛剛坐上馬車,就聽到外面有哭聲傳來,不由得皺了皺眉。
“怎麼了?”
錦蘭連忙下去查看,不多會兒返回來,面色有些遲疑:“小姐,剛剛哭得是晉王府的一名侍女,說是想要請小姐去天牢見一見晉王殿下。”
“一個侍女能夠得知天牢中的事情,刑部該好好的清理一下了,將她交到順天府去,讓沈大人好好地審一審。”沐雲瑤神色淡漠,寧君晉如今的下場,過往的那些也足以兩清了,她一點都不想再見這個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