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中午,也算是小高峰。
車子駛過幽雅僻靜的西園別墅,越往市區,路況就越擁擠,杜薇薇幾乎是一路狂摁喇叭,勇往直前。
這一刻,她把自己的駕駛技術發揮到極致,見縫插針。
“你特麼找死啊!”
“會不會開車?怎麼不撞死你這個狗日的?”
有人破口大罵,杜薇薇置之不理,擱到平時,她早反擊回去了。
只恨自己不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太太,忍着點,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一定會沒事的!”
紅姐抱着枕着自己大腿的太太,不停給她擦汗,心裡的焦急不比杜薇薇少。
蘇晴空緊閉着雙眼,死咬嘴脣,異常的沉默,她的手搭在肚子上,不停地向上天祈禱,保佑她的寶寶!
另一隻緊緊抓着座椅的皮子,修剪整齊的指甲在上面抓出了五個深深的印子,像是要把座椅抓爛。
肚子好疼,心裡也很慌,好多次,她的精神不足以支撐,暈暈糊糊,想要昏睡過去,那是身體向她發出的強烈訊號,但她就是不肯放鬆。
她不能昏過去,她要堅強,那是她的寶寶,寶寶還在努力,她又怎麼能脆弱的暈過去呢?
她是媽媽,她要給寶寶做榜樣!
她纔跟蕭白哥哥領了結婚證,他爲兩人的今後幸福,忙的不可開交,她又怎麼能讓他操心,連他們的孩子都護不住呢?
寶寶,請給媽媽力量!
蘇晴空默默忍受着。
但,不管她有多害怕,多擔心,她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讓杜薇薇分神,讓紅姐操心。
紅姐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快速抹了一下眼睛,又幫她擦額頭上冒出來的豆大的汗珠。
二十分鐘後,杜薇薇把車開進了最近的一家醫院。
一家不算特別有名氣的三甲醫院。
知道有更好的醫院,比如市中心醫院,但遠水解不了近渴。
杜薇薇辦事風風火火,穿着浴袍跳下去,不顧旁人異樣的目光,片刻後,叫來了護士,合力把已經接近昏迷的蘇晴空擡上牀,推進了急救室。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不被允許進去,被攔在門口。
杜薇薇站在背後大喊:“晴空,我在外面等你,你一定要堅強,爲了我的乾兒子!”
急救室的門緩緩合上,蘇晴空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無奈沒有力氣,眼前一陣發黑。
伸出手想要抓住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卻只能看到她的手指在空中顫抖。
“你先別激動,我們做了檢查纔好判斷!寶寶的生命力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脆弱,倒是做媽媽的,不能激動和心慌,你的情緒直接影響着腹中的擡兒!”
“先放輕鬆,跟着我的節奏,呼……吸……呼……吸……”
醫生一邊安撫,一邊把蘇晴空的裙子掀了起來。
裙子後面已經被血全部浸溼了,看着實在讓人觸目驚心!
——
江蕭白表情冷竣的開着車,目視前方,偶爾會掃一眼手機上的跟蹤目標。
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讓他的臉色愈發難看,直到看到那個小紅點拐進了家附近的一家醫院,那股不好的預感坐實,他握着方向的兩手緊緊握了起來。
電話打不通,紅姐不在家,手機也沒接通,很明顯,一定是蘇晴空的身體出事了。
是摔了,碰到哪裡了,還是吃壞了東西,寶寶在肚子裡踢的太厲害了?
腦子裡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讓江蕭白感到莫名的很煩躁!
扯了扯脖子裡的領帶,似乎還嫌不夠,索性把領帶抽了下來,扔到一邊,把襯衫衣釦也解開了兩顆,好讓心裡那股煩悶釋放出去。
一掃後視鏡,粟岸年的車子緊緊的跟在後邊。
去了醫院,跟隨着跟蹤軟件,他一眼就看到急救室外來回踱步的女人,穿着白色的卡通浴袍,赤着腳,包着頭巾,那一刻他黑瞳猛的一縮,險些以爲那就是蘇晴空。
但看清那人走路的姿勢和速度時,心裡那股激動又倏然冷卻下來,步子沉穩有力的邁了過去。
紅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陰沉着一張臉的江蕭白,趕忙站了起來,迎上去。
“江先生——”
“怎麼回事?”
“我……江先生,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看好太太,太太她……流了好多的血……”
江蕭白聽她說着蘇晴空的情況,眼睛卻死死的瞪着杜薇薇,“我要聽詳細的!”
杜薇薇被他盯的頭皮發麻,心裡發忤,想撓撓頭髮,手指觸到的卻是包的厚實的頭巾,這才意識到她這一路是頂着頭巾過來的。
把頭巾扯下來,一頭溼溼的短髮掉了下來,蓬了一臉,也遮擋住了她臉上的心虛。
晴空之所以會這樣,和她脫不了關係,如果不是她車子今天拋錨,她就不會讓晴空來接,如果不是她意外看到陳長新,想要發泄,晴空就不會跟她一起對陳長新下手。
之前只顧着泄憤,考慮不周,現在回想起來,嚇的她滿腦門的汗。
她到底憑恃的是什麼,要去偷襲陳長新?陳長新再猥瑣,也是一個健壯的男人,她能偷襲成功,也是仗着出其不意!
萬一陳長新反擊,她倒也罷了,大不了挨兩下,可是晴空呢?
晴空是一個孕婦啊,挺着一個大肚子,走路都費力,居然還拿着登山杖和她一起打人?
杜薇薇,你真是該死!
她記得,陳長新跑了之後,蘇晴空身子就不舒服了,再一遇到那個帶血的娃娃……
到底是誰這麼惡毒?
“……然後我從廚房衝出來,就看到太太面前有一個塑料娃娃,上面全是血,胳膊腿都鋸斷了,太太嚇到了,再然後,太太就出血了……”紅姐仔仔細細,把今天發生的事都講給了江蕭白聽。
江蕭白越聽臉色越冷,像是被一層寒冰覆蓋着,那股迫人的寒順着紅姐的腳底,一直蔓延到她整個人,冷的她牙齒打顫,連呼吸都像是停滯了,分外的艱難。
一直以來,江先生給她的感覺是面無表情,不苟言笑的,她也只覺得男主人冷漠了些,不好交流,人還是不錯的,直到現在,她才覺得自己錯的多麼離譜!
這是一個只憑眼神就能讓人心裡害怕的人,如何能算是一個好人?
他的好,也只是在面對太太一個人的時候吧?
“是誰在惡作劇?”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的粟岸年問道。
“不知道!盒子上面沒有寫,快遞的包裝盒上有沒有,我沒來得及看!”紅姐道。
“惡作劇?粟先生覺得這種事情只是惡作劇?”江蕭白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一點溫度。
“蕭白的意思是仇人找上門?晴空懷孕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晴空叫我一聲叔叔,這麼大的事,我卻不知情!”
江蕭白淡淡睨了他一眼,掏出手機給石頭打了個電話,讓他去一趟西園。
電話就當着所有人的面打,他什麼都沒說,以石頭的專業,去了自然能知道一切!
江蕭白情緒不好,不想說話,杜薇薇心虛自責,無話可說,紅姐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說。
一羣人都沉默着,焦急的等着。
過了一會,門開了,有護士匆匆跑出來。
江蕭白快步走過去,“情況怎麼樣?”
“病人出血太多,需要輸血!”
江蕭白握了一下拳頭,“她是AB血型!”
護士愣了一下,“哦,好,我知道了!”
粟岸年道:“我也是AB型,可以抽我的血!”
護士已經離開了,回頭道:“AB血,血庫裡有!”
“以防萬一!”粟岸年跟着護士離開。
江蕭白若有所思的盯着粟岸年的背影,神情難測。
石頭是在一個小時之後來醫院的,他過來的時候,蘇晴空還沒有出來。
江蕭白愈來愈煩躁,情緒已經到了臨界點,正要爆發的邊緣。
“總裁——”石頭遞過來一個小型的電腦。
江蕭白站了起來,接過,打開。
畫面上是拍攝的屋子裡的情景,快遞的包裝盒,塑料娃娃,以及包裝的白色盒子散落了一地。
娃娃看着沒什麼恐怖,那就是一個玩具,但有鮮血一樣的顏料襯托就不同了,顯得陰森而恐怖。
就像是有一雙陰毒的眼睛注視着,你不知道那一雙邪惡的手會什麼時候出手,又是怎樣的手段,讓人提心吊膽!
他幾乎能想象到蘇晴空在看到這個染血的塑料娃娃時,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
“塑料娃娃的四肢是用短刀割開的,上面淋的也不是血,而是代血漿!娃娃發出的聲音就是從網絡上截取的,製作很粗糙!粗看能唬人,其實很簡單!”石頭在一旁解釋。
江蕭白冷眼望着他。
石頭趕緊補救,“這對我這種專業的人來說不值一哂,但對一般人來說殺傷力還是很大的!”
開玩笑,如果說就是個玩具糊弄人的,偏偏蘇小姐還被糊弄進醫院了,豈不是說蘇小姐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眼神很差?難怪總裁會冷眼看他。
看完錄相,接下來又是另外一個視頻。
畫面上兩個穿着登山服的人拿着登山杖在打一個男人,其中有一個動作特別的笨拙,小腹微微凸起,到後來,兩人還拔出了刀子,把那個男人踩在了地上,聲音聽不到,只有畫面。
江蕭白冷厲的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額角輕輕抖了兩下。
石頭乾巴着嗓子,繼續解釋,“這是從物業那裡調取的,那邊的人看到兩人開的車子車牌號是總裁家的,所以沒有阻止,只把錄相截下來,等着總裁處理!”
“上面的這個人叫陳長新,是西城工商分局的一個小科長,和杜小姐的無微不家有點糾紛!他今天去西園,是給一位領導的小情人送禮!沒想到,正好撞到了杜薇薇!”
石頭的辦事能力沒得說,短短的一個小時,查到了不少東西。
又等了半個小時,急救室的門開了。
江蕭白把電腦往石頭懷裡一塞,迎了上去。
蘇晴空閉着眼靜靜地躺在那裡,臉色蒼白,就連一向粉潤的脣都呈現出一種無力的白,像個毫無生氣的瓷娃娃,輕輕一碰就碎。
“醫生,寶寶怎麼樣?”杜薇薇是個急性子,張口就問。
江蕭白表情淡然,“她人怎麼樣?什麼時候會醒?”
醫生朝幾個人臉上掃了一眼,“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
“我!”
“我!”
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杜薇薇倒也罷了,她和蘇晴空兩人一向以姐妹相稱,勝似親人。
但讓江蕭白沒想到的是,粟岸年居然也應了。
“她是我妻子!”江蕭白道。
“嗯,我有幾句話跟你說!”醫生把江蕭白叫到一邊。
杜薇薇和其它幾人跟着把蘇晴空送到了病房。
病房內要求不能有太多人,對病人不利,紅姐想了想,提出先離開,說中午都沒吃飯,一會蘇晴空醒了肯定會餓,她回去先做點吃的!
杜薇薇不肯走,晴空成這樣和她脫不了干係,她要留下來!
粟岸年也不肯走,這是一尊大佛,只要他不主動提出,沒誰能趕走他。
杜薇薇嗔怪的斜了一眼粟岸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今天的粟岸年和以前印象裡的不一樣,那雙鏡片下的眼睛鋒利的嚇人,閃着犀利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
粟岸年一向不是沉穩如山嗎?不動聲色,臉上帶笑,讓人感覺親和的同時,又覺得那麼的遙遠。
但今天的他卻不這樣,用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就是興奮!
沒錯,她覺得他就是興奮,激動!
靠,該不會是個老色鬼?
晴空生病了,還挺着大肚子,粟岸年居然會覺得興奮?
再一想到粟岸年對蘇晴空做出的那些異常舉動,比如說生日宴會上的開場舞,比如粟氏在金海分公司的巨大股份,比如晴空出事,他第一時間趕來醫院……
杜薇薇越想臉色越糟,該不會這個粟岸年真的看上了晴空吧?
江蕭白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最可恨的是羅開焌,都是羅開焌傻大叉把粟岸年帶到金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