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空萬里的天氣,整片藍天都藍的如同被人洗過,那麼湛藍透亮,帶着海邊獨有的氣息,空氣裡似乎都泛着一股微微的甜味。
陶莎莎醒來沒多久,就接到了蕭祁的電話,說他的車已經在對岸碼頭等她。
張浩天坐在駕駛座上,蕭祁則是下了車,站在岸邊看着面前海波平靜的景色,心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其實成日待在S市,待在海邊,他早就也習慣了這裡的氣氛,習慣了這裡的恬淡和閒適,而且也很喜歡這裡的天藍海闊,突然一下子要回到A市去,卻沒有任何開心的感覺,反而只覺得陌生和一陣的不舒服。
但是已經答應過了家裡人,也答應了莎莎,自然還是要走這一趟。
而且,他的心裡也無比的清楚,他不可能永遠留在S市,總有一天,他是要回去的。雖然,他對那裡沒有任何的歸屬感,但他始終知道,他最終會生活在那裡,而非是這個失憶後停留的地方。
雖然這樣想讓他覺得心裡很矛盾,也帶着傷感,但是這卻就是他的人生,莫可奈何的人生。
如果蕭氏可以有兩個繼承人,他可以有一個兄弟就好了,這樣說不定他真的會安心留在這裡,可以幫忙處理公司的事情,但不用回去擔任重要職務,那對他來說也是很好的。
然而這卻只是他的奢想罷了,他雖然沒有恢復記憶,卻也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責任有多重。
且不說家裡,就說公司上上下下的幾十萬人口,都不可能是父母兩個人就可以支撐下去的。最近他就越來越發現公司的諸多問題,他就算想要拖延更多的時間回去,其實也沒有很多了。
因爲,那些問題一旦不得到解決,持續擴大的話,都是會威脅到公司經營的。
所以,關於回去這件事,他可以說是不得不去考慮。就算現在不考慮,也會很快就擺在他的眼前。
人活在世上,果然是身不由己的。
等了沒多久,陶莎莎就到了,她的精神不錯,兩頰帶着朝氣而有活力的笑意,那雙眼睛依舊帶着總讓他着迷的明媚。
“來,小心。”蕭祁從渡輪上拉過陶莎莎,不忘叮囑着她。
陶莎莎的臉上帶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周圍,對於和他的親密還是有些不習慣。
“怎麼,害羞了?”蕭祁莫名的想調侃她,身子甚至更靠近了她一些,兩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對親密戀人。
陶莎莎不由自主地咬了咬脣,心裡立刻想到了自己答應阿媽和於曉曉的事,下意識地就要退開自己的身子,和他保持距離。可是,還沒有等她這麼做,人卻已經被蕭祁給拉到了車前。
這下,也無法保持距離了。
陶莎莎嘟了嘟嘴,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在他拉開車門後乖乖地彎腰鑽進了車裡,坐在了後座右側的位子上。
本來以爲蕭祁會繞開去另一邊開門進車裡,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道:“你往後靠一下,我要進去。”
陶莎莎吃驚地轉過了頭,沒有想到蕭祁竟然也會這麼孩子氣。她本來想抗拒,讓他去旁邊上車,可是隨即就看到了周圍不少的遊客正要上渡輪,正陸陸續續地走過來,要是她再在這裡繼續拖延下去,一定會被人看笑話。
想了想,陶莎莎還是依言縮了縮身子,蕭祁倒也就真的就着她的身子,鑽了進來。
當他高大俊立的身軀一進來的時候,陶莎莎就感覺到了一陣的壓迫,不僅僅是來自於他的身體讓空間縮小,更多的是他的氣息,一時間瀰漫在了她的鼻腔裡。他的身子就那麼緊緊地挨着她,雖然就幾秒鐘,卻也讓她心神盪漾。
和他親密接觸也不是沒有過,但是每一次都能夠讓她緊張不已。
或許,也是因爲沒有戀愛過的原因吧,所以第一次纔會如此的緊張又忐忑。要是可以的話,陶莎莎總是會希望自己可以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自己臉上的紅暈全都褪去,再出來,好不讓人窺測到自己的緊張,尤其是阿佑。
“浩天,開車吧。”
蕭祁感覺得到陶莎莎的緊張,也就沒有再繼續戲弄她,而是吩咐了前面的張浩天開車。
收到了指令,張浩天應了一聲,就發動了引擎,車子也從碼頭絕塵而去,走上了去A市的高速公路。
雖然天氣看起來不錯,但是其實卻已經是初秋的時節,在路上多少有些冷意。
陶莎莎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車窗,好奇地瞄了瞄外頭的景色,可是還沒有兩分鐘,她就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噴嚏。
顯然,她是受涼了。
蕭祁在旁邊微蹙了一下眉頭,但是看她似乎還是對外頭的景色很留戀的樣子,微抿了一下脣瓣,轉頭從後背擱物臺上拿了一個小箱子。
陶莎莎聽到聲響,轉頭去看蕭祁,看到他低頭打開了一個黑色的小箱子,從裡面拿出了一條薄薄的,卻很精緻的絲綢毯子。
就在她疑惑的時候,他忽然坐近了她,手裡拿着毯子,然後就輕輕地伸手繞到她的肩膀處,幫她披了上去。
“已經秋天了,你注意保暖。”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帶着顯而易見的關心。
陶莎莎的心裡一暖,臉上又泛起了一陣紅,點了點頭,不吝嗇地對他燦爛地一笑。
蕭祁望着她,黑亮自然的髮絲下是白皙乾淨的面容,雖然不是很出衆的臉,但是卻在金色的陽光下像剛洗過的水晶蘋果,那麼讓人過目不忘。
然而,隨即,他的腦海裡卻又閃現出了另一張臉。
那一張臉有着和陶莎莎截然不同的氣質,肌膚光潔如牛奶,一看便知有多細心地護養,不同於陶莎莎的未經雕琢,那張臉溫柔而帶着堅毅,矜貴如羊脂玉,彎彎的眉如同河中彎月,一雙眸子中總閃着月光般帶着清冷孤寂的色彩。
那是孟白的臉,那麼清晰透明地印刻在他的心裡、腦海裡。
蕭祁微微一怔,隨即就猛地回過神來,看到陶莎莎有些疑惑的目光。
確實,剛纔他走神了,而且走神的很徹底,幾乎腦子裡都佈滿了孟白的臉,幾乎都要忘記陶莎莎了。
當蕭祁意識到的時候,陶莎莎卻已經轉過了臉去,繼續看窗外的風景,似乎對於他的一時間失神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而陶莎莎的心裡,則是有另一種想法。
阿佑的表現,她倒是沒有往孟白的那一方面去想,畢竟他是個很懂得掩藏心事的人,所以只要他不想要表露,就不會被看出絲毫的異常。
他的這種失神,讓陶莎莎理解爲了是對一個他並想不起來的家鄉的遲疑,甚至還帶着一絲他根本就不願意承認的不安。這種複雜的情緒交錯,導致了他都有些失神。
這讓陶莎莎的心裡既爲他覺得擔心,擔心他的病會遲遲不好,遲遲不願意接受自己的過去,又有一絲絲罪惡的歡喜,因爲歡喜他已經適應了S市的日子,也習慣於和她待在一起。
要知道,又有幾個女孩子是不想要讓自己愛的人也愛自己,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呢?
至少,她也是這麼一個平凡又普通的女孩兒,她內心是真的不願意阿佑離開的。他的這個名字是她取的,他是自己收留回來的,某種意義上,她也希望可以佔有他。
但是,這種荒謬的想法也只是在她的心裡小小地幻想一下,並沒有任何可能表述出來。
感情裡的事情,從來都不適合拿出來大大方方地說,尤其是他們現在這樣的感情。
沒有任何的人祝福他們看好他們,幾乎全世界都要讓他們分開,這種情況下她又能做的了什麼別的選擇呢?有的時候,她也恨自己的優柔寡斷,恨自己的不夠狠心,如果她可以狠狠心,只顧自己的利益的話,她一定不會願意和阿佑分手,她想要和他長相廝守。
可是,她終究沒辦法這麼做。
一來是因爲她不想要那麼多人難過,二來是因爲她也不覺得自己可以頂住那麼多的壓力和他在一起,尤其是他的父母和阿媽,都是不可逾越的坎,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不想要他一直都沒有過去的記憶,她知道他很想要恢復記憶,很想要真正痊癒起來。
所以,因爲愛他,因爲在乎他,她選擇了放手。
這一次和他回A市,某種意義上或許也就是和他的告別之旅吧。當然,這些話這些想法,她是不會告訴阿佑的,至少現在絕對不會。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一路上幾乎沒有再進行什麼交流,只有在服務站的時候蕭祁讓張浩天下去買了幾瓶水,遞給了她一瓶,之後就又陷入了沉默。
不過好在氣氛也不是很尷尬,而且陶莎莎坐車坐久了覺得睏意滾滾,最後竟然就那麼低着頭睡着了。
蕭祁看她睡着的樣子猜測她這樣抵着自己的下巴睡覺會不舒服,於是便攬過了她的身子,將她的頭輕輕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好讓她睡得安穩。
男人的動作體貼輕柔,但睡夢中的陶莎莎還是有所感覺,微微動了動鼻子,接着估計是發現姿勢舒服了,就又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