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睡之前,她都會發短信跟他說晚安。
墨時謙有時候回,有時候不回。
當然,大多數時候,他會回。
他去墨西哥的第十七天,晚上十一點,她例行發了條短信過去。
【我睡啦,晚安,你要小心,也要照顧好自己。】
短信顯示發送成功後,她舉着手機等了大概五分鐘,還是沒等到他回的短信,心裡有些失落,但也還是放下了手機準備睡覺。
剛關了燈不到兩分鐘,手機就叮的一聲響了。
她立即拿起手機查看,果然是一條短信進來的,但——
不是墨時謙的。
她收到的是照片。
池歡驀然坐了起來,手指戰慄的將照片點開加載放大。
她咬着脣,呼吸紊亂急促而不穩,瞳孔更是的放大着。
照片有四張。
第一張像是偷拍的,背景是應該國外比較高級的娛樂場所,主角是沐溪……和一個男人。
光線很暗,只能勉強辨別出沐溪的臉,她穿的不算暴露,中規中矩,但那一身衣服……不是池歡眼光毒辣,而是那一身名牌想不被認出來都難,加起來值好幾萬。
她坐在男人的腿上,腰被圈着,很明顯是被強迫的,因爲她小臉上滿滿都是不樂意,而且手還抵着那男人的胸膛。
男人的臉沒有入鏡頭,穿的黑色的長褲和黑色的襯衫,胸口的扣子敞開着,露出小片的鎖骨。
第二張不是拍的,應該是從監控攝像裡截的畫面,是——
風行舉槍……殺了一個人。
站在離他四五米距離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子彈射入他的胸口,鮮血淋漓。
第三張,是酒店爆炸的照片……
遠距離拍攝,爆炸酒店二十米的前方,攝進去一輛黑色的轎車……
第四張就是墨時謙上那輛車的畫面……
如果她沒有理解錯誤的話,墨時謙入住的酒店……爆炸了。
雖然他先一步的離開了。
可是池歡還是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她以爲他留在墨西哥是爲了找沐溪……
難怪他不讓她去……
爲什麼,不是說人販子集團被圍剿了麼,他爲什麼還會有這麼危險的事情……
池歡還在呆滯中,電話就打進來了。
毫無疑問,打電話的就是給她發照片的人。
是勞倫斯。
她接了電話。
不等那邊開口,她已經率先的出聲,“沐溪在哪裡,勞倫斯,你如果顧念一點點的父子情,如果你有一點點的感謝沐家替你養大了兒子,你把她的下落告訴墨時謙!”
沐溪那麼小,她還是個高三的學生,她甚至還沒有滿十八歲。
她性子簡單向上,無憂無慮,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流落到……
不可以。 ωωω ▲ttκǎ n ▲co
勞倫斯蒼老又力的嗓音淡淡的笑着,“你關心的重點好像是錯了,跟沐溪比起來,你是不是應該更擔心時謙一點,他一個不小心,就會死在那兒。”
池歡的心被攥住了,“你什麼意思?”
“你看不出有人要殺他?”
她強自冷靜的道,“他跟我說那個人販子集團已經被圍剿了。”
“的確,做的很漂亮,他認識維和軍隊,國際刑警,甚至是美國FBI的人,還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聯繫部署妥當,比我想象的更厲害。”
勞倫斯不緊不慢的語調,竟然還有些讚賞的意思。
池歡冷漠的道,“你是想告訴我,有餘黨報復?”
“你看到風行殺的那個人了嗎?”
她的心莫名一緊,但聲音還是維持着冷靜,“他殺了人,警察不放過他?”
“那個人是墨西哥最大的一個毒梟,蓋爾的親侄子,據說他一生女人無數,但未婚無子,就只有這麼一個侄子……”
勞倫斯淡笑了下,“現在被風行殺了,有什麼結果,你應該不用我說也知道——他已經放了話,這輩子他不死,就一定手刃仇人。”
池歡閉上了眼。
“風行在那次圍剿行動中也中了一槍傷的很重,已經被時謙送去美國的醫院了……他還直接打電話給蓋爾,要報仇就找他,所以他短期內是不會回國的,因爲一旦回來……蓋爾的人會追到蘭城,到時候被連累的,就只有你,他當然捨不得。”
良久,池歡淡淡的笑了,“步步爲營,我真是不得不誇上一句,老謀深算。”
他送墨時謙進監獄,可是一個字都沒出現在新聞上,Clod—Summer繼承人的聲譽不能受損。
他讓人打墨時謙,可不能讓他死讓他殘,只能受點傷。
各自心知肚明,勞倫斯處在劣勢,他不可能給墨時謙毀滅性的打擊,他們也知道他不能。
“沐溪是不是在你手裡?”
“沒有,她的確是自己逃出去的。”
池歡譏誚,“她一個小姑娘,身手再好,對方人多又有槍,她怎麼逃得出去?”
“我只是適當的給了她一點幫助,對於一個足夠機靈又有功夫的小姑娘,也夠了。”
“讓墨時謙受傷,沐溪被綁走,再故意放走她,讓人販子在贖人的時候交不出人,所以風行以爲他們已經撕票,一怒之下殺了人……以這樣的方式惹上大毒梟,這樣,墨時謙就是真的時時刻刻都處在危險中,只有Clod—Summer才足以跟那個毒梟抗衡,是吧?”
她甚至想起了一句可笑的臺詞——
這不是演習,這是實戰。
勞倫斯淡淡的笑,“池小姐能想的這麼清楚,是個明白人。”
池歡沒說話。
“他是我兒子,我今天能保他,等我死了,Clod—Summer是別人在做主,就不會再跟他有關係……當然,池小姐要是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無論如何都能大難不死,就當我今天只是好心的告訴你他現在的真實處境,我猜,他應該什麼都沒有告訴你。”
“我知道你不是好心,也不會當你是好心。”
池歡側首,看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除了玻璃上模糊的屬於她自己的影子輪廓,安靜的臥室裡,她還聽見自己的聲音。
安靜,淡然,寥落。
她說,“我答應你,跟他分手。”
正文 第298章 耳邊是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歡歡,你怎麼了?”
這句話說出來,她平靜的好像只是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好似從許久之前,她就已經料到了遲早有這一天。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勇氣不足,還是現實。
不過,她很早就有認知,自己屬於現實主義者。
愛情是愛情,但愛情,也只是愛情。
“你應該清楚,爲了時謙好,有些事情他最好永遠不知道。”
池歡冷淡的笑,“你什麼目的什麼心思我心知肚明,你不用每次都標榜着爲他好……你不過是缺個繼承人而已,他知道了是不會分手的,所以我不會說,你放心。”
勞倫斯淡聲道,“他就是不知道,也沒那麼容易分。”
“你明天就把沐溪送回國……不,你現在就安排飛機送她回來,我不會食言。”
勞倫斯淡淡的道,“她明天上午就到蘭城了,時謙不在,你可以替他去接機。”
“把能聯繫到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沒有號碼,不過等她到了機場,應該會想辦法聯繫上她的父母。”
池歡皺了下眉,也沒問沐溪在那邊爲什麼沒有打電話回家,不管是哪種理由,勞倫斯即便沒有扣着她,也一定盯着她了。
自然也不會給她打電話回家的機會。
何況現在的人習慣性把號碼存儲在手機裡,很少會把一連串的數字幾下,即便是父母家人的。
“那墨時謙呢,他什麼時候從墨西哥回來?既然那地方危險,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所以還是儘早回來的好。”
池歡閉上了眼睛,調整着呼吸,淡淡的說了最後一句話,“等他平安回來,身上的傷也好了,我會離開他。”
…………
掛了電話後,池歡就再也睡不着了。
分手。
要跟墨時謙分手了。
等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轉悠了兩遍,痛覺神經纔像是遲鈍而緩慢的,終於有了反應。
從遲鈍的窒息感,到鋪天蓋地的,密密麻麻的,心口疼。
像是千百根鋼針紮在上面。
她掀開被子,起身去了書房,嬌小的身軀蜷縮在旋轉裡。
書桌上的玫瑰花仍然嬌豔的盛開。
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但花瓶裡的玫瑰花,始終是鮮豔的。
可惜即便花開不敗,愛情也是要敗的。
何況,世間沒有哪一朵花可以永遠不敗。
她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黎明還很遙遠,可她希望,黎明永遠不要來。
………………
第二天,蘭城最大的機場。
沐溪一時間無法適應國內的寒冷,雖然這個男人吩咐來接機的人給她買了件羽絨服。
的確很冷,她默不作聲的把自己裹住了。
一直到空姐在廣播裡說十分鐘後飛機將着陸蘭城,她提着的心纔算是真的放下了。
她老覺得這男人吊兒郎當的,不像什麼說話算話的人,像是分分鐘要把她轉手賣出去,所以每一天都提心吊膽。
出站後。
她看着走在前面的高大挺拔的男人,“喂。”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墨西哥的時候偶爾聽他們叫他不是老大就是英文名……艾倫還是什麼的,她也沒有問他名字的打算。
男人站定了腳步,回過頭看着她。
隨即想起了什麼一般,將墨鏡取下,挑了挑眉,脣上漾出曖昧的笑,“我們牀上這麼合拍……不然,你繼續跟我好了,我看你也很難再遇到能滿足你的男人了。”
這是公衆場合,可不是那種娛樂場所或者酒店的套間,行人來來往往,說不定就被誰聽到了。
沐溪惱的上前兩步,“你閉嘴。”
誰跟他合拍了?
要不要臉了?
男人毫不在意,手指把玩着墨鏡,低眸瞧着充血的臉蛋,愈發起了逗弄的心思,他俯首靠近她的耳畔,故意輕輕的吹了一口,沙啞的嗓音極有蠱惑性,“跟我回去?”
沐溪一個激靈,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戒備的看着他,“你說過等飛機落地我們就各不相干……”
她皺着下眉,虛張聲勢的道,“離開這個機場,我們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敢再對我怎麼樣,你別怪我告訴我哥你趁人之危,佔了我的便宜。”
男人看着她這副模樣就忍不住發笑,偏又格外的惹人注目。
他總是這樣笑,她已經習慣了。
又往後退了兩步,“我走了。”
說罷,像是身後有惡狗一般轉身就走。
結果還沒走出兩步,就被男人從後面扯住了羽絨服的帽子,將她提了回來。
沐溪驚叫,“你幹什麼?”
男人看着她這副模樣,好笑的道,“除了在牀上,我在其他場合好像沒怎麼着你,你至於跟被貓逮住的耗子一樣嗎?”
“你放開我。”
“要不要我讓人給你買回你家的機票?”
沐溪擡頭看了他一眼,遲疑了會兒還是道,“不要,我去找我哥。”
男人挑眉,“你哥在這兒?”
她點點頭。
男人鬆了鬆,從身上拿出皮夾,從裡面抽了一疊現金出來遞給她,“給你打車。”
沐溪擰着眉,沒有接。
他有些不耐煩,懶洋洋的嗤笑道,“你也真是挺有意思,不收我的錢,就能洗掉你跟我睡過的事兒?你這身衣服從裡到外都是我買的,要不現在全都扒下來還給我?”
沐溪一把將他手裡的錢奪了過來,跟搶劫似的,拿完轉身就跑。
跑出了幾米又突然停住了,回頭放肆的喊了一聲,“你這麼老,怎麼好意思讓我跟你,年輕十歲我勉強考慮一下。”
說完,跟被狼盯上的兔子似的,一溜煙的消失在了人羣中。
“……”
…………
池歡不知道墨時謙是怎麼知道沐溪已經回蘭城的消息的,她掛了他的電話剛準備去機場接人,剛出門,就看到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沐溪。
她鬆了口氣,邊下車邊拿手機撥通了男人的電話。
“西西到家了。”
“嗯,你替我照顧她,我大概凌晨回來。”
她閉了閉眼,“好,我知道了,等你回來。”
他要回來了……
靜了靜,耳邊是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歡歡,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