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薏壓低了聲音回答,“我還不知道。”
沈愈很自然的道,“那你要回家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吧。”
“如果時間很晚了我就打給你,早的話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
沈愈沒說話,只是道,“好。”
雖然沒什麼,但溫薏還是不願當着墨時琛的面跟沈愈再多言什麼,似乎無論是哪一種,都能推理出一種很不好的結果來,所以她儘量連沈愈的名字都隱去了。
掛了電話後,她輕輕籲出一口氣,還在茫然時無意識的略微的偏了頭,然後就猝不及防的撞進了男人深沉莫測的暗眸裡,嚇得她心臟一跳,他之前明明閉着眼睛好像根本不想鳥她的樣子……
墨時琛微笑着詢問,“沈愈?”
她仔細的回憶了下剛纔的對話,確認自己剛纔沒說什麼會準確暴露對方身份的話,都只是很簡單的交流。
她既不承認又不否認,只是扯了個跟他差不多類似的笑,“墨總,你我都離婚了,你還對沈愈感興趣麼?”
“你我都離婚了,溫小姐你還主動要請我吃飯呢。”
她身子歪了歪,以三十度角偏向他,保持着微笑道,“爲了避免待會兒吃飯的時候還要拿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來叨擾墨總你,不如我們在車上把事情攤開了說,好嗎?”
墨時琛似笑非笑,“你說,我耳朵也閉不上。”
“我知道我算計維姬跟李千蕊李小姐替我演了一出綁架案這件事,讓墨大公子你很生氣,既不屑我這麼下作的手段,又氣我爲了離婚算計了你,前者證明我是一個心思不單純的心機婊,後者說明我這個人不識好歹不知所謂,您身份地位相貌都是一流的,沒了我肯定能找個比我美比我知情知趣,就像年輕版的Muse,那種明豔爽朗能讓你鍾情喜愛的,犯不着跟我這麼個女人斤斤計較,我爲我做得事情向你道歉,如果讓墨公子不悅了,我也願意承受你的不滿,但是……”
她緩了緩,纔看着他的眼睛繼續道,“有句話叫禍不及妻兒,墨大公子想教訓我有無數種方法,我絕無怨言,希望你放過我們溫氏,我父親母親,哥哥嫂子,沒得罪過你。”
男人寡涼的看着她,脣角牽出笑弧,“那我們去復婚?”
溫薏標緻端正的五官僵住。
她看着他,像是努力想從他臉上讀出玩笑或是嘲諷的意思,他也的確不太認真,可她不敢隨口玩笑般的回個好。
見她久久不說話,他也不着急,右手的手臂隨意的搭在他們之間的座椅最上端,“溫小姐,你風光了這麼多年,這些年應該沒幾個人敢說你幾句不說,或者對你不敬,你是怎麼拋下你的驕傲跟自尊,做到這麼極盡所能的貶低自己,低聲下氣的倒着你根本不屑的歉意的?”
雖然這些話說出來,語氣像是背誦課文,再多說幾句他可能睡意都醞釀出來了。
“墨大公子,誰在你面前不是這樣的呢?”
男人脣上的笑意凝住,定定的深瞧着她這張臉。
這話聽着,可讓人覺得心裡不舒服。
誰在你面前不是這樣的呢?
別人如何,她便如何,他之於她,跟他之於別人,是沒有區別的,都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她良好得低下的態度,就好似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過往,好似她不曾愛過他,好似她不曾是他的妻子,好似她完全不知道,她在他面前,是完全可以恃寵而驕的。
她對他心無芥蒂,無恨意,無介懷,什麼都沒有,乾乾淨淨,坦坦蕩蕩,只有苦惱。
她們溫氏被他爲難的苦惱,跟他這個人,沒有半分關係。
她對他,連一點點意難平都沒有。
明明誰都會覺得,他這麼對她,是件多過分的事情。
溫薏啊……
墨時琛看着這張他伸手就能碰觸到的臉,第一次覺得,他是不是……沒有他自己以爲的那樣,能掌控她。
他凝着她,眸波未漾出一絲漣漪,嗓音裡似有笑意,“跟我離婚後的日子,是不是很快活?”
“挺忙的,談不上快活不快活。”
“心想事成不快活嗎?”
“也許?我可能太久沒快活過,所以也不明白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Tтkan ¤¢Ο
他盯着她,“之前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快活?”
溫薏眯着眼睛回憶了下,然後纔看着他道,“我說沒有,是不是又罪加一等了?”
要說快活的話,她可能也就在初嫁給他時,有覺得快活吧。
漫長的這些年,她快活的日子可真不多。
他淡笑,“看來我真是挺失敗的。”
“墨公子如果能放過我們家,好聚好散一乾二淨,我還是不會後悔曾經嫁給你的。”
男人望着她,一點點的收斂笑意,道,“你後不後悔,那是你的事,我要你的不後悔做什麼?”
溫薏閉了閉眼,差一點沒壓住澎湃而上的情緒,她擱在膝蓋上的手,指甲深深沒入掌心,隨時都能帶出粘稠的血意。
忍。
忍。
忍。
繼續忍。
她沒資本不忍,就算她父母不介意被她拖累,她哥哥已經成家,她絕不可能拖累。
墨時琛盯着她閉上眼睛時劇烈顫抖的睫毛,跟膝蓋上死死攥住的手,眼底一片暗沉,“你跟我的時候,想不見我不見我,想甩我巴掌甩我巴掌,想爲難我能指使我給你做包子,你千方百計的跟我離這個婚,就是爲了在我面前百忍成鋼,一點脾氣都不敢有?”
“我不可能跟你復婚的,”溫薏睜開眼,終於回答了他之前問她的那個問題,一字一字,低而緩慢,“除非有一天,你把我磨成了行屍走肉,讓我覺得除了保全我的家人,我這個人的存在再沒有任何意義,那樣,我可能會再嫁給你。”
她聲音不高,也沒那種宣誓般的堅決,嗓音輕而空茫,但這話用這樣的語調說出來,卻再有分量不過。
墨時琛看着她,深色的瞳眸驟然縮起,望着她浮着幾分滄涼笑意的臉,一時發窒,如一隻手緊緊捏住了他的心臟。
正文 第756章 “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腆着臉求你跟我一起吃”
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溫薏也沒有出聲打破這沉默,一路沉寂而僵持,直到車開到之前溫薏報的那個餐廳前,司機才停下車,又先下了車去替他們拉車門。
墨時琛跟溫薏基本是並肩而行的,事實上溫薏要快了那麼一兩步,走到玻璃門前時,她正準備擡手推門時,男人的手臂已經躍過她的頭頂,先她一步將門推開了。
她一怔,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眼他的手,只看到白淨得有疏離感的襯衫袖釦,跟腕上露出來的名錶,但也就多看了一眼的表情,她就擡腳往裡面走了。
落座後,服務生將菜單輕輕的放在他們跟前。
墨時琛沒看,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凝着她,嗓音清淡,“你點吧。”
“哦,好。”
溫薏隨手翻了翻,看到她喜歡的,或者對面男人喜歡的,一併記下,翻完後招來服務生一起點了。
“好的,兩位請稍等。”
溫薏舔了舔脣,坐直了身體,頗有種正襟危坐的感覺,“墨總,趁上餐前,我們聊聊……”
“我在想,”男人不溫不火的打斷了她,脣角攜着笑意漫不經心的出聲道,“如果溫小姐你不像今天一樣主動來找我,我們往後還有沒有碰面跟接觸的機會?”
“大概……有吧。”畢竟他們勉強還算是一個圈子裡的人,說再碰不到那基本上不可能,但能再接觸的機會,一年中可能也不會有幾次。
“如果把你們溫家趕出這個圈子,以後我是不是不用看到你了?”
溫薏一怔,隨即笑開,“墨總不想看到我的話非常簡單,我可以自動離開。”
他悠悠慢慢的道,“那如果我想看到你呢?”
溫薏沒說話。
她的手擱在餐桌下的膝蓋上,十指糾纏,捏在一起,久久以後,她笑道,“墨大公子,我真是很愚鈍的一個人,你能明明白白的跟我說,你到底想怎麼樣嗎?”
“你不知道嗎?”
她抿脣,垂眸道,“我不知道。”
“那就慢慢想。”
溫薏深深靜靜的看着他,突的笑了,“一點提示都不肯給?”
他望着她,薄脣未動,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等了十秒鐘她沒等到男人的回覆,溫薏的手撐在桌面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墨時琛擡眸,盯着她。
“墨公子,這個社會即便是恃強凌弱,也有它自己的遊戲規則,就算你是主導的那一方,也要灑點好處出去,纔會有人陪你玩,”她站直了身體,淡淡一笑,“我看這飯,也沒繼續吃的必要了,你還是自己吃飯,自己付錢吧。”
說罷她就看也不看他,直接走出了座位範圍。
墨時琛在她走過自己座位的時候起了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將走出半米的人直接往自己的方向拽,溫薏沒防備,且這動作太一氣呵成,她整個人踉蹌着往他方向倒,直接被男人攔腰扶住,從別人的視角看去,就是抱了個滿懷。
這個動靜,引起了周邊不少人的注目。
溫薏連忙站穩了身體。
“溫小姐,你把你的目的,就這麼赤果果的擺在檯面上?”
她擡頭看他,“我倒是希望墨公子你能赤果果一點。”
他下巴指了指對面的餐位,“坐回去吃飯。”
“你該知道,沒必要的話,我根本不愛跟你一起吃飯。”
墨時琛沒說話,但手臂上的力道也沒鬆。
溫薏沒強行掙脫,但也沒有要走回去的意思。
就這麼互相不妥協的僵持着。
良久後,還是男人先淡淡笑開,在她耳畔低語着,“你這是篤定了,我非得跟你一起吃這個飯,不怕我變本加厲的對付你們溫氏?”
脣內,她的牙咬得很緊,只是面上沒有顯山露水的表露情緒,輕笑,“我哪裡敢篤定呢。”
不過是賭而已,她甚至希望自己賭輸,因爲她一點也不希望,這個男人會爲了跟她一起吃這餐飯“妥協”於她,她很害怕他的目的是她哥哥說的第三種。
“吃完這餐,我們再談。”
說完這句話後,墨時琛也不管溫薏什麼態度,鬆了她的手臂,自己坐了下來。
溫薏在他的座位旁站了十秒鐘,還是轉過身,坐回了他的對面。
再坐下後,溫薏就不再主動跟他攀談,而是撐着下巴歪頭看着窗外,華燈初上,街道人來人往,她看得入迷。
淡淡的嗓音在她對面響起,“這就是你請必須要討好的對象吃飯時的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腆着臉求你跟我一起吃。”
溫薏轉過臉看他,“你剛纔不是說,吃完晚餐再談嗎?”
墨時琛溫淡的看着她,菲薄的脣抿出一種非常不悅的弧度,然後他瞧了她一眼,“我覺得這飯,的確是沒有要吃的必要。”
然後就起身站了起來,在溫薏詫異愕然的目光裡,筆直的往外走。
溫薏,“……”
???
她沒先前男人反應那麼快,一直到他快走到門口時才恍然的醒悟過來,包都沒拿就起了身,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總算在男人要出門前拽住了他的手臂。
“你幹什麼?”
她沒辦法,爲了阻止男人離去的腳步,只能用力的抱着他的手臂,以防止他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走掉了。
墨時琛也沒強行甩手臂,就低頭瞥着她,輕描淡寫的道,“不想吃了。”
???
什麼?
溫薏完全沒明白,這男人就算喜怒無常,他怒的點什麼?
他有毛病吧?
她只能按捺着不耐的脾氣,虛心求問,“爲什麼呢?”
難道是剛纔她甩臉了,所以他想了想覺得不能給她臉,所以又臨時改變主意要走掉?
墨時琛笑了,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我本來吃飯的興致就一般,還被你敗了大半,你問我爲什麼?”
溫薏迅速而仔細的回憶跟梳理了一下剛纔的對話,然後標準的致歉,“對不起,我剛纔態度不好。”
男人沒走,但也沒表態,只是低頭不溫不火的看着她,脣上勾起淺淡的弧度,“溫小姐,你真不知道,我跟你一起吃飯,是爲了什麼麼?你想要個好的結果,總得讓我有個感覺良好的過程才行,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