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人一個是當朝宰輔,一個是禮部中的小小郎官,官階相差如此懸殊,怎麼會有了聯繫呢?
倒也不是惠帝真就這麼多疑,只是趙蔚一個禮部小小郎官,若無人引領,或者沒有他的召見,是根本不可能來到御書房前求見的。
可他之前並未聽說右相跟趙蔚有什麼來往啊。
難道說,這個趙蔚有什麼奇特之處不成?
趙蔚……趙蔚……這個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惠帝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這個禮部郎官趙蔚,乃是去歲春闈殿試後自己欽點的新科榜眼,後又親自指派去了禮部做事的,這就不怪他覺得趙蔚的名字耳熟了。
可禮部似乎並不算是右相管轄範圍吧?
шшш ¸тт kΛn ¸¢o
那趙蔚怎麼會跟着右相一道來求見自己呢?
想來想去,惠帝都覺得想不通,便將二人一起召進來了。
片刻後,右相與趙蔚一前一後進了御書房。
這還是趙蔚第一次有幸進到御書房內,可是,他此刻卻全無高興得意的感覺,只覺得口舌發苦,手腳發軟。
那日他被陸錚等押送去見了太子,太子倒是並未怎麼爲難他,只將利害關係擺了出來,問他願不願意告發瑞王。
儘管太子詢問的還算客氣,可趙蔚又哪裡敢不答應?
就這麼着,便有了他今日跟隨右相前來御書房求見的這一幕。
他原本還心存着僥倖,以爲皇上日理萬機,不會見他這個小小的禮部郎官,哪成想,皇上還真就見了!
待進入御書房,趙蔚便什麼僥倖都沒有了。
趙蔚隨着右相一道拜見了惠帝,沒有惠帝允許,他連頭也沒敢擡,只伏在地上,微微發着抖。
惠帝也沒理他,只問右相:“相爺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麼?”
說着,惠帝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下方的趙蔚一眼。
剛下了朝,右相便帶着趙蔚過來了,要說不是有什麼事,他是不信的,只不知,是爲了什麼事。
右相卻像是沒看到惠帝這一眼似的,聞言只恭敬答說:“啓稟皇上,老臣確實有要事相報。”
惠帝見右相直接認了,不由眯了眯雙眼,又問:“那方纔朝堂之上,相爺緣何不說,難道,是什麼不能在朝堂上說的事麼?”
右相大概沒想到惠帝會這樣問,稍稍怔了一下,隨即又躬身答說:“皇上聖明,此事確實乃老臣一己之愚見,老臣聽聞一件事,覺得實在不適合在朝堂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出來,故而特先來請示陛下,請陛下聖裁。”
“哦,是什麼事,相爺不妨說說。”惠帝摩挲了一下手邊的白玉鎮紙,又問。
右相併未擡頭,只聲音越發恭敬了:“回稟皇上,是這麼回事……老臣得到禮部趙大人相求,說受人脅迫做了錯事,心內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特尋到老臣,想討個主意,老臣見他悔過之心頗誠,便多問了幾句,哪知這一問之下,竟牽扯出了瑞王殿下,故老臣不敢輕忽,立即便帶着趙大人來求見皇上了,以老臣愚見,趙大人所言之事,既可算是國事,卻又可算是皇上家事,故而老臣不敢亂拿主意,只得來討陛下的聖裁。”
“瑞王?!”惠帝聽到右相提及瑞王,眉心便忍不住皺了起來。
怎麼又扯到了瑞王?
右相聞言擡頭看了惠帝一眼,爾後又躬身答說:“具體的,還請陛下聽趙大人一言。”
惠帝聽了右相這話,皺着眉頭看了趙蔚好一會兒,才道:“既如此,那趙大人便說說罷。”
他這一聲,可比方纔跟右相說話時候威嚴多了,趙蔚嚇得身子不由伏得更低,連嚥了兩次唾沫,纔開口回話。
等到開了口,說了第一個字之後,趙蔚反倒是鎮定了一些,聲音也沒有抖得那麼厲害了。
大抵是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他便照着太子的交代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隨着趙蔚的敘述,惠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御書房內除了趙蔚的聲音,便再也沒有其他動靜了,如此便愈發顯得趙蔚的聲音清晰無比地……顫抖着……
其實趙蔚替瑞王做事時間還不長,只是最近才得見瑞王,接了這麼個差事,不想差事還沒辦好,就被陸錚他們抓了個現行,後又半逼半迫地來到惠帝面前揭發瑞王,倒也有幾分可憐。
只是,有句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要不是趙蔚自己貪慕榮華,又怎會將自己陷入今天這般境地呢?
此事之後,趙蔚的仕途,怕是艱難了。
好一些外放出去另尋出路,差一些的話,在京中做個無名小官,一輩子到老,最差的……大概就是因爲此事失去功名和官位了。
可以說,不管哪一種,都與趙蔚當初所求相去甚遠。
可這又能怪得了誰呢?
……
惠帝聽完了趙蔚的話,久久沒有出聲,其他人也沒有打攪他。
大家都明白,惠帝需要時間想一想。
畢竟這事牽扯到朝中要員,又牽扯到他自己的兒子,是得好好思量思量才行。
惠帝這一想,就想了足足有一刻鐘之久。
趙蔚跪的兩腿發麻,後背的衣裳都被汗溼透了,有些發癢,他卻不敢亂動。
他的生死就掌握在惠帝的一念之間,若是這會兒再惹惠帝不快,他怕就真是沒有活路了。
趙蔚沒敢替自己喊冤,這也是太子特地交代的,說他若是這樣也只會引來惠帝更多的厭惡,因而,他只是伏地跪着不動。
事實證明,在揣度聖意這件事情上頭,瑞王不如太子良多。
因爲趙蔚沒有哭喊着替自己鳴冤求饒,惠帝確實也那麼不待見他,再加上右相也在,他也不好十分遷怒趙蔚,因而倒是沒將心裡的火都撒在趙蔚身上。
但到底也不是一點兒都不遷怒的。
趙蔚前來告發瑞王,可以說是忠君,但卻也可以說是背信棄義,加之他狀告的又是自己的兒子,惠帝會喜歡就怪了。
不過,惠帝思索良久,倒是並未先發作趙蔚,而是又問右相:“相爺以爲,此事算是朕的家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