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雜役

次日清晨,陰沉沉的霧氣散開諸多,雜役峰也漸漸露出了全貌。光禿禿的山峰,見不到什麼高大樹木,只有自那山腳開始就出現的密密麻麻的竹屋草舍。

“咚”

鐘聲突兀,且一絲悠揚氣息都沒有,反而沉悶之極,恍如喪鐘之音。不過那鐘聲纔剛響過一聲,最靠近山頂的那間竹屋的房門便立刻打開了。身穿粗陋麻衣的吳棄緩緩走了出來,腰間綁着一塊血跡斑斑的長布。

幾乎是同時,整座山峰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竹屋草舍之中都有了動靜。一個個身穿和吳棄一樣衣服的人走了出來,鍾音三響之後滿峰的竹屋草舍裡面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盡數出了房門,往峰下而去。

吳棄出了房門,掃了正在下山的人潮一眼。攘攘數千人,都是一樣的穿着,簡陋灰衣。這些雜役臉上都是一個表情,麻木無比,雙眼呆滯如死人一樣。數千人走在一起,連步伐都相差不多,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只怕會以爲這數千人都是傀儡。

“行屍走肉”

在萬屍宗呆了也有十年之久,吳棄不看也知道這些雜役爲何如此。常年累月都是搬運屍體,處理毒物。早被屍氣、毒氣所侵,變成這般模樣也是正常無比。若不是吳棄得了可以排出屍氣的法訣,只怕現在也和他們相差不多。

心中暗想了一會,吳棄便低垂下了頭,沉默不語混雜於人羣之中朝着山下而去。

萬屍宗有十八座雜役峰,每座雜役峰上都有數千雜役,加起來便有數萬之巨。身爲雜役,自是每日都有事情做,鐘聲一響就必須出房門。

下了山,這數千雜役便分作了三股往三個不同的方向而去。吳棄在其中的一股,他們這一股有一千人左右,往一處山谷而去。

毒窟、屍谷、礦道,這三處地方,便是十八座雜役峰上的數萬雜役每日所去之地。吳棄這千人,今日任務便是去那屍谷搬運屍體。數月以來,吳棄的任務都是如此,他腰間綁着的長布便是用來搬運屍體的裹屍布。

屍谷所在乃是一座巨大無比的山谷,裡面堆積着萬屍宗的弟子從各處凡人國家的戰場收集而來的屍體。除了凡人的屍體之外,傳言在屍谷的深處,堆積的都是妖獸甚至是修士的屍體,只是吳棄不過是個雜役,如果沒有意外,這一生都無法接觸到那些妖獸修士的屍體。

“呼呼”

此時乃是清晨,卻不知從哪裡刮來一陣陣無比猛烈的陰風。這風冷的怪異,刮在人身上讓人全身骨頭都生疼起來。感覺到了四周呼嘯的陰風,吳棄便知道那屍谷不遠了。

屍谷的入口不止一個,而是有十八個,十八座雜役峰。各有一千多雜役進入其中,從無盡屍山之中搬運屍體。

谷口巨大,未入谷中,便能在外面望見裡面的景象。

屍體,無數的屍體,堆積成山。看不見地面,入目所見,除了屍體之外竟然沒有任何別的物事。這些屍體死相萬千,大多是從戰場之上收集而來的,死之時自是難以完整。正是如此,讓谷中的景象更加可怖。一股熏天的惡臭瀰漫整個天空,無孔不入。陰風呼嘯之中,看見這谷中的景象,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人間煉獄,足以駭破任何人的心膽。

看着眼前的可怖景象,吳棄卻不見任何神色上的變化。在萬屍宗十年,這樣的場景見的多了,早已習慣。莫說是嚇他了,就是讓他臉色變化一下都做不到。

“入谷尋屍,今日任務是下品煞屍五具。尋到之後交給本座便可以回山,若找到別的好東西,也能交給本座,本座會給予相應獎勵。”

“好了,進去吧”

一道陰沉的聲音忽然響起,說話之人是一個明顯和這一千雜役不同身份的人。就在吳棄等人的頭頂,一個神色冷酷陰沉的老者踩着一柄慘白長劍,漂浮空中,冷冷看着腳下的一千多雜役。這老者掌心託着一口銅鐘,想來之前敲鐘的也是此人。

“雜役峰峰主,掌管整座雜役峰,峰上的一切包括數千雜役的性命,都在此人的一掌之間。”

吳棄掃了一眼空中的老者,立即心底就浮現了關於此人的信息。

十八座雜役峰峰主之一,練氣期七層巔峰。對於吳棄這樣的雜役來說,峰主比世俗間的皇帝還有權力,因爲即便不需要理由,他也能隨意打殺了他們的性命。

沒有任何雜役敢多說一句話,老者的話音一落,一千多雜役便開始挪動腳步往谷中而去。

“五具下品煞屍,希望今天的運氣好些,早點離開這鬼地方纔是正道。”

吳棄心中暗暗想着,腳下動作也不慢,夾雜在一千多人之中,很快就消失在了谷口。一千多雜役,看上去雖然不少,不過分散谷中,馬上就見不到一個人了。

所謂煞屍,便是那些含着煞氣的屍體。尋常屍體雖有煞氣,但卻並不濃郁。而有些屍體,蘊含的煞氣濃郁之極,乃是萬屍宗弟子最需要的修煉材料。因爲蘊含煞氣的濃郁程度不同,煞屍也分等階。下品煞屍百裡挑一,而那上品煞屍,則是一萬具屍體也難得見到一具。至於傳說中的極品煞屍,只怕就算是妖獸或者修士的屍體,也是一萬具難得產生一具。

屍谷之中的屍體堆積如海,不是所有的屍體都會被萬屍宗的弟子使用,那些屍體無法保存下來,便會腐爛。一具屍體腐爛便也罷了,數千數萬甚至數十萬屍體一齊腐爛,定會滋生無數劇毒污穢之物。所以這屍谷並不安全,比起那毒物遍地的毒窟也不遑多讓。

不過吳棄入了其中,卻如同游魚如海。行走速度不減反增,腳下連踏,竟然對這谷中好似無比熟悉,三兩下就轉入谷中更深處

屍谷十里深處,到處皆是白骨屍骸,這裡雖然還是屍谷的外圍。不過堆在這裡的屍體已經是數月之前的,是以都都腐爛的差不多了。不過這裡也更加的危險,越往深處,屍谷之中便危險。

一隻臉盆大的毒蛙趴在一具已經腐爛得只剩下白骨的屍骸之上,腹部鼓動,一聲聲刺耳的鳴音傳遍四周。隨着這毒蛙的吞吐,股股紫黑霧氣瀰漫出來。接觸到周圍還未腐爛徹底的屍體,竟然發出“滋滋”的響聲,那些屍體上的爛肉腐爛速度立即加快,釋放出濃郁的屍氣,加入那股紫黑色的霧氣。

“呼”“咕咕”

大嘴一張,一大片毒氣被它吸回了肚子,使得它立即發出舒爽的叫聲。只是這叫聲還沒來得及完全發出來,一道模糊的影子驟然從旁邊射出,一抹森寒的刀光划向毒蛙的腹部。

“嗤”

紫黑色的血液爆出來,毒蛙的腹部立刻多出一個大洞來。致命的一擊,毒蛙全身上下最致命的弱點被攻擊。這隻毒蛙立刻就暴怒了,旋即就要鼓動腹部噴吐毒煙。可惜,它忘了腹部已經破了一個大洞,鼓動越用力,從那洞裡流出的血液便越多。

頃刻之間,這隻恐怖的毒蛙便已經斃命了。

“紫紋毒蛙,腹中毒煙極爲厲害,中者立即就會全身腐爛而死。全身的血肉都會化入那毒煙裡面,歹毒之極。不過知曉了弱點也就沒什麼了,若是能多遇上幾隻也是好事。”

吳棄站在毒蛙屍體旁邊,一隻手持着一柄閃爍寒光的匕首,另一手卻拿着一個巨大的口袋。腳尖一挑,地面毒蛙的屍體便飛入了他手中的口袋之中。沉悶的聲音響起,聽聲音便知裡面不止毒蛙的屍體,似乎還有不少其他的物事。

“低階毒物十幾只,應該夠了。這附近也沒有了,中階毒物也不是我現在能對付的,若是倒黴遇上就不妙了。還是快走爲好。”

吳棄拎着巨大口袋,馬上就要動身朝着一個方向而去。可就這時,兩聲刺耳的叫聲同時響起,方圓數裡都能清晰的聽見。

“嘶”“吼”

隨着這兩聲刺耳叫聲,兩道影子也同時出現在了吳棄的眼裡。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而且還一來就是兩隻。光是聽聲音之中的凶煞氣息,吳棄也知道,這忽然出現的兩位都不是什麼善茬。

“中階毒物”

腦海閃過極其危險的信號,當下也顧不得噁心了。吳棄雙手連抓,地面幾具還沒完全腐爛的屍體便飛起,快速的躺下。一聲沉悶的響聲之後,吳棄整個人就被幾具屍體壓在了下面。濃郁無比的惡臭立刻充斥鼻端,不過幸好之前這裡是紫紋毒蛙的地盤,經常有毒煙瀰漫,這附近的屍體之上幾乎都找不到蛆蟲。

不過在看到下一刻出現在眼中的兩隻毒物的真面目之後,吳棄馬上就知道,就算這些屍體上有無數的蛆蟲,他也一樣會選擇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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