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涵的目光轉向屏幕，表情立刻變得異常凝重，首先舉起右手端端正正地敬了一個軍禮。
曾睿看到葉涵敬禮，也馬上舉起了右臂。
禮畢，葉涵沉聲道：“曾睿，我也是第一艦隊的陸戰隊員，當初親眼看着暑灣號墜落，沒想到你還活着。”
曾睿沉默片刻，甕聲甕氣地回道：“我也沒想到我能活到今天。”
就在他身後不遠，一個側耳傾聽的外星人小聲將曾睿的話翻譯成外星語。曾睿不用回頭也知道外星人在做什麼，但是在屏幕另一側的艦橋裡，卻沒人注意這個細節。
葉涵繼續道：“我很想和你握手，很想歡迎你歸隊，但是你現在的情況太特殊了，我們暫時還不能把你接回來，希望你能理解。”
“我……我理解。”曾睿語氣失落，目光復雜到極點。
他無數次自欺欺人地幻想回到人類世界，可他很清楚，這副模樣根本不可能迴歸人類世界，就算勉強回去，最終也只會被所有人排斥。
此時此刻，曾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是個怪物，是怪物！不是人！
“對不起，我很抱歉。”葉涵說，“你現在的情況，回去真不合適。”
“我明白！”曾睿收拾好低落的心情，掩藏住心中的失望，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這個表情對人類來說實在太難看了，以至於葉涵的眉頭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挑。
葉涵努力控制住自己臉上的肌肉，不讓表情暴露自己內心的想法，鄭重其事地問道：“曾睿，你還當你是一名共和國的軍人嗎？”
曾睿聲音低沉：“我一直當我是，但是今天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只是覺得你一直忠誠的軍隊背叛了你，對嗎？”葉涵越說心裡越堵得慌，“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同情，但是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如果有可能，我非常願意現在就把你接回來……”
“難道不是嗎？”曾睿冷冷地反問。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從葉涵那裡聽到，卻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感受。
李世禮突然咳嗽一聲：“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回答吧。”
“你是誰？”曾睿警惕地問。
李世禮微微一笑：“我是北都全權談判代表李世禮，我能說話了嗎？”
“能，當然能。”曾睿有一瞬間的失神，但是馬上就恢復過來，只不過微微顫抖的身軀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終於來了，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李世禮不動聲色地觀察曾睿，然而曾睿身上已經看不到人類的影子，無法通過觀察判斷曾睿的心理狀態，他只能放棄觀察緩緩說道：“曾睿，我是談判的全權代表，不管你相不相信，出發前一哥親口交待，無論如何都必須把俘虜問題加入談判內容，既然外星人能把你們變成這副模樣，就一定能把你們變回來！”
他的語氣充滿了無可轉圜的堅決，堅硬得就像一塊鐵，一塊鋼，任何人都能聽出話裡的絕不妥協。
曾睿點點頭：“不管是真是假，這話聽着心裡暖和，謝謝。”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只有一根腸子的實在人，而且經歷了這麼多變故，就算再沒心眼兒，如今也變得敏感多疑，他壓根兒就不相信李世禮會爲了幾個俘虜跟外星人談崩。
李世禮表情有點僵，葉涵更是扭頭看着他，猜測這番話裡的真假究竟各有幾分。
李世禮的表情控制堪稱完美：“我不敢保證什麼，保證了你也不會相信，我只能說，我一定會盡力而爲，盡最大努力把你們救回來。”
曾睿終於開始相信李世禮，如果李世禮拍着胸脯說萬無一失，打死曾睿他也不會相信李世禮的鬼話。
可是換成這樣一段什麼也沒保證的話，反倒贏得了曾睿的幾分信任。
想從外星人手裡把俘虜要回去，真以爲動動嘴皮子就能達到目的麼？
曾睿嘆了口氣說：“就算外星人肯放我回去，我也回不去，他們沒那個本事。”
李世禮一怔：“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曾睿向身後指了指，“他們不懂生化技術，沒把我變回去的本事。”
“怎麼可能？”李世禮眼睛瞪得老大，像只剛被踩了一腳的蛤蟆。
“沒什麼不可能的，要不是他們答應想辦法把我變回去，我怎麼可能幫他們聯繫地球？”曾睿的聲音難聽到極點，可大夥分明在他的語氣裡聽出了許多的無奈。
李世禮萬分疑惑：“你不是說他們沒那個本事嗎？這不自相矛盾嗎？”
“這事兒說來話長。”曾睿撓了撓頭頂，一副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模樣，“這麼說吧，我能不能變回去跟談判內容有關。”
“還有這事？”李世禮更糊塗了，點着手指催促，“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曾睿回頭看了一眼，用一種非常詫異地語調說道：“他們想跟咱們合作，一起對付外星人。”
“怎麼着？”李世禮好懸沒把眼珠子瞪出來，這特麼也太驚悚了吧？
“啥，啥玩意兒？”葉涵同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沒聽錯吧，外星人想跟咱們合作，一起對抗外星人？”
他知道外星人裡有個抵抗組織，可他們再想推翻現有的統治階層，也不該跑來跟人類合作。
跟人類合作，這些外星人不就是外奸麼？
說個不怎麼恰當的比喻，外星人現在的做法，就跟建國前那些爲了推翻國.民.政府而投靠鬼子的漢奸有什麼區別？
“沒聽錯！”曾睿非常肯定地點頭，“這是他們唯一的目的。”
李世禮使勁揉着太陽穴：“不是，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呢，他們想跟咱們合作，還是跟全人類合作？跟外人合作反抗自己的種族，我怎麼就越想越是覺得不對勁兒呢？”說完他看向葉涵尋求支持，毫不意外地在葉涵眼中看到了懷疑。
“這個，說來話長，這事兒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曾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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