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一開始叫數的人是陸杭,他直接將價擡了一個位。
“一億。”
顧南方也是因此才注意到他,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看着吊兒郎當,眼神裡卻寫滿如狼似虎。
聽見他的報價,全場譁然,揮錘的人也愣了愣才反映過,趕緊地一錘揮下叫:“一億一次,一億兩次,一……”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發出響動的人,正是劉氏的領頭者。四十歲出頭,也算是個老江湖了,以前破產過一次,應該有點兒手段,一般人哪裡這麼容易又短短几年時間爬起來。
陸杭輕描淡寫地掃了他幾眼,在接受到對方遞過來的必爭到底的信息時,陸杭撇了下嘴角,沒有再出價,只是站起身,在衆人目光下一邊扣西服的金屬暗釦,一邊徑直朝外走去。
陸杭的座位也在第一排,他轉身離開的時候看見了顧南方,兩人眼神打了招呼示了意。
陸杭一走,劉氏的背挺得更直,勢在必得。
這塊地皮對許多人而言的確是個好機會,但他們只看見了利潤,缺乏預見災難的眼光。那地處的位置特別敏感,就在t市行政規劃區旁,地段中心是中心,但也有它不好的一面。
先不說你要在這兒建什麼,如果你建的是符合上面意思,爲他們增彩加勳的,那也就罷了,若然不是,受到的阻礙也一定會是普通的十倍,因爲t市所有的眼睛都在望着你。再者,批這塊地的人身份,原本就是上面能做主的,你這關係用得好,那就是如虎添翼,你要是用得不好,那可真就是往哪裡遊都是黃河,洗不清了。
拋卻前面的因素,顧南方個人家室本就敏感,若然這工程一旦出了什麼岔子,影響的不單是南北的金錢和名譽,還有目前身居本朝要職的顧元,要是被逮住什麼把柄,那就真不是開玩笑的事。
這纔是顧南方敬而遠之的主要原因。他雖不願借顧元的名頭,卻同樣不允許自己有損家門。
陸杭離開後,劉氏開出1.2億,依然有人豁出去般地往高了叫,但劉氏既然已經逼走陸杭,他就更沒有道理讓步,最終以2.4的價格,拿下了那塊地。在衆人羨慕的眼光中,劉氏走上前去致詞。
顧南方不爲所動,他的預感不怎麼好,依照傳聞,陸杭不該是這麼好擺平的人。但此事與他沒有干係,索性就不多說。
果然,沒出三天,那地鬧出毛病了。報紙上大篇幅地濃墨重彩,說是劉氏準備建醫藥製品,周圍的居民怕會影響自己的生活環境,便聯合起來去行政處門口施壓抗議,不管劉氏怎麼出面解釋,哪些人卻絲毫不停歇,將t市一時鬧得烏煙瘴氣。上邊兒批地的人受到召見,出來以後風塵僕僕地召了劉氏。沒出一週,劉氏便宣佈以1億的價格,將那塊地虧本轉給了陸家,因爲除了那檔子事,別的沒有多少人敢收。
當然,顧南方不會傻得真以爲那些人是周圍居民,若不然,怎會對方已經出面公佈不會建醫藥以後,卻還是不罷休,背後一定有人操縱。
在商場上,明爭暗鬥多了去,顧南方不詫異,他詫異的是,陸杭似乎一早就分析到了各個點,並且擅於利用,往最弱的地方戳。在拍賣會他的離去,也不過是釜底抽薪,讓劉氏去擋那些擡價人的利劍,他在最後坐收漁翁,以他最初的意思,一個億拿了下來。
其實陸杭倒也不是正對劉氏,而是針對最後拍到的那個人,這個燙手山芋,誰接手誰倒黴,只是劉氏踩到了那個雷點。
陸杭將顧南方約在了陸宅裡,說是去外面吃見外。
“聽說顧少愛辣?宅子裡有專門的四川主廚。”
顧南方沒有推辭,他心知此次去,不是爲了確保周可樂安全那麼簡單。
陸杭是個聰明人,將他約在陸家,就意味着向外界所有人說明,他們倆有聯繫,不知不覺地藉着顧南方的名字,就能敲幾座山震掉多隻虎。但是他答應過宋嘉木,無論如何,要保周可樂的安全。
其實顧南方不吃辣,是宋嘉木愛,以往每次兩人約會,他都帶她去川菜館,每次點菜都是自己做主,點的都是她愛的,所以宋嘉木理所當然地認爲,這些菜也是他喜歡。
也許她從來就沒有明白過,曾經的自己,爲她退了多少步,直到退無可退。
當天下廚的除了主菜師傅,陸杭也上了陣,說是做了他最拿手的雞蛋羹。
顧南方坐在大廳等上菜,宅子裡的老用人方媽很熱情地和他說話。
“我們家少爺什麼不敢說,那蒸蛋羹絕對是一流水平,不腥不膩,賣相和味道極其好。”
看得出對陸杭的尊敬與喜歡。
顧南方偶爾搭幾句話表示禮貌,他倒是不討厭這種氣氛,他一直覺得,無論談生意還是談什麼,真的沒必要那麼正式和劍拔弩張。
待菜全都上了桌,陸杭遣退了所有人,親自去開了一瓶珍貴的蜜桃陳釀。聽見是蜜桃,顧南方發自內心地打了一個顫,那晚給宋嘉木剝桃的畫面,那樣毛茸茸像無數只腳在觸碰自己的的觸感,讓他冷汗涔涔。
其實那頓飯,兩人俱都吃得心不在焉,果腹完畢,顧南方開門見山。
“我要知道她的現狀。”
陸杭倒也沉得住氣,這才眉開眼笑地放下筷子,給了他一顆定心丸。
“放心,哪哪兒都沒事,那脾氣不讓守着她的人吃虧都不錯了。再說,你的人,我怎麼會輕易動。”
顧南方彎了下嘴角:“看得出來,陸公子很有誠意交好。”
陸杭攤手:“之前行政的那塊地,以後恐怕需要你多費心,上面有什麼消息,能露點風在下是感激不盡。”
顧南方微挑眼角:“自然。”
完了,顧南方站起身要走,陸杭有些疑問:“人不帶走?”
顧南方想了想道:“只怕,還要讓她多打擾你一段時間。”
在此之前,周可樂的底細已經被陸杭摸得一清二楚,當然沒有跳過宋嘉木這根線。陸杭極其聰明,稍微一繞,便深思熟慮地考慮到了這一層,一臉的恍然大悟。
“哦……也是,目的這東西,讓對方先達到了,她怎還會受制於你。”
顧南方笑不作答,他拿了外套要走,提步之間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那蜜桃陳釀還有麼。”
陸杭心領神會,隨即趕緊吩咐了人去拿。
顧南方一走,陸杭也深深吐出一口氣。
其實和顧南方交鋒一直是他所避免的,在這個圈子裡,幾乎沒有他忌憚的人,說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好,怎麼也好,唯獨顧南方他是另眼相看。不只因爲家庭原因,還有對方一貫的處事態度,和雷厲風行的手段,都讓他欣賞。
宋嘉木晚上加班,剛關掉公司的燈就接到顧南方的電話,以爲是有周可樂的什麼消息,興奮地詢問,對方卻只道:“我在你家樓下。”就是不給她個果斷。
下了公交車,離家裡還有十分鐘的步行時間,宋嘉木蹬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小步往前跑,只顧着快點見到顧南方,說不定是有了什麼進展,壓根不看腳下的東西。剛到巷子口,腳下一塊小石子,成功破壞掉她整個人的重心。她手上抱着文件,情急之下一鬆,文件掉了滿地。她還好,整個人跌進那個熟悉的懷抱裡。
頭頂傳來請清涼的聲音。
“宋嘉木,你真是不犯二不成活。”
宋嘉木擡頭,瞥見面前的人,無來由地心一暖。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兩人之間有過的不能跨越的嫌隙,她眼前的這個人,臉上有好看的暈黃的光芒,他們離得如此近,好像毛孔的張開都能清晰可見。他的眼睛是最深沉的褐,他的嘴脣很薄,聽說這樣的人,天生涼薄。
而她如此慶幸,曾認真的被他對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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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蘇家,黯然無光。
蘇落攥緊手裡的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男的目光如炬,女的情深不壽,他抱着她,表情是所有惡俗橋段裡演繹的那種——失而復得。
蘇勇從背後走過來,搶了照片就要撕掉,卻被蘇落回過頭瞪着他,那冷厲的表情嚇了一跳。
蘇勇舔了下乾澀的嘴脣,語氣裡有討好的嫌疑:“阿落,這樣的貨色你壓根不用擔心,我看最簡單的,就是斬草除根。”
語畢,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蘇落微微擡起下巴,身子挺得溜直,一頭懶懶的捲髮頗有風情地搭在肩上,她伸出手,輕飄飄地對蘇勇說話。
“拿來。”
她的鎮定,令蘇勇忍不住渾身發麻。
蘇落接過照片要往外走,臨到門口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人說話,一點兒也沒有之前在顧南方面前,那種父女間的體貼溫情,反倒像極了老闆訓斥下屬。
“上次的事,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一次,少給我自作聰明,否則……你就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