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聲 53chapter 52。 書旗
“所以九年前,你正好是那家賓館門口站崗的保安,而你現在的意思是說,她,就我身邊這位小美妞兒,當初離開現場的時候,那位打扮精緻的貴婦人的確追了出去。但!是!這期間並沒有發生車禍,因爲在出租車轉彎的時候,對方已經停止了追逐,對嗎?而那場車禍的發生,是在這位小姐離開現場起碼一個小時以後,可對?”
天一噼裡啪啦地拋出一堆問題,她每說一個字,宋嘉木的嗓子就更提升一點兒。她緊張,她怎麼能不緊張?對方所說的每一點信息,都決定了她的命運,以及釋放在自己記憶裡隱隱的愧疚。
丁鵬將那原本就小的眼睛眯了又眯,似乎要確定什麼,好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天一的手機卻應聲響了起來。
那大作的鈴聲,不由地讓宋嘉木的身體下意識抖了一抖,她心驚膽戰,怕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此溜走。天一摸出來電話看了看來電顯示,發現是周可樂,才接了起來,她懷着懸疑故事在最精彩的地方被入了廣告的崩潰感,可氣地直奔主題。
“如果你沒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需要現在說,請你下次在見我和嘉木的時候穿上草裙跳面跳夏威夷舞。什麼?開玩笑?噢,不,你知道我從來不開玩笑。”
接着,電話那頭的周可樂也不知道具體說了什麼,好像真的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所以最終惹得天一特別忌諱地皺了下眉頭。之所以說特別忌諱,那時因爲她總將女人應該維持的精緻掛在嘴邊:“除了父母雙亡以外,無論在任何場合下女人都應該維持住自己的美貌,尤其像皺眉這個百分百增加老褶子的表情,對我來說更是天理不容。”
現在看來,一定是有比天理不容更壞的情況發生了,所以她才滿臉嚴肅,從凳子上站起了身,慢悠悠一邊往外走,一邊聽着那方的人說話。
與此同時,丁鵬的妻子抱着一堆豬草從門口走過,好奇的將眼神略作停留,看見她,天一很有些驚弓之鳥的又將腳步離得所有人遠了一點,這行爲宋嘉木的心臟無來由咯噔一下。
那個電話接打完畢,天一重新回來,抿着脣恢復到鎮定如初。她將手機往包裡一扔,隨即將那一沓鈔票往桌上一擺放,便拉起宋嘉木要往外走。
“今天的事,不準再告訴個人。”
丁鵬一見錢眼睛都亮了,急忙收了說好的好的。
被天一拉起來往外走的宋嘉木掙脫對方的手,滿是疑問:“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啊?”
天一凝眉,最後道:“有些事情,還是別那麼清楚的好。”
但似乎她忘了,宋嘉木雖然平常對她的話都聽得進去,可一旦牽扯到關係局面的大事,她就特別的固執,不問出雲朗月明,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尤其丁鵬最終的回答,關係着她未來要以怎樣的姿態來面對顧元。
“說不定,說不定真的不是我害死路月華呢?如果真是這樣,我根本就不用太擔心顧元的威脅了啊?九年前的一切,所有,我也終於可以不用再都從半夜裡醒來,恐懼着有天這層紙被燎原大火燒開的那一天。”
聞言,天一給了她一個意味深刻的眼神,啓脣,語氣有些冷。
“有時候真相的到來,並不是伴隨着好意的,反而是另一場無休止的捉弄,這樣也願意嗎?再者,遠了說,如果顧元鐵了心要和你魚死網破,你真的忍心讓他媽的事情被都出來,傷他心?”
宋嘉木忽然茅塞頓開,的確,就算知道真相了又怎麼樣,像顧元那樣心狠的人,若執意要將她驅離,哪怕是用顧南方來作引,也是絕對可能的吧。既然這樣,不清楚比清楚要好太多。宋嘉木想了想,最終擡起了腳,跟着天一往外走,丁鵬卻忽然說了話。
那個憨厚的大漢,似乎因爲她們倆這莫名的爭吵受到了刺激,腦子靈光一閃,拿着剛剛天一甩給他的一沓鈔票,往自己腦袋一砸,也不嫌疼地咋呼着:“我就說怎麼看這位小姐太熟悉,要不是之前一位先生拿過你的照片讓我認,我現在還真的認不出來,和九年前相比更漂亮氣質啦……”
霎時,天一怒,也不管自己手裡的是什麼了,劈頭蓋臉朝丁鵬砸去,難得爆粗:“你忒麼廢什麼話!”
而即便她打斷得再快,還是讓宋嘉木捕捉到了不該被捕捉到的信息。
“先生?”
丁鵬雖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但天一生氣的樣子好可怕啊,所以他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天一深吸口氣點點頭:“是呀,之前我不是拜託紀泠想法子幫我找線索麼,你知道我在t市人脈目前還不是很廣,只能問到他手下了。”
是個很好的託詞,宋嘉木想,可是在每個關鍵的時刻,她都不傻。
“如果那位先生是紀泠的話,妳這麼緊張做什麼呢。”
兩人面對面地僵持,宋嘉木盯着天一的目光一瞬不瞬,對方卻左躲右閃。
慢慢地,她從她逃避的眼神裡,頓悟了,整個世界無聲坍塌。
將宋嘉木安全地送到公寓後,天一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陪你一會兒吧?”
宋嘉木一句話不說,將她整個人緩緩往門外逼去。
“不用了一一,我最不想的,就是在你和可樂面前崩潰,那樣的話,我真是覺得自己太糟糕了,我淪爲了我曾經最鄙視的那一種女人,我不想這樣。”
她神色堅定,但眼光微微閃爍。
告別宋嘉木,天一將車停在樓下沒有走,她想了想,給周可樂回了一個電話。
“喂。”
“怎麼樣了?”
“水淹廟。”
“……”
電話的兩頭俱都是一場靜默,最後是周可樂發了飆,語速連珠帶炮的。
“誒你說,那顧南方腦子壞掉了吧?!一早就知道那些起因經過結果,爲什麼還放着嘉木給他爸欺負啊?!他不該是那樣不分青紅皁白那樣的人啊!早知道我就不要多事讓陸杭幫忙了,現在知道真相搞得我也好揪心啊!”
相比起來,天一要成熟多了,她拐了個彎想了想道:“說不定,他就是太分青紅皁白了呢。”
畢竟有血緣的牽繫,任你就是有的本事,也難翻過那道五指山不是嗎?說出來一點兒不輸理。
天色將暮,宴席已闌。
顧南方還沒有走進門,便隱隱覺得今天不尋常,他眼睛跳得厲害。他推門進去,被站在玄關處等候的宋嘉木嚇了一瞬,她難以言說的注視投射到顧南方,讓他渾身不舒服。
“又怎麼了?”
話沒說完,宋嘉木已經光腳向他一步步走了過來。
顧南方不懂她要幹嘛,直到宋嘉木在他面前站定,逮着他的胳膊一翻,接着一個漂亮的過肩摔。身下是地板,相比瓷磚硬度不算高,卻還是讓顧南方嘶一聲,深深覺得自己那兩年的部隊訓練都白練了。
其實防備心,顧南方還是有的,在宋嘉木做出全副武裝的動作時,他已經暗自要先發制人的要去攻她下盤,腿已經快伸出去,忽然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那個人是誰,於是又生生將腿風收回來,一守一退間,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掙扎着從地上坐起身,擡頭倒看着上方的人問:“瘋了?”
宋嘉木冷笑不說話,再次一個跨步往他上半身一坐,扯着領帶,聯合着顧南方的腦袋向着她的方向拉,一步一步複習着紀泠在高中時候教她的那些散打防身招數,只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將這些招數全部用在這個男人身上。
不知道她今天吃了什麼火藥,顧南方最終還是被鬧煩了,在她手腳並用的時候,一個翻身壓倒,一隻腿橫制住她下半身,左手交握她的兩隻細腕,右手手肘做出格殺的動作來嚇唬她。不過宋嘉木倒真是很給面子的,哭了。
她一哭,顧南方立馬後悔,趕緊地鬆開了手,一把將她的上半身從地面拉起來要抱,宋嘉木卻一把推開他至老遠,語氣裡帶了濃重的抽泣之音。
“你這個騙子。”
男子凝神。
宋嘉木忽然揚高了聲調。
“騙子!!!騙子!!!!”
她歇斯底里的樣子,不難讓顧南方聯想到,所以的一切她應該都知道了,這一天他早就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顧南方忽然的沉默,讓宋嘉木百分百確定了,他就是一早便知道一切,所以才每每在關鍵的時候說一些讓人摸不着邊際的話。所以,在她被宋媽打耳光的那一天,他其實也猜到了自己遭遇了什麼,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
思及此,宋嘉木的情緒徹底崩潰,她一把撲過去,將此刻因爲被拆穿而顯得有些狼狽的男人一把推得更開,手上的力氣有多大要多大,恨不得一腳將他踹飛去。她想起宋媽對自己的忠告,更是水淚縱橫地一通亂吼。
“你居然可以眼睜睜地看着我被你爸玩弄於股掌之間!!!看着我每天被害怕和愧疚折磨!!!你還敢說你喜歡我!!!你喜歡我?!!!fuck!!!”
罵到最後,連英文都飆了出來。
不該是這麼拙計的性格啊,不管是宋嘉木還是顧南方,都不該走到如此舉步維艱的地步。按照常理來說,此時的宋嘉木應該巧舌如簧,不該翻來覆去都只有這幾句話,而此時的顧南方也該應對入流,不該是這樣神色不虞,一言不發。
大概愛情這回事,本來就是自己給自己造了一個夢。
那些回憶,或許從一開始,就只該被當作回憶而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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